《笑叶如花》吴娃

12、11 分别

　　钱宇是凌晨回到家的。一时任性失了约的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靥。他对叶靥，除了国际大厦那一次，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所以这次明显理亏了以后，他自己也觉得不太习惯。因此结束了和杨总监的会面后，他在外面流连了很久也没回去。

　　早上他依旧早起——前一晚他其实根本就没睡着。吃过早饭后，钱宇就忙着收拾第二天出差要带的行李。叶靥则在书房的电脑上不知道在干什么。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前一天他失了饭约的事情。

　　“我下周就开始上早班了，反正你也不在，我周末就搬回去住了。”叶靥走出书房，颇有点迟疑地说道。

　　“哦。”出乎她的意料，钱宇倒是没怎么反对。

　　“还有一件事，我之前调了个岗。下周起不再做前台了，不过还是要上早晚班。但是早班是九点到五点，晚班是下午一点到晚上九点，以后不会那么晚下班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用住这里了吗？但钱宇终究没有勇气问出口。

　　“祝贺你了，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庆祝。”终于还是只说了祝贺的话。

　　“其实也算不上是升职。薪资上能不能多一些都不一定呢。”叶靥有点怕他期待过高。

　　见他埋头做事似乎没时间多谈的样子，叶靥瞬间明白他对这话题不感兴趣。不过这也正常，就算是做到顾问经理那个级别，在钱宇看来应该也不算什么。他能租住在这么贵的地方，估计罗校长的收入都未必能及得上他。叶靥突然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真的太少。不知道一般情况下情侣之间经济上是怎么样安排的，但互相的收入总该是知道的吧。

　　“我能问你一个月挣多少钱吗？”叶靥心里这样想着，竟然就这么冲口而出了。

　　“……”这个问题倒是成功地把钱宇从一堆衣服鞋子当中拽了出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点好奇，好像我们从没谈过这个问题。”叶靥有点语无伦次。

　　“不是哪个意思？”钱宇的心里倒是有些小兴奋。

　　“就……一般不是男的都把工资卡交给女的保管嘛……韩剧里不都这么演的。”

　　“原来你刚才在我电脑上看韩国肥皂剧啊。”

　　“不是，我刚才……哎，算了，不说了。”

　　“我就是想把工资卡给你也拿不出来。因为我现在是零收入。纯靠吃老本。”钱宇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答道。

　　“……”

　　“怎么？后悔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后悔也晚了，谁让你都委身那么多次了，诶，你别走啊……”原来钱宇边说边作势要抱她，被她翻身堪堪避过了。钱宇只好跑过去闹她。闹着闹着就不知道怎么闹到床上去了。叶靥终于近距离地看见他眼眶下面的深紫色，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还是初创阶段，能实现盈利都还要看吸引投资的情况，哪里会有什么收入。不过Kay倒是对自己的创意信心十足。技术上的东西我不是非常明白，不过从我本身专业角度看，这波行情还不错。现在一线城市房价回落，股价又已经萎靡了好几年了，正是游资无处可去的时候。稍微有点靠谱的项目就有大把的钱扑进来了。至少最近几年，我们的势头还是可以的。我这差出的就是为了生计在四处忽悠人啊。”钱宇终于开始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况且就算公司倒闭了，起码我找个十几二十万年薪的工作还是十拿九稳的。毕竟还是有一技傍身尚可立命。如果运气好，最后和Kay想的一样，这家公司可以真正的起来，我也不会跟他太久。到时候卖掉股份，我们两个人就可以到处逍遥游了。或者做点小生意，比如回S城开家民宿？让Kay这个最大的忽悠一个人继续去战斗吧。怎么样？你男朋友是不是志向很大呀？”钱宇不无憧憬地自我调侃道。

　　一周剩下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周六晚上的时候，叶靥终于回到了自己租住的一居室。家里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阳台上的绿萝没了主人的关心显得有点委顿以外。叶靥赶紧把它们拿进来加了点水。她已经算好了日子，钱宇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他生日。

　　正当叶靥以为她的生活正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周日早上却突然接到了母亲出车祸的消息。叶靥知道她一定是情况很严重，所以顾家的大儿子才会因为联系不上她而派人从L城开车来找她。看到来人，叶靥才想起，来H城后自己换了手机号却一直都忘了告诉母亲。对方也来不及跟她计较，就催着她收拾东西，似乎是担心她们母女见不上最后一面。叶靥只来得及匆匆给罗校长请了假，就跟他走了。

　　叶靥却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一去，竟然会和钱宇就此断了联系。

　　到了L城，叶靥发现母亲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差得多，已经到了完全认不出人的地步了。这是叶靥头一次面对生死。母亲多年前远嫁L城，对方要比她自己大十岁。那男人早年丧偶，前妻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就是这次派人来接她的顾钧。他们结婚时他已经成年了，他比靥靥也恰好大了十岁。叶靥的母亲八年前生了一个儿子，取名顾衡。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暑假叶靥曾经受邀在L城小住过，只记得他是个玉雪可爱，十分讨人喜欢的小孩。母亲还曾感叹和叶靥小时候颇有几分相似。现在长大了，据叶靥看来，眉眼上倒是和顾钧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叶靥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印象不算太差，不过当她的母亲当时流露出了一点要撮合他们俩人的意思后，她就马上告辞了。此后她母亲便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

　　顾钧这个人，怎么说呢，说话做事是滴水不漏，但总让人觉得少了一份真。也许是生母早亡，父亲又忙于事业疏于照顾他，所以他个性上不是很明朗。尽管他笑得算是很多的，但叶靥觉得那些语笑言谈敷衍的意味多了些。只是他做得高明，也不让人讨厌就是了。虽然叶靥和母亲不甚亲厚，但总归是血浓于水。她看到这么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办事情算得上是尽心且妥帖，也不由得对他整体的印象有所改观。

　　这次到L城，还刷新了她对顾家的认识。他们家有钱她是以前就知道的，但是到底多有钱她并不是特别清楚。这次看到母亲住的病房之后，她有点明白母亲当初为什么要撮合他们了。那实际是一家开在L城郊一个风景优美却又十分安静的的私人疗养院。叶靥怀疑就是为了顾父长期养病的需要而建的。因为母亲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所以在市区大医院经过几次抢救手术，虽进入了日趋衰竭但还算是稳定的状态以后就被安排到了这里。L城毕竟是隔壁省的省会城市，总体各方面条件是很不错的。但叶靥母亲得到的医疗待遇，按流行的说法就是，有钱到了有皇位要继承的程度。所以母亲当年的撮合，大概也是为了顾衡的未来，想要为他讨一世平安罢了。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能对顾衡上心的，也就是他们两人了。

　　顾钧看上去很忙，但时间再晚每天也至少会去医院一次。叶靥从顾钧的口中得知，原来顾父三个月前已经过世了。他表示父亲迁延病榻良久，走了也算是解脱，从而免了叶靥搜索枯肠向她致意的努力。顾衡在寄宿学校读书，她到的当天正好周末看见了他一次。小孩子可能是被接二连三的打击给弄懵了，只好故作镇静对待一切变故。所以看见叶靥，也并没有出现姐弟两抱头安慰的场景。虽然还小，但叶靥估计顾衡心里也明白，大家都是在等着那最后尘埃落定的那一刻。

　　叶靥母亲还有几个兄弟姐妹，但是自她离婚远嫁后就都不来往了。所以实打实天天在病床前照顾的，除了不相干的外人以外，也就是叶靥和顾钧两个人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可照顾的，因为母亲已经人事不知，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并没有人期期艾艾地为她落泪，不知道她清不清楚自己最后的一段路竟是如此走完的。

　　在医院待了两天后，顾钧劝叶靥回他们家休息一日。叶靥也没坚持，因为即使不用她干什么，就这么空身坐一天确实也不轻松。司机把她送到他们家位于闻莺岙的房子里——这里到她母亲住的医院很近。

　　到了地方安顿下来以后，叶靥打算给罗校长打电话延几天假，却突然发现手机找不到了。本来她只当是落在了医院或者是车子上。可是当她拿起座机想要打114查询他们公司电话，却发现座机根本没接通的时候，她才觉得事情可能有点复杂。于是她仔细检查了房子，然后不意外地发现这房子什么都不缺，只除了和外界通讯的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