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寐以求》月藏海雾

22、一只小狗

　　穆嘉阳匆匆赶回b市，终于在蓝芩那里见到了瘦骨嶙峋的程西，一颗焦躁不安的心才渐渐感觉踏实，她活着，甚至她胸膛起伏着的一口呼吸都让他觉得满足。

　　她身体状态似乎很不好，五月的天气，披了厚厚的毛毯坐在阳台，半坐半躺的晒太阳，伸手露出的手腕上隐隐透着一片青色。

　　“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为了掩盖苍白的脸色，她淡淡扑了层妆容，颇有病弱美人的娇俏，素手芊芊，仍是倔强的要泡出一壶茶来。

　　“我来吧！”

　　说着便伸手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她似惊讶，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坚持，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茶荷递了过去。

　　一时间两人之间都默契的不曾开口，泡茶的男人手法娴熟，程西也定定的望着眼前专注而耐心的男人，直到茶香渐渐四散开来，男人骨节分明的一双大手托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茗茶递了过来。

　　程西知道穆嘉阳泡的一手好茶，日常也总以喝茶为主，便想当然以为是爱喝才学会了泡。婚后才知，他其实对吃喝之事一向并无挑剔，只是他的母亲极擅茶道，他不过习惯了喝茶，泡茶工艺繁琐，只是用来静心。为了他的习惯，她跟着他的母亲学了泡茶的技巧，在那段感情里她付出了多少，她也记不清了。

　　“你身体不好，以后茶还是少喝！”

　　“这茶闻着香，喝着苦，我本也是不爱喝的！”，接过他递过来的那杯温热的香茶，她只是轻轻闻了下，便放在了茶几上。

　　他很顺利的见到了她，还如此心平气和的说着话，穆嘉阳明白，程西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故人在招待。

　　“陶陶和幼稚园的小朋友踢球，出了一身汗，这几天感冒生病在我妈家里！”

　　他其实很想问问她，为什么销毁病历，又为什么偷偷回国，身体怎么样了，可开口还是用了她最在乎的人。

　　“有伯母照顾，想必你也很放心！”

　　“你不担心吗？”

　　“我已经把他托付给你了，你不是说过，不会让我们母子再见面吗？”

　　“我太草率，你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你们共同生活了将近五年，我也不想让他缺失母爱！”

　　良久，程西开口道，“你不必感到愧疚，这次生病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注意保养身体，而且手术很成功，没有你以为的那样凶险，只是今后身体虚弱些，不会影响寿命！”

　　穆嘉阳有些大男子主义，认定的事很难被改变，是乔诗语说服他的吗？在他身边七年，眼前的男人从未妥协过一件挑衅他原则的事，果然，她终究不是对的人。

　　“我见了蒋舒，他是和我说了很多，但我很清楚，我找你的初衷。”

　　“小幸，我没有订婚！诗语也已经同意解除婚约。”

　　“我见你不是为了和你重新在一起，你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我的选择！”

　　“我知道我之前伤害过你，甚至因为我对待感情的态度险些又伤害了另外一个女人，但是现在我很确定，我想共度余生的人是你。让我照顾你好吗？”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

　　感情的事是需要缘分的，需要两个心意相通的人才能在一起的，穆嘉阳醒悟的太晚，程西的感情世界里已经一片荒芜。

　　蓝芩坐在院子里自顾写着些什么，直到穆嘉阳坐在她的对面，才关了电脑，拿起桌子上的一杯咖啡喝了两口，仿佛一早就知道穆嘉阳和程西之间会是怎样的结果。

　　“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回答你。”

　　“可以告诉我她的真实身体状况吗？”

　　“手术挺成功的，不过并发症也多，一不留神，大概就得到鬼门关那里转一圈，能活多久看运气吧。哦，我可以让她的主治医生以后跟你联系。”

　　“她为什么跟着你的人回国，甚至住在你这里！”

　　“大概认定我是她嫂子吧。”

　　“你真的知道程泽的下落？”

　　“你放心，他一时半会威胁不了你！”，程泽若是知道程西在穆嘉阳那里遭受的一切，怕是会像五年前一样费尽心机找他的麻烦。

　　穆嘉阳看蓝芩并不想细说，便没有深问。但她这样回答，代表程泽还活着，并且清楚他的近况。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接下来会照顾她，公寓的钥匙可以给我一把吗？”

　　“这里有护工和阿姨，平常可以照顾她。这是大门钥匙，但我建议你尽量不要使用。”

　　穆嘉阳明白蓝芩的言外之意，拿起那把淡黄色的金属钥匙，起身告辞。

　　“穆总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下周一，冯秘书会把股权转让书送来。”

　　之后穆嘉阳经常过来，亲手泡一壶茶，对着程西絮絮叨叨的说些工作上的事情，偶尔也会提及他们在一起那些年。他不擅加工回忆，总是天马行空的想些什么就说些什么。程西很少回应，大多数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茶喝完他就走。那段感情他虽然只是被动接受程西的好，却也在心里真的把程西当做女朋友。

　　“还记得我们隔壁的杨太太吗？她家的萨摩上周生了五只小狗，因为小萌要读高中了，怕家里太吵影响小萌学习，记得你以前一直喜欢她家的小狗，便给我打电话问要不要领养，我去看了，雪白的一团，想着你会很喜欢，便替你要了一只，等满月了，我把它抱过来你看看好不好？”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住的地段虽然并不繁华，但附近有个极大的临湖公园，所以昕怡苑住了很多爱养宠物的家庭，傍晚时候小区里也是热热闹闹的。程西那时候刚毕业，单位的入职通知迟迟没有下来，世嘉又是刚起步，公司一团乱，她也不好常去，便经常在小区里转悠，一来二去，认识了小区里的大部分住户。

　　邻居杨太太家里就有两条小狗，一条萨摩一条金毛，有阵子杨太太崴了脚，刚好程西晚上有空余时间，于是主动承担起了遛狗的任务，吃过晚饭就带着杨太太家里当时还只有七岁的女儿小萌和两条兴奋坏了的小狗一路狂奔到临湖公园。

　　她很喜欢狗，只是更心疼加班回家的穆嘉阳，家里有宠物，会影响他休息。

　　“我如今这样又哪里照顾的了小狗呢！”，当年的蜜瓜和芒果只有半岁，还是叫声软绵绵的小奶狗，只是狗的寿命很短，八岁属于高龄了，杨太太一家很爱狗，应该不是蜜瓜的孩子。而且，她五年不曾去过昕怡苑，杨太太又怎么会记得给她一只小狗。

　　“我照顾，你放心，我会把它照顾的很好，好不好？”

　　“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想你应该知道原因，程西，我在讨好你！”

　　“我们在一起过五年，可还是离婚了，嘉阳，我们不合适。”

　　“茶喝完了，我明天再来看你，早点休息！”，如今那套茶具就只有穆嘉阳在用，他洗净擦干放回原处，站起身回避了程西的问题，他就像在陪伴一个生病的别扭的老朋友，每天过来就只是坐着聊聊天。

　　聊的话题很多，甚至六年前的琐事也能说一壶茶，他深得当年程西追求他时的精髓，温文尔雅适时表明意图，程西却没有当年的他那样的道行，故而只能不理睬。

　　……

　　最近b市的天气一直阴沉沉的，虽减少了些夏日的燥热，可总让人有些沉闷的压抑，护工见程西开着窗坐在阳台，也没有说什么。

　　倒是张嫂，做完了手里的活，距离晚饭还有些时间，见程西坐在阳台沉默，便端着一盆豆角，坐在了穆嘉阳常坐的位子上和程西聊些家常。张嫂老家有个十一岁的小儿子，在读小学五年级，聪明又皮实，她提起孩子总有说不完的话，只是说了会儿，见程西不怎么搭腔，才反应过来，忙把话题转到了天气上。

　　“看这天气，今天怕是有场大雨要下。”，程西虽然一脸病容，到底看着还是年轻，张嫂以为也不过二十出头，却不知她已经二十九岁了，也是一个五岁小朋友的妈妈了。

　　自第一次之后，穆嘉阳从不提及陶陶，今天是孩子的生日，她虽放心程家一定会真心疼爱他，可作为母亲，她仍是想知道，孩子开不开心。

　　晚饭后不久，护工就关了窗子，让程西回卧室睡觉，她睡不着，起来在卧室的桌子上画了一幅画，是想象中陶陶现在的样子。

　　到了夜间，果然下了一场漂泊大雨，温度也低了些，穆嘉阳依旧没有过来，她从柜子里翻了一床毛毯，她身子虚，躺下没多久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