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51、第五十一章 尘世

　　次日上午，当郑妤还忙着清点嫁妆，装箱入册之时，高肃就带着自己的区区百名护卫私兵，静悄悄地从王府后门出发了。
　　而同一时刻，远在周国的斛律羡，乔装打扮一番后，带着自己的长子斛律世达，正准备偷偷地溜出府。
　　就在他们两人，一人牵着一马准备出了后门之时，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从后头传进两人的耳中：“将军！将军等等！”
　　斛律羡浑身一颤，赶紧转过身去。
　　果然！阿珠正一手倚着回廊旁边的红柱，一手捂着她的胸口，微微泛白着小脸，正目光担忧地凝视着自己。
　　“阿珠！你怎的来了？快回去吧！”斛律羡清楚，阿珠必是心里担心自己，这才不顾及她那刚刚有所起色的身子，勉强走到这后门来，想要送送他。
　　但他怎么可能还会让她拖着这般病弱的身体，还站在回廊下，傻乎乎地送他出门呢？
　　斛律羡的黑脸上，隐隐浮现出几许怒意。
　　“将军！就让阿珠再看看你吧！”阿珠泪眼朦胧，望着斛律羡，呜咽地说道。
　　斛律羡心头一酸。
　　他大步走到阿珠面前，将头上戴着蓑笠取下，深深看着面前娇小瘦弱的阿珠，突然伸臂将她一把揽进怀中。
　　“等我！等我回来，我必会风风光光迎你入门！”斛律羡闭眼，对阿珠轻声说道。
　　阿珠回拥住斛律羡，抬起头主动吻住了他的厚唇，眼角流下一滴不舍的眼泪，激动地对他说道：“将军！无论如何，你都要平平安安地回来！阿珠……阿珠就在这里等你！等你回家！”
　　斛律羡也激动起来，搂紧阿珠与她热烈地深吻。
　　斛律羡的儿子斛律世达，早就在耶耶走到阿珠面前时，就默默地转过身去了。
　　唉！
　　他垂下大脑袋，耳朵里却时不时传来两人唇舌交接的香艳“啧啧”声，自己老脸一红，心里只翻来覆去地念叨着一句话：
　　耶耶啊！我这个大活人，还站在这里呢！您老人家能不能收敛啊！啊！啊！
　　唉！
　　这可真应了一句俗话：这老房子一旦着火，就会越烧越旺啰！
　　斛律世达拉着脸，一语不发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那声音才渐渐消下去。
　　斛律羡与阿珠忘情地拥吻了好一阵，这才喘着气将阿珠拉开来。
　　他将自己已长了好几道深深头纹的大脑门子，抵在阿珠的额头上，捧着她的小脸，边喘气，边叮嘱她道：“阿珠，你就在家里头，好好休养。待我回来……待我回来！”
　　阿珠的小嘴都被吻咬得肿起来了。
　　她的脸上赤红一片，羞赧地点点头。
　　“乖！真乖！”斛律羡“吧唧！”一声又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吻，随即果决地拿起蓑笠，稳稳戴在头上，转身离开了。
　　待斛律羡及斛律世达走出了府门，又偷偷摸摸地出了长安城，斛律世达还是忍不住心里头的好奇，觑觑耶耶发红光的老脸，吞吞吐吐地说：“耶耶……您难道真的要……娶那……”
　　“闭嘴！她以后就是你阿母了！什么那啊这啊的！没礼貌！”斛律羡将脸一板，毫不客气地训斥了年过三十的长子一顿。
　　斛律世达痛苦地一拍额头。
　　完了完了，自己的耶耶都这么大岁数了，突然谈起恋爱来，简直要人命啊！
　　唉！
　　斛律世达再不开口，老实地缩起脖子，跟在心情大好的耶耶后头，默默地奔向蒲州。
　　这两头都在赶往周国与齐国的交界处，似乎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
　　但有的人，却不怎么高兴了。
　　没过多久，就在兰陵王高肃出发几天后，一辆四匹通身漆黑的宝马所拉的豪华马车，停在晋阳飞缘寺的寺门口。
　　寺庙里头，还未正式受戒的几个小沙弥，正好奇地躲在大门后头，探出几颗光秃秃、亮闪闪的小脑袋，兴奋地看着那通身金漆，镶满宝石东珠的硕大马车，悉悉索索地指指点点着。
　　“传智、传信、传喜，你们三在干什么呢？”突然，一句温和的声音传进这几个年岁不大的小沙弥耳中。
　　这几个小沙弥顿时缩回了脖子，悻悻地靠墙站好，垂头不敢动，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一位身着褐色袈裟的中年大和尚，轻移步伐，嘴角带着慈爱的微笑，往他们走去。
　　他气质如玉，眼眸如水，虽面容不过清秀而已，但那从心底里发出的仁爱目光注视到你身上时，却会让你忘却他的具体模样，只记得他那似乎带着温柔佛光的儒雅身影。
　　“慧檀师兄，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一个小沙弥又羞又害怕地垂头说道。
　　“慧檀师兄！我们只是好奇，所以，所以才到大门前头看一眼……”另一个小沙弥赶紧接着解释道。
　　“无碍！你们几个刚进寺里，对外头来访的贵客有所好奇，亦不过是常情罢了。不过，以后切不可再如此大胆无礼了！”
　　那法号为“慧檀”的大和尚，一点都没有动气。
　　他只是轻声细语地对那几个年纪小小的沙弥们训斥几句，随后便让他们去灶房里头帮忙做事去了。
　　慧檀待几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往灶房走去后，才无意识地往大门口外头扫了一眼，结果，就清楚地看见了那马车上头，标识地一个大大的“穆”字，
　　慧檀立刻面色微变，收起了脸上的微笑。
　　他垂下眼眸，抿紧唇角，蹙眉深思起来。
　　不多时，他便轻轻抬起头来，转身往寺庙深处缓缓走去。
　　三月天里，正是乍暖还寒之时。
　　头一天还是艳阳高照的晴好天气，昨儿一夜，突来一阵狂风，将满城的娇花都打下枝头，落了一地的红粉泥泞。
　　慧檀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还依旧盛开着的残花，不让自己脚上的木屐，踩到上面去。
　　就在他正左移右避之时，头顶上不知何时飘来一朵残梅，贴在他的眉心处。
　　慧檀怔了怔，将那已残破不堪的粉梅轻轻捏下，放在手心里头，出神地打量着。
　　蓦然，他突然回首，看向右后方不远处的那株粗壮的老梅树，见它满枝丫的粉梅都在静默地飘零着，心头一痛。
　　慧檀垂下头来，转身朝着那老梅树轻步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一身粗糙无光的袈裟上，落满了无数红红粉粉的花瓣，可已陷入回忆当中无法自拔的慧檀，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就在他快要走到那老梅树下时，一句尖锐的怒吼声，突然惊醒了沉思冥想中的他：“哼！这一次，我必要让那兰陵王高肃，死无葬生之地！”
　　慧檀脸色大变，慌张地四处张望一番，找到一个巨石后头，蹲下身来，屏气凝神，深蹙着眉头，竖起耳朵，想要听见更多的隐秘。
　　“那是！明明应该让您挂帅出征，领兵去攻打那周国王狸，怎么陛下又想起那闭门不出的下贱之子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马上随声附和道。
　　“还不是祖珽那万年不死的老王八！以为我阿母死了后，就没人能制衡得了他吗？哼！我穆提婆一样可以面见圣上，告他一个欺君罔上的大罪！”那粗嘎的声音又嚎嚷起来，语气里满满都是怒火和妒意。
　　“是啊！小人不才，正有一个好主意要献给大人您呢！您看我们这样做……”那疑似阉人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慧檀听得心里发慌，整个心脏都“嘭嘭”乱跳，似乎下一秒，那心都要跳出喉咙口了。
　　他捂紧胸口，咬牙又往前头探了叹身子，想要听见这两人正在商讨的阴谋算计，可他脚下的木屐却在他紧张轻移之时，“咯吱”一声，踩断了一枚枯枝，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
　　“谁！谁在那里！快给本大人滚出来！”穆提婆一听着响动，立刻沉下脸来，抽出腰间的弯刀，大步从暗角里头冲了出来。
　　穆提婆白而细窄的脸涨得通红，一个大大的鹰钩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衬得他那双细眯的三角眼睛，越发细小可笑。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沿路不停地翻找着，咒骂着，眼看着就要搜到慧檀这里了，忽然，寺里头收留的一只大黄狗“嗖”地一下从慧檀的身侧穿过，直接往穆提婆的面前跑去！
　　“汪！汪汪！”那大黄狗冲着穆提婆恶狠狠地吠叫几声，赶在他怒火中烧地举刀劈下之前，就两腿一夹尾巴，灰溜溜地逃跑了。
　　“呸！晦气！”穆提婆没想到原来“偷听着”竟然是一头畜牲，顿时松口气，骂骂咧咧地又往回走了。
　　一直到穆提婆与那身份不明的人都离开后许久，慧檀才满头冷汗地从巨石后头狼狈地爬了出来。
　　忽然，他的手背被一只粉色的舌头舔来舔去，很快就被舔得湿答答一片。
　　“大黄，谢谢你刚才救我一命。”慧檀先是身体一僵，接着反应过来是大黄后，才喘着气大笑出来。
　　慧檀摸摸大黄的狗头，正和它玩得开心时，一阵带着浓郁檀香气味的清风，吹进他的鼻尖下。
　　慧檀心里一颤。
　　“师父！”慧檀马上匍匐跪地。
　　一个身披黄金袈裟、手持八宝龙头锡杖的白眉老和尚，如从天而降般，出现在慧檀面前。
　　他脸色微微泛着柔和金光，慈眉善目，低头看向自己的爱徒。
　　“走吧！走吧！带上你所有的行囊，离开飞缘寺吧！”老和尚微微叹息。
　　“师父！师父您……”慧檀震惊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慈爱的师父。
　　“去吧。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她。慧檀，你尘缘未了，还俗去吧。”老和尚俯身将慧檀轻轻扶起，两眼温和地看着他。
　　“不！师父！弟子剃度之时，就已经在佛陀面前立誓，此生绝不再回尘世！”慧剑泪如雨下，反手紧握住师父的手腕，激动地诉说道。
　　“执迷不悟。慧檀，为师且问你，佛是何人？佛又在哪里？”老和尚摇摇头，将慧檀的手放下，转身施施然远去了。
　　慧檀闻言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当夜，他便带上一个简单的包袱，跑到师父龙净大和尚的卧房门口狠狠磕了几个响头，然后便出寺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