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不如狗》猫珺

33、就是很乖的小朋友啊

　　最近廒山上热闹极了。放眼望去，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红灯笼从宫殿门口一直挂到山脚下。
　　就连在平日里很少有人路过的荒郊野岭处，也有人搭起了简易的木板房。仿佛一夜之间，有人撒了一把小野狗的种子，等天一亮，成群结队的小野狗从土里冒出来，在廒山各处奔波，只为寻到个好位置。
　　最拥挤的地方，首当其冲，是那条经过宫殿，直直地从山顶流到廒山结界外的小溪两侧。
　　这几天，小溪两边的灌木丛上被挂满各种各样的小饰品。这些小玩意儿瞧着普通，实际上有金有银，阳光一照，简直要闪瞎无数双狗眼。
　　柳初大喇喇地坐在纪飞霜屋里，把小狼的尾巴当成毛笔，装模做样的在空中乱舞一通，仰着头开始发表高见：“我认为······”
　　并没有人理会他。
　　“诶？”柳初左瞧瞧，右瞧瞧，怎么也找不着纪飞霜。估计是趁自己玩小狼的时候溜掉了。
　　他抱着小狼，委屈巴巴：“小狼啊，纪先生定是嫌我烦了，自己走了，咱们怎么这么命苦啊，好好的差事没了，连个玩伴也没有，只能一起在寒冷的······”
　　纪飞霜忍无可忍，从书柜后面探出一个头来，冷冷道：“你说，我没走。”
　　“我认为，那些灌木丛上挂着的小饰品一点儿用也没有，大晚上的谁能瞧见，又不能发光······发光？”
　　可怜的小狼，无端端被柳初扯着尾巴拎起来，直接甩飞，像个小毛球在地上滚了两圈。他晕乎乎地坐起来，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懵懂的瞧瞧周围，没弄明白刚刚发生了甚么。
　　吓得柳初赶忙跑过去，生怕把老大的乖儿子摔出甚么好歹来，一路上差点被地上乱扔的书绊倒。
　　他扶着衣架子，好歹是站稳了，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呢，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
　　柳初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晕倒一下？”
　　只见小狼变成一个矮矮圆圆的小朋友，笨拙的翻了个身，凭借两只小短手撑地，慢慢站起来了。还没站稳，立马颠颠的跑向纪飞霜。
　　“哎 ，别摔了！摔了！”柳初慌张地叫唤，一伸腿，自己先摔了个结实。
　　那本该死的书终究没放过他。
　　那边，纪飞霜是第一次瞧见小狼变成人型，只顾着愣神，连书从手里滑落都没有感觉到。
　　小狼一把抱住纪飞霜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唤：“娘——”
　　娘？
　　这是在叫他呢，还是在骂他呢？
　　他用一根指头推开小狼埋在他衣裳里的小脑袋，双眉紧皱，不悦道：“不准叫娘。”
　　······甚么？
　　小狼听不懂太长的句子，只好自己一知半解的思考刚刚娘说的四个字。
　　不······娘······不是没有的意思，那是不是说——
　　没有娘了？
　　想到这里，小狼哇哇大哭。
　　两位众星捧月的小少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提去照顾孩子了。柳初趴在地上，只觉得刚才只是隐隐作痛的膝盖，现在钻心的疼，钻头的疼。
　　还是纪飞霜稍微有点经验。他顶着柳初那充斥着倾佩与同情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把小狼抱起来。
　　和原先毛绒绒的触感不同，入手的是一片嫩乎乎的软肉。小狼哭归哭，却没有像小野狗的小孩那样乱打乱闹，因此抱起来还是挺容易的。
　　但是抱起来之后要做甚么······纪飞霜也不知道。他只好把求助性的眼神投向柳初，期望能得到可用的建议。
　　小狼搂着他的脖子抽噎，眼泪顺着脖子一直流到背上，湿哒哒的，很不舒服。
　　还趴在地上的柳初顾不得自己，冲他挤眉弄眼，看口型，分明是个“娘”字。
　　纪飞霜：“啊？”
　　柳初用气声回道：“娘，瞧我口型，娘，娘，你说你是他娘！”
　　纪飞霜：“说实话我是真瞧不出来，你说的是娘这个字。”
　　柳初：“骗人！你明明都说出来了！娘！娘！”
　　快要把他逼出狂犬病了好吗！
　　这时，纪飞霜突然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着小狼小声道：“睡着了。”
　　两人把孩子放到床上，盖好小被子，皆松了一口气。
　　“这小娃娃长得如此快，会说话会走路会认人，你现在能放下一颗心了罢？”望着小狼的睡颜，柳初笑道。
　　一旁的纪飞霜没说话，只是替小狼掖掖被子。他心里有事，但不想说——
　　那只蠢狗，真的······
　　柳初指着桌上的饭盒，又道：“老大叫我送来的饭，嫂子快点吃吧。”
　　“替他跑了这么多天的腿，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柳初挠挠头，难得露出些憨态，“我觉得带孩子才是最累的活儿，更何况老大是真的忙。”
　　其实每天坐在书房发呆，还不让他们告诉嫂子。
　　柳初来的时候，总会带些花花绿绿的油纸和浆糊，说是要做花灯，还可以教他。
　　但从没见他做过。
　　久而久之，纪飞霜的小房子里除了书就是油纸和浆糊。不知第几次，他把小狼从浆糊桶旁边抱走之后，终于烦了。
　　不就是花灯嘛，他倒要做出来瞧瞧究竟有甚么神奇的地方，能把大人小孩都迷得五迷三道的。
　　要知道，小狼连“人之初，性本善”都不念了！
　　还在京城纪府住着的时候，纪飞霜拥有一个很大的书房，不过不在他的院子里，在父亲书房的旁边，中间用一个小小的门连通。
　　但是汪毅不可能把整个纪府复制下来呀，不合适。就连找人都麻烦。所以那间书房被强行摆在房子后头，从外面瞧，活像一个柴垛。
　　不过，该有的书一本也没少。
　　曾有位老先生为了讨好父亲，送了他一套厚厚的民间艺术集，记载的尽是些失传的把戏。
　　甚么剪纸啊，捏泥人啊，做糕点啊······应有尽有。不过父亲不怎么感兴趣就是了。那套书最后送给了他，那位老先生也销声匿迹了，想来父亲对这份礼物并怎么满意。
　　他把书从最里面的书架的最底层抽出来，一本一本的看。
　　不知道做花灯折纸篇还是剪纸篇？
　　足足十二本书，翻到天色昏黄的时候才找到做花灯的方法。不过纪飞霜是个手巧的人，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奶娘总爱教他折青蛙，等他傻乎乎地折完一叠纸，便混着自个儿做的拿出去卖。
　　那是他的第一个奶娘，隔了太久，连脸都记不清了。
　　小狼坐在凳子上，两腿并拢，小手搭在膝盖上，期待的瞧着纪飞霜的手。
　　而桌上，精致的花灯已经成了型。
　　汪毅进来的时候，便是见到这样一幅画面。 淡色的阳光从窗外斜斜而入，落在那人的脸上。他坐在逆着光的位置，就像一张薄薄的黑色剪影，只有浓密的睫毛是真实的。足尖点地，连着修长的影子。
　　募得，风从窗子跑过去，带动他手边的书“哗哗”直响，一连翻过去十几页。他把耳边散落的长发捋上去，抬起头，瞧了眼窗外。
　　“这么晚了啊。”纪飞霜十分诧异，明明才过正午，这天色怎么就暗下来了？
　　后背一热。
　　这只听说很忙，不知道去哪儿浪回来的狗子从背后抱住他，附在他耳边，说：“不晚。”
　　汪毅指着桌上的花灯，问：“这灯做的真漂亮，是送······”
　　纪飞霜生怕他口吐狂言，挣开他的手，把灯随手一扔。
　　“做着玩儿的。”
　　“比拉斯做的好。对了，你别说，拉斯长得五大三粗的，谁能想到他的手工是我们几个里头最棒的。”
　　一阵沉默。这句关于拉斯的玩笑非但没让气氛好些，反倒更加冷了。纪飞霜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侧脸的线条精致流畅，睫毛微颤，在阳光下微微泛着金色。
　　“你怎么来了？”他用指节无意识的轻轻敲击桌面。这小小的动作瞬间吸引了小狼的注意力，他也用两只小肉手“啪啪啪”地拍大腿，结果自己被自己逗笑了。
　　不想再这样背对着纪飞霜，汪毅绕到椅子前，十分自然地趴在纪飞霜的大腿上，仰着大脑袋，温声道：“我来，当然是因为想你了。”
　　呦，这蠢狗居然放弃狂野路线了？现在是怎样？他居然会从狗脸上瞧出几分深情来？
　　纪飞霜只当这狗疯了，再一瞧他手里······
　　空空如也。
　　所以不是来送饭的？
　　纪飞霜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除了送饭汪毅还有什么用。
　　当然如果他愿意带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想是看破了他的想法，汪毅摊手：“今天没下厨，等一会儿大黑二白会过来送饭。”
　　“次肉肉！”小狼举起小手欢呼道。
　　这时，汪毅才注意到小狼居然能变成人型了，他颇为惊奇。
　　“呦，小朋友长得还挺快。”他挨着纪飞霜坐下，把小狼抱到腿上乱揉。
　　纪飞霜问：“柳初做的？”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天前的七彩米饭和变态辣炖菜上，只觉头一阵疼痛。
　　“黄金做的，他在你们那呆过一阵子，手艺不错，就是懒。我有嘱咐他认真做。”汪毅一边逗小狼，一边随口问道，“对了媳妇，如果有一天，你再也吃不到我做的饭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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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还有二更的，被码字软件吞了，正在想尽办法找回，不行就明天早上吧······
全力抢救蠢作者的懒癌末期中······求小天使不要放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