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不如狗》猫珺

32、就是很烦人的凡人啊

　　那是位年轻的小姐，脸盘还算白净，只是鼻梁略塌，嘴唇太薄，倒是一双上挑的丹凤眼还算出彩，衬得原本平淡的五官都带上些艳色。

　　她穿着一身宽大的麻布衣服，袖口和裤腿处用稻草扎紧，显得很麻利。

　　经过一番苦苦思索，二白依然没能从自己为数不多的回忆中挖出这个女人的踪影。

　　只好求助自家兄弟：“哥，你是知道我的，万事不过脑。本来就记不住人脸，更何况是区区人类。”

　　大黑沉吟片刻，拉着二白就走。

　　“先把这件事告诉纪先生······剩下的，就不是咱们该管的了。”

　　纪飞霜听完大黑二白的话，放下手中茶杯，问道：“这件事，汪毅知道吗？”

　　大黑犹豫道：“不确定。不过温泉处有老大的结界，如果被硬闯，老大应该会知道的。但是，迄今为止，老大没有任何反应。”

　　“嗯。”纪飞霜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大黑二白离开了，屋子里头安静的厉害，只有小火炉里的木柴燃烧时“劈里啪啦”的声响。

　　炉子上搁着一只小茶壶，里头的水刚刚烧开，氤氲热气顺着半开的窗溜出去，那一点点温暖很快消失了。

　　最近······汪毅好像很忙。

　　杯中的茶尚存温度，暖了指尖。他单手托腮，眼不受控制的朝外望去。

　　有句诗，莫名的浮上心头——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可是明明没有犬吠，也没有归人。

　　纪飞霜把熄灭炉火，披上裘衣，捧着手炉，朝着温泉的方向缓缓而行。

　　见到他，何二小姐的眼睛一亮，满面喜色。但她很快收敛起情绪，装作偶遇的样子迎上来，笑道：“纪少爷，好巧。”

　　纪飞霜懒得拆穿她，直接步入正题，问道：“何事？”

　　然而何二小姐并不准备一上来就说正事，她拢拢松散的鬓角，眉眼低垂，柔声道：“你失踪之后，陛下和丞相心急如焚，悬赏一万两黄金，只为找到你。八公主还在宫里等你回去，好尽快大婚。”

　　纪飞霜闭着眼，沉默不语。

　　他本就生的俊——明眸皓齿、面如冠玉，两道清秀微弯的眉下是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眸。他的睫毛很长，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脸颊上便映出两片淡青色的阴影。柔和，而又清冷。

　　何二小姐偏过头，以掩饰眸中的不甘。

　　“你是我的恩人。”她再次伸手，把鬓角的碎发拢到脑后，或许是手劲儿使得太大，用来绑头发的稻草承受不住，断成两截。何二小姐烦了，把头发用力扯到脖子后面，继续说，“我记得出去的路线。”

　　眼见着纪飞霜兴致缺缺，转身欲走，她双手握拳，大声补充道：“我······我已经成功地出去过一次！”

　　不出她所料，纪飞霜果然停住了。

　　何二小姐而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上不知何时竟勒了几根头发，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发青、破皮了。

　　很显然，这件事打动了纪少爷的心，连带着他的话都多了起来。

　　“你有甚么条件？”他问。

　　这一次，何二小姐总算有了点底气。她没有急巴巴地开各种条件，站在温泉旁开始细细考量起来。

　　关于出去的办法，其实纪飞霜的心里早就有了大致猜想。

　　传送阵。

　　那个地方能够联通廒山山脉的任意一个地方，甚至是狼山附近，肯定是有某种因素支撑着的，

　　他的想法是：如果能催动传送阵，说不定就能直接离开。

　　——这里，根本就没有凡人能误闯进来的路吧？

　　他突然问何二小姐：“你怕不怕死？”

　　这话就问得很怪了，难道这世上有谁不怕死吗？

　　何二小姐点点头。

　　——这就是你背离成仙之路的原因。

　　神仙生活在不近人间的高山深林之中，不问世事、无忧无责。人若是活着，怎么可能这样呢？

　　这时，何二小姐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了，她的脸上带上笑意，双眼重新有了焦距。

　　“你是不是认识这座山的大王？恩人，我想见见他，求您了。”

　　纪飞霜纠正道：“那是妖。不是仙。”

　　然而对方要见汪毅的意志异常坚定，摆明了就算风处雨打，狂风暴雪，也绝不放弃。

　　“妖也好，仙也罢，只要有通天的本事，皇帝就辨不出来。”

　　想到那个皇帝心口不一的样子，纪飞霜笑了下。

　　晚些时候，汪毅终于解决完最后几本文书，提着饭盒迫不及待地朝着纪飞霜的院子走去。

　　院中坐着的，却不止媳妇一个。

　　就在媳妇旁边的那张凳子上，坐着个漂亮的陌生女人，

　　汪毅心头那个酸啊，只恨不能一刀把那女人砍死。不仅如此，这女人还是个凡人——一个不知耍甚么手段混进妖山的凡人！

　　“介绍一下，这位是廒山的主人，名为汪毅；这位是何二小姐，是我在温泉那里救来的。”

　　没等到汪毅发火，纪飞霜就把一切原原本本地交代了。汪毅那口气堵在嗓子眼，整只狗是进退两难：既不舍得质问媳妇，又不想让他再和这女人交往。

　　但是纵使有天大的事，也要让媳妇先用膳。汪毅打开食盒，把饭菜摆在石桌上。距离上一次陪媳妇吃饭，确实是过去了挺久的。今天，本来他以为能陪媳妇好好吃一顿，谁能想到中途会冒出个如此明亮硕大的碍事鬼。

　　那姑娘见了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只恨不能在院子里手舞足蹈。那狂热的样子，叫汪毅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凡间显山露水，恰好被哪个人类瞧见了，从此把自己供起来，还骗来一大群信徒。

　　光是见到妖怪，何二小姐远远不满足。她对于汪毅带来的饭菜虎视眈眈。要知道，廒山可是座妖山，生活着无数精怪，谁知道生长在廒山的蔬菜会不会带着灵气呢？

　　不吃白不吃。说不定吃一口，能成仙呢？

　　眼睁睁地瞧着特地为媳妇做的菜，快被一个外人吃光了！汪毅心里憋着的小火苗越烧越旺，越烧越旺，就好像有个人不停的往里头添柴火，顺便把柴油花生油猪肉菜籽油全倒一遍，离爆炸不远了。

　　唉，看在媳妇的面子上，先忍一忍吧。

　　纪飞霜早就停了筷，他统共就没吃几口。丰富的经验告诉汪毅，他很快就会饿。不过没关系，汪毅一向习惯于计算纪飞霜的饭量，知道他没吃饱，下午肯定是要送一堆吃的过来的，到时候这女人肯定不在了吧？

　　即使在场的三人中有两人停筷了，作为最后一个人，何二小姐丝毫没有尴尬，宛如饿虎扑食一般把所有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要是媳妇也能吃这么多就好了。瞧见这样的食量，汪毅很是艳羡。

　　用完膳，何二小姐抽出帕子擦擦嘴，而后低着头，双手交错，怯生生地把目的说了出来。

　　“听闻汪先生是这廒山的老大，相必武功定是十分高强。我虽是个女儿身，也想······”

　　汪毅果断摇头：“姑娘肉体凡胎，修不得妖道，恕在下无能为力。”

　　“真的没有办法吗？没有那种去秽清骨的丹药······或者喝了就能打通任督二脉的河水······”

　　汪毅心想：“有了也不给你。”

　　面上依然是遗憾的摇头。

　　“这样啊······”何二小姐十分失望。

　　“既然姑娘来了，作为主人，自然是要好好招待姑娘的。不过，等姑娘玩尽兴了，还是早日下山为好。大黑二白——”

　　“老大，有何吩咐？”兔子兄弟推开院门走进来，两人都没把耳朵藏起来，大喇喇的竖在头顶，瞧着又古怪，又有点可爱。

　　“安排一下，带何姑娘去东厢的第二座院子。”

　　他这个时候，反倒有点儿领导者的样子了：运筹帷幄，不近人情。瞧着瞧着，纪飞霜突然怀念起那只灰色被毛的大狗了。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话。良久，还是汪毅先移开视线。他摸了摸鼻子，把桌上的碗碟收拾好，温声道：“媳妇，我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好，一会儿我叫个丫头把小狼送来陪你。”

　　纪飞霜没有回应。

　　汪毅便安静下来，在一片沉默中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其实他下午根本就没有文书要处理，所谓的“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好”是借口——怪不得那群小丫头片子天天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连他这样的都知道说谎了，还能有几个老实的？但留下来，和媳妇相顾无言，最终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这样的局面，他不想要。

　　汪毅心中愧疚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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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爱你们哦~
最近眼睛肿了，盯着电脑是真的难受，所以更的太少了，我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