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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就是很难得的难过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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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纪飞霜有点难过。
这种难过来得莫名其妙,像是被毛笔尖里夹着的硬毛扎了一下,不太疼,却在接下来的练字中无法被忽略。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块儿东西。
一时间,他竟感到些许的新奇。
纪飞霜抬手摁了摁嘴角,以掩饰那莫名产生的笑意。他故意皱着眉,冷声道:“既然你们每个都含糊其辞,想尽办法瞒着我,那必定是你们族自己的事了。纪某不过区区凡人,逾越了。”
说完,他放下喝了一半的汤碗,假意要走。
关于黄金,纪飞霜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就连他的原型都是秋猎时汪毅指给他,他才瞧见的。
是只黄色的大狗。但不像一般的大狗那样傻兮兮的,黄金浑身上下匀称有力,就连腿也既不太长也不太短,跑起来非常利落。
垂着两只长耳朵,瞧着乖乖的。
再有就是听小野狗们的聊到他了。
小野狗们一闲下来什么都说,就算他在旁边也一点不避讳,甚至围过来,恨不得把几位老大的老底都扒给他看。
原来汪毅能认出男人和女人啊——回来就让他死一死。
原来柳初有过十几个相公啊——后来全被他赶走了,说是脑袋不够软。
原来潘俊是个变态啊——哦对这个他早就瞧出来了。
······
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小野狗小黄说:“虽然老大经常叫我们去开会,也会把地盘上大大小小的事告诉我们,但是有的时候老大们会自己去开会,这种会议除了他们自己是不许别人进去的。金哥虽然看着好像甚么都不管,其实甚么都知道,反而柳哥对这些都不上心。”
顿时,小野狗们便七嘴八舌地吵起来。
“对对对,几位老大中,金哥的脾气最好,平时从不为难我们。”
“前几日我打扫时把金哥的花瓶扫裂了,当时我吓得半死,但是金哥只是笑笑,说算了。他真是个好人!”
“我还因为柳哥做饭太难吃去找金哥哭诉,当时他就毫不犹豫地答应我,不日便会改善伙食。”
······
看来这个黄金,是好人。
果然,黄金拉住了他。
他叹了口气,道:“那是前几日的事了。当时汪毅在准备你的午膳,正手忙脚乱的时候,突然闯进来几个小子,浑身是血,狼狈得不得了。他们慌慌张张地告诉汪毅,边境出事了,死伤惨重,求他赶紧派兵帮忙。”
纪飞霜疑惑道:“边境?”
黄金笑了:“是啊,我们只是占领了一个廒山,又不是占领了整个世界,领地当然是有界限的。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奇怪的不是这个。你说边境,那是不是还有别的妖,就在廒山旁边?”
“有,但数量不多,所以我也不明白,这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只要派潘俊过去打一场,甚么牛鬼蛇神基本都能被消灭干净。但汪毅不知道发的甚么疯,居然亲自过去了。”
纪飞霜尴尬地点点头,想起那日没滋没味的午膳,几乎要被心虚之感压得抬不起头。
他摸摸鼻子,道了声谢。
“不必客气,大家决定瞒着你也是怕你会担心。汪毅也最多去两天就回来了,我看这世上就没人能在他手里讨到甜头。”
可是,距他离开,已经过去足足四天了。
如今汪毅不在,再没有人管他去了哪,救了谁,吃没吃饭,有没有睡好,实在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纪飞霜坐在院中抚琴,虽然心中无谱,但手上的动作还是纹丝不乱,把一首《水云辞》连续弹了两个时辰。
“我应该······”他想,“我该做甚么?”
他突然放下琴,走出院子。小石屋的地址他还记得,过了温泉左拐,没多久就能瞧见。
不过是来瞧瞧何二小姐的命还在不在罢了。
谁知推开门,何二小姐居然不在。
小野狗们早就听他的吩咐,撤了。屋里空荡荡的,几乎没一件能用的家具。床铺倒是很干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脚的位置。
因为房子实在是太小了,所以灶台放在外面。他进门之前瞧了一眼,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看来这个何二小姐并不像传闻所言不理世事,一心修仙,实在和那些养在深闺的娇小姐不太一样。
“吱呀”一声,何二小姐兜着一大捧野菜进来。她已经换下了那身布条,穿着不太合身的麻布衣裳。
瞧见纪飞霜,她吓了一跳,险些把那兜野菜撒了满地。
随即露出淡淡的笑容:“纪三少,您怎么想起来到我这了?”
“伤好些了?”
“哎!除了腿上,其他地方的都快结痂了。多谢三少救命之恩!”
何二小姐把野菜洗干净,随意的切碎,像是要一锅煮了的样子。
纪飞霜却注意到,这些野菜瞧着普通,每一样都带着点药性,并且没有相克的。可见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不过何二小姐的刀工很差,细细的腕子几乎拿不动那把砍骨刀。
见他盯着锅不放,何二小姐默默拿出两个碗。
“我这里一时半会儿弄不到荤的,到现在才找到这么些野菜,不过填肚子而已。说起来我在京城的时候还从没吃过这些东西,也算是尝尝鲜吧。听说纪三少喜欢清淡的,要是不嫌弃,可以一起吃点儿。”
“不必。”纪飞霜摆摆手,又道,“既然何二小姐已经无碍了,那纪某告辞。就不打扰何二小姐用午膳了。”
从石屋回来,天边已经泛起红霞。月在云层后半隐半显,不知从哪传来鸡鸣声,似远又似近。
山里头的光线总是比外面要昏暗些的,倒显得自己黑洞洞的小院有些凄凉了。
自打记事起,纪飞霜就是一个人住着的。那些深夜瑟缩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的记忆早已模糊。
独立,是父亲教会他的第一件事。
父亲总是这样,做甚么都争分夺秒,好像浪费一点点时间都是罪过,生怕被别人赶上。
有的时候他会忍不住想,人怎么可能一步不停的埋头赶路呢?
也只是想想。
可是现在,他居然觉得寂寞了。
是从小没见过灯光的温暖,才会在经历过被等待又回到从前后不适应。
纪飞霜闭上眼——终有一天,一切会变回去的。
屋子里没有点大灯,他就着昏暗的烛火,慢慢收拾行李。
他几乎没有出过远门,所以每样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总会停上好一会儿,仔细考虑要不要带上。
杯子是需要的吧?万一他渴得快要死了手边有没有合适的容器,就能派上用场了。
裘衣也是有用的吧?听纪无云说,边境地区一般都很冷,那就他一件,自己一件。
地图,要的。布,带一些。
还有各种伤药,自己那瓶果然是不够的,还是去问大白二黑再要上些,普通的止血就够了。
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打包了三个行囊。
瞧瞧天色,想来大白二黑也不会这么早就寝,再加上纪飞霜并不想把离开的事拖到明天,便决定去他们房。
他还从没在大晚上出过院子,没想到这里白天一个人影也没有,到了晚上,却到处都守着人。
大白二黑以为他受伤了,很爽快的给了他一堆药,还摩拳擦掌地准备为他疗伤。
当然被他拒绝了。
回来的路上,正好撞见几个小丫头堵在墙角,背对着他叽叽喳喳地讨论。
一个说:“算起来,老大已经四天没有消息了,金哥很担心呢。”
在她旁边弯腰站着的红衣服小丫头连声附和:“对对对,老大、潘将军、柳哥、慕哥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了,现在咱们这里,大妖怪就剩金哥了。而且金哥不是说五天之内,要是一直没有音讯,他便过去。”
五天之内?
“谁说五天的?”站在最里面,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丫头突然出声反驳,“我刚刚去金哥院子送茶水的时候,瞧见他在收拾东西,马就在旁边呢,想来这会儿估计该上路了。”
纪飞霜拔腿便往黄金的院子跑去,吓得小丫头们一直到大半夜还是直直地站着,一动不敢动。
黄金已经在马上了,纪飞霜赶紧拦在他前面,马嘶鸣一声,前蹄高抬,扬起一地灰尘。
黄金慌忙从马背上跃下,问:“纪先生,可伤着了?甚么事这么着急,竟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纪飞霜抬起头,虽然抑制不住急速地喘息,但一双眸子却黑沉,像块被冰冻过的石头,冷的吓人。
“你可是要去找他?”
黄金被唬住了,愣愣地点头。良久才反应过来,解释:“老大刚刚写信叫我过去帮忙,想来是遇到了些麻烦,纪先生不必着急,大家都在那里呢······”
话却被半路截住了。
“胡说八道。”
再一瞧黄金无措的样子,心知话说得重了,便解释道:“我刚听到几个小丫头说这件事。”
他坚定道:“无论如何,请带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 纪飞霜:要带上被子枕头外套蜡烛锅碗瓢盆还有各种调料······
结果最后什么都没带······
小天使们,打滚求评论收藏么么哒,存稿木有了,蠢作者只好给大家表演一个猛虎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