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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对答 ...

  •   皇帝赐了坐,宫人又上了新鲜的茶果。林明坐在阶下十步的小绣凳上,与御案后宽坐的帝王说话。她尽捡些有趣又不失威风的沙场战事说,皇帝从没上过战场,难免听得心血如潮,挥手抬袖之间带出一股细风来,把御座两端的检点帝王威仪的金瑞须带得摇晃不已。
      林明才说道:“当日那战,蛮子也是上了急性,破釜沉舟一样竟从内城调卫军来助战,也不掩盖行踪,马蹄雷鸣尘土喧飞的奔来。那时咱们鏖战了一月有余,正才磨灭了些他们的锐气,这一下又汇入两万整装卫军,他士气果然又复燃了,咱们对战,一时也讨不得好,偏对方夜夜庆捷,声喧光火远远可知。”
      “当真可恶!敌军庆捷,必是为了动摇我军军心。”皇帝四十多的人,叫这些沙场生死故事激得脸上泛红,又听得自己的军队再次陷入危机,当真龙颜不悦,眉宇深锁,一双手也不自主的捏成了拳头爆出青筋。
      “真是呢,为此青骑营的探军日夜不敢歇,军中将士也个个枕戈待旦,连伙头兵们都把菜刀别在腰间不歇,那时节,当真一阵风也能引起一场战事来,才两天功夫已小战了七八场。”
      “又是如此风声鹤泣,又是如此频繁作战,将士们的锐气必定消磨得快,我军万不能坐以待毙,该反守为攻,化被动为主动才是啊。”
      林明双手一禀,笑道:“陛下圣明,当时吴淞王涛等老将也是如此指点卑职,一番议过,才定了派卑职这个不怎紧要的去偷袭对方的王城,想来也是卑职是个女儿身的缘故,敌军到底大意些才叫卑职侥幸得胜。”
      一说得胜,皇帝脸上愁云尽散,拿了手边的茶慢慢饮了四五口,还举着茶碗盖子呢就朝林明一扬手,“他们这些年胜得多,约是不把朕的西军太放在眼里,他们的满朝文武只怕比我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又要正统,又高官厚禄富贵安享的,终究要叫他们也在你这个小女娃手上吃点亏才晓得厉害。”
      “不敢不敢。”林明忙笑道,“不过是承天子之威,借天之幸罢了,卑职却不敢当陛下的如此胜誉。”
      皇帝把茶碗一盖,叹道:“若有俊杰,朕又如何会使你一个闺阁弱质去那破落地方受苦?打仗到底是男儿家的事儿,朕使你去,将来后世也不知要该多少骂,终究不是明主仁君所为。不过,唉,你到底没折你林家先祖先烈的光,也不辜负朕。”皇帝道,“至于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既是朕使你去了,自然朕替你去应付拿起子人,他们不是豪杰男儿,说出几句轻而又易话来,便想鼓动太后太妃和朕杀的有功之臣,朕也还没有昏聩到那种田地。”
      林明得了这句明话,当即拜道:“多谢皇上体谅庇佑!卑职年轻,上了战场又一心只为皇上平乱杀敌,行动处事是多有不周全的,幸而得皇上体谅,卑职将来必定为君效死,便是在战场上尸骨无存了才算。”
      “快搀起来。”皇帝吩咐宫人扶起林明,道:“你一个女儿家,朕实在心下也不忍,只是朕到底老了,若是年轻个一二十岁,”他看向林明,心中眼中战意也弥散出来。
      林明笑道:“陛下何来此叹,当年卑职父兄就说过,陛下自小便是雄主仁君,既爱明如子施恩普泽,又最懂得知人能用决胜千里,乃是史册中也少见的君王。既为明主,自然俊杰归附赤胆效命,若御架为着区区西蛮挪动伐征,才够得满朝文武羞愧触柱而死了。”
      “哈哈哈,”皇帝大笑,道:“你倒机敏,又奉承了朕,又替他们央告,只你不晓得他们倒作过要触柱而死的意思,只不过却不是为拦着朕不让朕涉险,却是要杀你呢。”
      林明也笑,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俗话说同心同道异而为妖,到底还有一句贵者能容达者恒通,想来日子久了,卑职便不那么招人恨了。”
      皇帝闻言,不由又哈哈大笑,只说那群老家伙不但定邦之能输给了小女儿,连胸襟气度也一并输尽了,林明自然又是一番推辞。
      就这么约过了一刻钟,宫人来请陛下用药,皇帝便说吃药乏味,又叫了一小席内宫的小粥饭菜移到偏殿享用。皇帝赐林明同坐,林明辞而不受,只在旁添了小几子隔着桌子陪吃。
      皇帝兴致愈发好,又特指了一道名叫金甲福荣喜的红烧甲鱼和一道名叫玉内乾坤的新菜给林明,林明的小几子上摆不下,便有两个宫人跪在地上捧着伺候。
      那金甲福荣喜确实是富贵菜,林明才常了一小口,便知是用了人参鹿茸添了补,熊掌松茸熬
      了底汤控味的,滋补是滋补,味道却不清雅,尤其林明这样在军中吃久了粗粮的,一时当真受不住这样的。她放了著,笑道:“果然不愧出自内廷御厨,不过这样的汁香味醇倒让我想起内家妹妹的厨艺,虽比不上这御菜万分,竟奇有半分相似。”
      皇帝道:“哦?朕记得你家里是没有兄弟姐妹了的,难不成你说的是林如海的女儿,她竟有这样的厨艺本事?”
      林明笑道:“我先父先兄去后,确是托养在先盐政课御史林如海林大人处,不过林大人的女儿自小体弱多病,倒不曾能学这个,卑职说的,乃是现居的的祖母贾家。林大人去世后,卑职随他的小姐一起投奔了外祖母荣国府,因此这次回来仍是在那里。说起来新任的留守司指挥同知贾琏贾大人,也是贾府的二哥,也是个俊杰,不过这菜却是说的贾大人的三妹妹,最是机敏无双多才多艺的。”
      皇帝哼了一声,笑道:“你倒胆子大,朕才问你一句,你倒替朕举荐起人来。这菜乃是内廷独有,你借故说味熟却是欺君,朕且做没听见饶你一回,可再无下次了。”只听皇帝又说:“你说那贾琏,倒有几个人在朕耳朵前举荐他,只他若真是个俊杰,哪怕学得爱卿的一两分,也不往留守司去了。”
      林明笑道:“不怕皇上笑话,卑职冒昧自夸府里兄弟俊杰,却不是尽说他们是往战场上杀敌的天生将才,只皇上不知贾大人有一个本事确实超群。卑职在西边军,原缺衣少食的,卑职只说要钱要粮,没有便去借万没有饿着将士的肚子上战场杀敌的道理,幸而倒亏得他,帮着妥善筹借粮饷,有条有据的,又募了好些军勇。虽他杀敌上有限,西军能胜,他也功不可没。”
      “还说呢,”皇帝停了著,林明也立刻敛衣正袖,宫人们涌入撤下饭菜,进上盥洗换茶供奉。“你们在西边那样动作,朕受了几框子弹劾你们的奏疏,又说你们篡了军权,又说你们往富裕的地方骗钱骗粮,坏了朝廷社稷根基,朕几乎被他们烦死了。”
      “林大人,请食。”林明洗了手,闻言一看,竟是个那个姓夏的公公,也算是老相识,点了点头,接过碟子吃了一颗不知道什么做的水果丸子。
      林明吃了,笑道:“这果子倒像西边特有的癞红果儿的味道,多谢公公。”夏太监忙说当不得大人的谢之类的,到底满心欢喜的伺候在一边。
      林明又道:“借钱的事,原是卑职们想得不够妥当,只看着西边百姓受难,顾着取胜,才出了昏招,前儿贾琏贾大人也劝卑职,往后再不可如此,一来却是有损地方的钱银流通发展,二来先请示圣上,圣上自然有更妥帖的法子。”
      皇帝也吃了一颗常日吃的粉肉果儿丸子,也想品一品西边战场的味道,只他不晓得这本是林明胡说的,还想着西边那虫草不生的地方竟也有这样滋润的果子,到底天还是不绝人的。
      “只卑职想着,圣上需要忧心的也太多了,既有这个法子可以暂使得,西军战机又稍纵即逝,便莽撞了行事,还请圣上责罚。”
      “原是他们筹办军饷不利,你替了他们办了他们改费心的事儿,又替朕打了胜仗,朕罚你们做什么。”皇帝又吃了一颗,到底品不出味儿来,道:“只是,这两千万的空子,朕的国库内驽加起来也没这么些,既你那哥哥在钱银上有些本事,朕还是交给你两个去办。”
      林明爽快应了,又道:“这原是卑职莽撞的过失,卑职愿往。”
      两千多万的银子,当日三百万的军饷,满朝也推来推去的不愿领命去筹,皇帝又暗道满朝文魁武首竟没一个有一个女子的气度。到底两千多万不是易事,也忧心问道打算如何去筹还。
      只见林明把手上食碟递给太监,笑而轻松的跪了,道:“不瞒皇上,自卑职行了这莽撞之策,便日日苦死如何解开这个局面才不给皇上添忧,幸而卑职得了一个主意,便是皇上仍派卑职征东,不与西边蛮人一样穷,东边的裴吉利和图鲁斯盛产宝石,域内更有金矿,卑职只需把东战线从疆域推进三百公里,便可获得裴吉利的宝石,推进五百公里,便可获得图鲁斯的金矿。”
      “呵,你好大的口气。”皇帝便是富有天下,此刻心也为之震动。东边虽不如西边连年失利,和对垒之敌却是富庶之国,顽如厉疾,我军为了求险固守,已退离疆线百里。这个林裹儿未思固守复边,倒打着裴吉利和图鲁斯来还债的主意?!
      “若东军只有半年的饷,若久攻不下,莫说还债,军饷你如何筹措。”
      林明心下无奈一笑,仍沉声稳道:“卑职只管取胜,半年进裴吉利,不管半年后的军饷。”
      当真好狂妄的将军,只怕她父兄也曾敢说出这样的狂言来吧。皇帝自不信她的话,然而此时却实在指望她能像在西边一样,往东边去迅速平定了战乱,换朝廷,百姓,一个修生养息的机会。
      便是半年一年不胜,但稳住了战局,朕替她筹措了军饷就是。皇帝如此想到。
      也不知为何,这次太妃倒没召见林明,倒是皇帝许了林明去凤藻宫和元春说话。元春瘦了好些,一见林明便哭了,话说了几句,总是问家里好不好,林明自然说好,又把贾琏升官,宝玉要去国子监的事儿说了,元春果然高兴。
      当日出了宫们,官道上停着几十个将军守着,夏太监送林明的马车出来看见了,竟自觉脸上也戴光,腰板挺得分外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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