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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利荫 ...

  •   紫鹃听得动静大,和春纤打了灯进来瞧,还问“姑娘可是要吃茶?”
      黛玉笑得嗓子紧说不出来话,打手势叫林明去应。
      林明饶了黛玉,翻身坐了起来,撩开帐子,“倒两杯茶来,她闹出了汗,叫打一盆热水来擦擦再睡。”
      春纤看两个姑娘这样高兴,应了话也欢喜去了。紫鹃便留着点了灯,打了帘子帐子,看林明下了床忙又替她拿厚衣裳披着。黛玉身子弱,这样在床上闹,换了别时紫鹃早要劝了,到底如今是二姑娘在,没劝,只接过小丫头倒的热茶伺候黛玉吃,又替她披了厚衣裳。
      林明也喝了茶,在桌边坐了,“紫鹃,我还说问你,你姑娘平日吃的什么药,几日请一回御医,我这次回来瞧着,倒更清减了。”
      紫鹃道:“别的倒不怎么吃,出了人生养荣丸,再就是姑娘请的张御医开的那个方子吃着,已好了些,春秋两季也轻缓,只是不知怎么的,倒瘦了些了”
      林明道:“调养的吃什么?”
      紫鹃道:“哦,原有宝姑娘带来的燕窝,有一日洒了我去厨上要,二奶奶知道了,每日叫送的血燕来,只姑娘说日日吃的,本就是做调养吃着碗,大不必用不好寻的血燕,因此叫平儿仍换了白燕。”
      林明笑道:“这话你该早说,我们也好谢她。”
      紫鹃笑道:“哪有不谢的,我们也谢了,二奶奶说原是一家人,又受了二姑娘的托的,原愧没留意上,倒叫宝姑娘费了心。”
      “宝姑娘倒常来玩儿?”
      “是呢,自二姑娘你出去了,姑娘闷了好些日子,幸而宝姑娘常来和姑娘说说话,但凡姑娘起了担心,宝姑娘也劝着这才好些。”
      “胡说什么,”黛玉从床上下了来,穿了绣鞋,“谁起了担心,宝姐姐来,我们下棋写字,谈文论曲,自找乐子玩儿,再轻松开心不过了。”
      “哎呀,姑娘起来做什么,仔细风吹了冷汗着凉。”她忙顺手取了屏上挂着的披风再与她披上。“姑娘便是不说,二姑娘还能不晓得?早年咱们怎么样,不消我与二姑娘说,二姑娘也知道。”
      紫鹃忍了忍,终道:“自二姑娘出去,又带了晴雯青杏走,咱们院子里老的老小的小,可恨我也没有晴雯那样的勇气,连带着姑娘也吃了好些闲气,后来好了些,也不过是姑娘想开了尽随着他们,不去计较罢了。”
      她红着眼睛,道:“原晴雯在时,小丫头们还说她厉害,这次她没回来,丫头也偷偷在河边烧纸钱哭她,想来也是明白过来了,晴雯虽待小丫头们严些,在外面也替她们出头,也念着她的好。”
      紫鹃一哭,逗得黛玉又红了眼睛。
      林明一叹,道:“又说这个做什么,白逗起你姑娘的伤心。”
      紫鹃猛跪了下来,哭道:“本不该提这话惹姑娘伤心,但二姑娘是明白的,咱们院子人少,为着将来伺候好姑娘,这话却不得不提。我听外面说,二姑娘这次回来是带着大功的,以后必定不和姑娘们一样,既在西边胜了,难免就不再出去南边北边的,若今日不说这话,哪天二姑娘又应诏出去了,这话又能和谁说去。”
      她道:“府里丫头婆子们看咱们院里人少,说了好些嚼舌头根子的话,这话老太太也听了,既说要给咱们配人,少不得要厚着脸皮请二姑娘给个恩典,一来选了人知根知底,二来得了恩典进来对姑娘感恩戴德也不敢不尽心。”
      黛玉一听这话,心里明白了,只笑着说:“我记得你爹妈都在外面当差,弟弟妹妹也还小,你说的是谁?”
      紫鹃一看黛玉脸色,知她并不为此梗怀,当下收了那股猛劲儿,笑道:“姑娘也见过的,是我二堂叔的大女儿,今年十六,闺名叫连翘。”
      黛玉便问在原哪儿当差?林明却心想,十六的姑娘眼见要放人了,紫鹃倒明白,推荐了这么个堂姐姐来,一来她堂姐姐在姑娘房里当差提了身份,转眼能许个好人家将来也做管事媳妇,二来她堂姐放出去也不占生死不明的晴雯和青杏的位置。虽是莽撞的行为,倒各方都妥当。
      紫鹃道:“不怕说了姑娘笑话,我那堂姐虽出落得不错,性子却倔强了些,又不会笔墨,只轮在环哥儿的小厨房里打理葱蒜调料,虽不怎么样,倒也安稳,只是她一满了十六,便再挡不住,”她红了脸,别别扭扭道:“外间马房的徐大爷,见她生得貌美,只要强娶她做姨娘,拗不过,几次要寻死,巧今儿老太太提了咱们院里要紧着进人,这才拼了没脸求求姑娘。”
      黛玉是个淳朴闺秀,不比的林明天下四处走的,一听这话,闹了个大红脸,也不好做声,还是林明道:“这是小事,明日你带她来见见,你姐妹两个一处也免了麻烦,仔细你多指点她,只要她懂事,我们必不亏待她就是。”
      紫鹃得了这句话,知道准了,欢喜磕头,道 :“谢谢姑娘,谢谢二姑娘,请两位姑娘放心,我那堂姐心细,又最仰慕向往咱们院里的姑娘,必定一心一意伺候不敢不尽心的。”
      从个切葱切菜的小丫头,一下变成林二姑娘身边的二等丫头,这样的好事,谁敢想?便是紫鹃周周密密的想了十几夜,跪着求时心也是死了一半的,不想竟成了!紫鹃伺候了黛玉林明妥当睡了,又托了春纤和雪雁替她守夜,裹了厚衣裳就送信儿去了。
      这个连翘天没亮就拘手拘脚的等在黛玉和林明的房门外,这也也不提,只黛玉洗脸时从门缝里看见了她,看她穿的还是紫鹃的旧衣裳,便随手先赏了两批布给她,她倒手脚快,两个时辰不到就穿上了新衣裳,欢欢喜喜的来谢恩。
      “倒是个美人。”自然比不得晴雯的明艳,却自有一种含苞待放的气质,长得比紫鹃出色。林明起得晚,又洗了澡换药,黛玉已吃过早晨的燕窝粥了,她还在穿衣裳呢。紫鹃拿了衣裳过来伺候,林明道:“今儿不穿这个,拿那件青衫来。”
      林明今儿预备着朝廷该下信儿了,因此穿了这身按照骑装样式改的青衫,头发也只用搂玉蝴蝶冠束了,腰配宝带,挂了剑拧和一块黑曜石的青鸟佩,好生利索。
      “怎么穿了这身?”黛玉见了,笑道:“一会儿见了老祖宗和凤丫头,仔细打趣你不像女孩儿,倒是个俊俏公子。”又说:“你看连翘才替我做的手帕子,这白雪红梅绣得也能赶上晴雯了。”
      林明接过来看了,笑道:“是好,可见是用了心的。”她披了角边绣海棠的紫色鎏金袍子,“难得她也有这份本事,紫鹃,你一会儿去你二奶奶那儿说,就说我看连翘不错,先要了来补咱们院子二等的缺,另你备一份文书礼各送到环哥儿和他姨娘那儿,就说前儿我遇见环哥儿见他文字底子倒不错,恰前御书翰林处的齐老先生正收徒,问他可有心想去,若想去,挑日子带了去见见。”
      “谢姑娘!”紫鹃忙拉了连翘跪下磕头,“谢姑娘恩典。”连翘不如紫鹃见识,只想到从灶坑里出来一下到了这别人做梦也去不到的好地方,竟趴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说些什么结草衔环的话,也不知是谁教的。
      春纤雪雁拉了她两个起来,又对连翘说,往后大家就是一样的姐妹,到了院子里和别处不一样,只尽心周到的伺候主子就是。
      果然,才从贾母处出来,林明就叫贾琏熙凤等着了。
      贾琏道:“二妹妹,朝廷上已明朗了,我才赶着来告诉你。”
      “朝廷什么决定呢?”
      贾琏,林明,熙凤,平儿,并几个小丫头远远跟着,出了内院,几个人边走边说,贾琏道:“也不知是好是坏,御史丞的洪大人闹着要拿妹妹正纲统,当着皇上和满朝臣工的面儿在大殿撞了柱子,皇上生了大气,说了一句‘但凡有别个有能耐,也不必叫个女子领了兵擒了贼王回来’,这就有些明白了,在加上江南道的李大人,文宗魁首的齐老先生,一并咱们苏杭扬工部的旧识,再有就是此番出身西边的新封的将军,一应有小朝人都跪下求了圣恩,现虽没有旨意下来,想来也是早晚的事儿,妹妹也好代做准备。”
      他们几个上了山包子顶头的亭子,一观四下之景,林明笑道:“二哥哥费心了,各位大人替我求情,我也十分感激,好在结果将近了,也省些悬心,只到底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左不过一静一动,到时候还需仍劳动二哥哥帮我的忙。”
      “怎么一静一动?”熙凤凤眼几个转动,笑道:“我可听不懂你们风里话,你们也别跟我打马虎眼子。”
      贾琏哈哈笑道,“静,说的自然是封在京里赐了婚过安稳日子,动却是赐了官爵,自此把二妹妹当男儿一样任用封赏。”
      熙凤吓了一跳,“女人也能当官?”
      贾琏哂笑,转着手上的碧翠的嵌金骢的板指,“有什么当不得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二妹妹既领了西军的人心,又拿住了他们的钱根儿,他们也不能怎么样,只担心最坏的打算,到时候装着样子把妹妹封个将军的头衔,往最险恶的南边一派,他们乐得两边不亏的安稳,二妹妹却又得历大难了。”
      熙凤道:“早年只说西边打得最凶险,连老太太也担心蛮人的铁骑攻到京城来,怎么如今南边倒比西边凶险?”
      “你懂什么,”贾琏道,“西边是打得凶,但终究有妹妹的父兄根基,相识的将军同僚自然有照应,也不惧别人的攻讦言语。别处却不同,敌人凶猛是一个,内里若是不相容才是最难,况且妹妹在西边军时,为着将士们缺衣少食的,往各处借了不少银子,其他的将士岂有不眼红怨恨的,岂不是比去西边时更难嘛?”
      熙凤哼笑道:“依我看银子这个,咱们倒不用担心,妹妹在西边时他们自然眼红怨恨,到了他们那儿他们还不偷着乐?就像是财神下凡,在别家时是嫉妒恨得咬牙切齿,真个到了自己家,还不是喜得名儿性儿也忘了。”
      贾琏摇了摇头,“你当是多少银子说借就借,只西边一战几年,银子抽水似的涌过去,只江浙姑苏这样顶富裕的地方,多少私家商行,典当了产业才送来的,就像那树上的果子,总只那么多,摘了一轮,再快也没有立刻就又长出来的。”
      熙凤在心里算盘一打,便是咱们国公府这样人家,常年里一年也一二万两银子的花销,妹妹说一千多万,岂不是可供四五百年?!这许多银子,只怕国公府的银窖装满了也放不下啊。她又转念一想,小时候常听家里人说水乡富庶,便一千多万就真抽干了?她自揣度着,国公府满颇五六十万,别处自然没有一样的大家,变算十个二十个加起来抵第一个,一千多万银子拿出去,余力总还是有的。
      如此树上既然还有果子,林二妹妹既有本事借了第一遭,自然有法子借第二遭,咱们也太不必去忧心这个,只盘算怎么还打保全自己就是了。她忽而心头一闪:若是还能打了胜仗,叫天下太太平平的那就好了,若如此,连我也诚心诚意的谢你。
      只听贾琏道:“便是又长了出来,朝廷不表态把西军的债务接过去,借的没还,谁还再敢再借。”
      林明笑道:“是啊,不还了这些银子,便是他们愿意借给我,我也是不愿意再收了的。”她说,“哦,对了,二哥哥,前头为着避险我只叫他们别来府上,我也没出去,也不晓得他们都封了什么,二哥哥可说与我听听。”
      “好啊,”说起这个,贾琏便高兴,道:“好叫妹妹知道,大家都按军功封了,除了咱们这些人自然是厚封,其他的,比如吴淞将军便是封了威武大将军,过几日要返回西边制帅,谭老将军虽告了老,仍请明在西边戍守,因此封了协同监军,算是皇帝的亲军御史,另王喜将军,张喜将军,石涛将军,俱封了实权的将军职位只文娟将军请恩卸了甲,皇上另赐了千两银子,就在京城西门城郊置办了家业,接了老母亲来。”
      贾琏道:“李塔将军,张祥麒将军圣意原是要封回西军驻守的,因他们善水,又求了往南水战去,皇上赏了银子封了号放了他们一月的假回乡荣归,一月后仍领旗往南边去。”
      “又有黄宝宝将军,和早日妹妹从江宁府带回来的那些儿郎,也领了将尉只往西边去了。”贾琏道:“我想着若是妹妹也封出去,不论那边都还有些助力,这也是极好的。”
      当年张大起,张大志什么样子,熙凤自然听说过,今日一听,倒这样的人物也成了沙场英雄,名头也是响亮的将军了。可叹乱世出人杰,只可惜家里小的小,老的老,不然也和琏二一样出去沾沾气儿,回来又岂有不升官进爵的道理。便如琏二这次封了轻车都尉并留守司的指挥同知,已荫着廊上的蔷儿,芃哥儿两个吃了皇粮,若多有几个得力的,家里哪有不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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