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89、静好

　　一曲作罢，故地重归，林明环看屋中陈设，心中感慨万千。
　　“这屋里一点也没变，桌子，椅子，字画，都还是原来的位置。”林明指着书房墙上，“那豪□□的风筝在这里挂着看习惯了，现在看着倒觉得有些空。”
　　“你的棋，你的琴，也还是和原来的一样。”林明抓起黑白的棋子在盘上落了几颗，“可是许久没下棋了？这些子触手都有些生了。”
　　雪雁正从柜子里抱出林明的被褥来铺床，听了这话，道：“二姑娘还说呢，自二姑娘出去了，姑娘常说没人一起下棋不得趣呢，这一二年里总共也没下够十回，二姑娘再不回来，这棋可不都得郁了吗。”
　　“哦？”林明笑道，“府里姐姐妹妹不少，竟没人陪姑娘下棋？我听说宝姑娘便是擅棋的，三姑娘也爱棋，她们倒不常来？”
　　紫鹃道：“姑娘们倒是常来的，只是姑娘们凑一起便爱玩闹，难得有两个人安静的下棋的时候，再一个便是咱们姑娘，去年隆冬那会儿下雪，史大姑娘来了邀姑娘下棋，姑娘才下了一会儿便叫没趣儿，史大姑娘下错了要重新落子，又闹出一件不愉快来。”
　　黛玉坐在那儿，托腮看着棋盘上的棋子，眼神入水，神思却不晓得跑哪儿去了。林正翻看黛玉的诗本子，她一抬头便见了黛玉的情状，伸手把黛玉面皮一扯，笑道：“我晓得了，必定是你林姑娘太小家子气，快输了着了急，才一个劲儿叫没趣儿，闹得人家错了神落错了子，哈哈，她倒不许人家重新落子了。”
　　黛玉脑袋一偏挣脱了去，脸上还落了两个红印子，她捂着脸，一双眼睛含羞带怨的直盯着林二，笑道：“呸，在你眼里我竟是那种人？一盘棋有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我还着一盘棋耍赖不成。”她粉拳往林二一送，正打在林二腰上的刀伤上，林二疼得“唉哟”一声，她倒以为是林二故意耍宝呢。
　　林二捂着要绕开离黛玉远些，笑道：“不是这个还有什么，难不成是我玉儿棋艺太高潮，与他们下棋太不得趣？”
　　“你，”黛玉气得站起来追着就要打。黛玉最是聪慧灵敏的，偏从小自来下棋却没正经赢过林二，偏林二又惯会让人，让得她赢了就夸她棋艺好，因此林二一夸她棋艺，她便要恼。“你别跑，真真气死人，看我抓住了你不撕了你的嘴。”
　　一个是闺阁养出来的弱质，一个是沙场磨出来的战士，黛玉怎么跑得赢林二呢。
　　林二围着桌子左闪右躲，黛玉看她近在眼前又抓之不到，被这么左右晃得两下，累的额角都起了细汗。
　　紫鹃捧着绫罗帐从里间出来，看见她俩个追闹，吓得一跳，又是怕林二伤口裂开，又是怕黛玉出了汗受凉，忙把帐子交给小丫头，嘱咐丫头们好生挂起来，一边扶着黛玉替她擦汗。
　　紫鹃道：“姑娘快闹她了，看着一脸的汗，一会儿受了凉怎么办。”又说，“这屋里还要打扫布置，摆的放的也需得些功夫，一会儿新东西搬进来灰尘又大，不如姑娘们去别处逛逛吧。”
　　“也好。”林二取了黛玉的披风，“走，咱们去逛逛花园子，这一二年在西边再没见过花，一回来见过你，我便想着去看看花园子。”她接过紫鹃的绢子给黛玉擦汗，“我看你身子倒比以前弱了些，才动一动就出这么一头的汗，现在是看的哪个医生，我打听得太医院的院判对体弱毛病有些本事，不如我请了他来给你瞧瞧？”
　　黛玉噗嗤一笑，手指在林二脸上一点，“哟，林二才真是愈发本事了，太医院的院判也是随便请的，好啊，你请了他来我就瞧，你要是请不来，才看我罚你。”
　　“哈哈，我请了来又怎么说，到时候可再不许嫌药苦。”林明把披风替黛玉披上。林如海替黛玉也请了不少名医奇士，只是若几剂药下去还不见效，黛玉便要嫌“苦而无用”不愿吃了。
　　“好，你请了来，便是黄连汤我也照喝。”
　　林明和黛玉两个手牵手出了门，后头跟着三五个小丫头，出了院子林明却领着顺着廊子走，黛玉还笑她才离得一两年连花园子也找不到了，林明却说花园子改日去也是一样，今日先闲出了汗，也疲了，稍走一走就回去歇息。
　　两个人顺着廊子走走停停，时而说说廊边养的画眉，鹦鹉，时而又猜猜各色鸟鸣虫唱是什么物泪，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回转。
　　紫鹃和雪雁等迎了她们进屋，林明的住处也收拾妥当了。红樟的床擦得如新，浅湖蓝云缎的被褥枕头，透月纱的内帐，绣了大凌松波的墨蓝厚缎外帐，帐子里挂了福禄寿喜的玉佃缀脚，梅兰竹菊的五彩香袋，脚踏上两双全新的软底鞋，床头有镀金的童儿立侍灯台，床尾有紫檀镶均窑美人瓷的屏风，往外的拦帐是青松叶的紫金流光缎，拦帐右方靠墙是摆件箱柜，各色精致物件成列其上，在外是独台三环玉鼎，燃着香，淡淡的虚烟邈邈而散。再就是书柜书架书桌，屋中一个三位圆桌，上列芦苇芯厚织的保温茶桶和四个汝窑的轻瓷杯子。
　　一切陈设如旧，陈设又一切如新。
　　“姑娘，喝茶。”紫鹃从芦苇芯茶桶里拿出汝窑茶壶，翻过茶杯来倒了两杯。上好的茶叶，精巧的茶艺，精致的茶具，茶还在桌上，香已到了鼻腔里了。
　　林明接过品了一口，“这一套茶壶茶杯，瓷胚最薄，是最难保全的，亏你收拾得不错，倒还齐全一个也没碎。”
　　紫鹃笑道：“当不得二姑娘的夸奖，是姑娘说的，二姑娘最喜欢这一套茶具，叫用了一匹绢子剪碎了裹住再放进柜子里，平日也不许挪动，幸而如此才一个也没伤着。”
　　“你姑娘也有心，你也有心。”林二笑道，“好了，你们忙了大半日也下去玩去吧，叫个小丫头在门上守着就是，我和玉儿睡一会儿，上边老太太传饭了再叫醒我们就是。”
　　林二只说自己的床是新的容易做噩梦，非要拉着黛玉一起睡，黛玉笑了她胡说乱扯，到底还是喜欢两个人亲近睡在一起，她素日睡得少，见林二一会儿就真睡着了，便去闹她，捏她鼻子，用头发去搔她痒痒，闹得林二醒了抓住箍在怀里才老实睡了。
　　这一觉睡得舒服，林二先醒，又摇醒了黛玉，紫鹃等进来伺候熟悉，说：“才担心姑娘这回睡久了晚上又少觉呢，幸而就醒了。”又说，“方才平儿姐姐来过了，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是一起来的，平儿姐姐说外头门上传进来消息，说来了几位将军求见二姑娘，因带出话去说二姑娘不得空，便说请姑娘好生修养，明儿再来，另外平儿姐姐还说多谢二姑娘送的贺礼，二爷二奶奶爱得什么似的，一会儿来要亲自过来谢呢。”
　　黛玉正梳头，闻言转身盯着林二笑道：“你们打的什么机锋，还不仔细给我说说，你又送了什么给凤丫头，倒讨了她的好。”
　　林明仍由丫头们给她穿衣裳，她穿惯了粗布简服，这软绸精缎，镶珠隐宝的衣裳还真不容易穿，尤其是浑身的伤，抬手也不利索。“哪有什么机锋，外头的将军必是我们西军的同僚，当日说定了，等到日后回京受了封，我替他们做寻买房置地的保人，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又老实，顶着将军的新头衔叫老油皮骗了岂不杀威风。”
　　“谁问你这个了，”黛玉递给丫鬟一个大珍珠的钗，她笑道，“哪个卖地的中人敢骗战场上下来的人，你还说得他们比中人还老实可欺，可见是撒谎。你送了什么给凤丫头，竟惹得她要来谢你？”
　　“不要这个。”林明叫丫头把腰带上的环玉珏取了去，只留一个祖母绿。“也没什么，我听说她大姐儿身体也弱，又错过了小娃儿两个生日，好歹我也是个姑姑，礼总得补上吧。回来时便在江南金织娘那儿给她定了九十九套的衣裳，凤哥儿要谢我想来就是为着这个了。”
　　“九十九套？做什么定这么些。”
　　“就是讨个吉利，我也是听说的，说给女孩儿从一岁做到十六，四季的衣裳总九十九套，最是安和富贵的意头。我刚出府时路过江南就定下了，前儿才算做完送来，可巧又把生日给错过去了。”
　　黛玉笑道：“你这个姑姑倒当得好，还不曾见过面，九十九套的好衣裳就送去了，这下可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林明走到黛玉身后，捡了个猫儿眼的钿轻轻替她扣在发间，“衣裳算什么，哪儿比得上你隔三差五的去看她的心意，信不信她认得出来你这个林姑姑，却认不得我这个林姑姑，说什么比不比下去的，”林明把她鼻子轻轻一捏，“跟小孩儿也使小气性儿，羞不羞。”
　　“去，”黛玉把脸上的手挥开，“别挡着我梳头。”她把猫儿眼正了正，觉得甚好，放了梳子歪着头笑道：“姐妹们天天盼着你回来，你可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有心的礼物？若是没有，我们可要伤心的。”
　　林明摇了摇头，“回来得急，不曾带。”
　　“真的不曾带？”黛玉作势就要起来闹林明，紫鹃忙拦住，笑道：“二姑娘可别逗姑娘了，才儿外面送进来七八个箱子，才抬进屋子呢。”紫鹃把茶递给黛玉，“二姑娘对姑娘的心我们最看得清楚了，再细致不过了，莫说出去一两年，就是出去一两刻，但凡有好的，姑娘喜欢的，也必定替姑娘想着的。我才开了一个箱子，有上好的亳州笔，潮州墨，柳州的砚，梅花笺的纸，前儿姑娘要的台州的秀金笔墨也有好些呢。”
　　黛玉一笑，看了林二一眼，不再言语。
　　林明道：“开了箱子正好，给各处姑娘们都送些去。另外有个樱花钿的箱子你也开了，里面是琉球国匠人做的瓷胚人偶，有上了墨的，有没上墨的，你一家挑几个送去，姑娘们自己上墨也得趣。还有一个紫花钿的箱子，里面是倩纤国来的胭脂水粉娟儿香巾，比咱们这儿买的都强，你看着也挑些送去。”
　　紫鹃笑道：“姑娘，不如我把箱子开了，东西按份拿出来，一会儿姑娘们来了，一并送了岂不更好些。”
　　“这事儿交给你，你和雪雁去办。”林明拉了黛玉，“有件事还得劳你，总是出去了一回，老太太那儿，两个太太并宁府那边的太太奶奶，总要挑些得体的送才好，我虽淘了几箱子回来，这上头却拿不准，你替我拿拿主意去。”
　　黛玉笑道：“你这次是打仗去了，还是做货郎去了。回来就晓得使唤人，我帮你，你拿什么好东西谢我。”
　　“又来磨牙，只管你挑行不行？早给你留了好的，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