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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合奏 ...

  •   “怎么说?!”熙凤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奶奶,”兴儿吓了一条,忙道:“奶奶莫急,是老谭将军那边露出来的风声。”
      熙凤急得来回踱步,道:“快,快,你仔细说来。”
      兴儿道:“是是是,前儿小的,小的在茶楼喝茶,听老谭将军府上的说,咱们,咱们二姑娘撺掇了军权,抢了军队跑,跑了!”
      “那二爷呢?!快说!”
      兴儿擦了额头的汗,暗道不该多嘴,惴惴道:“没,没听二爷的消息。”兴儿原还不敢说是在花柳街听的消息,到了这会儿,一点也不敢隐瞒,哆哆嗦嗦的说了,一个字也不敢隐瞒的。
      这事儿传到要交前头老爷知道,后头的老太太也得知道。
      却说贾母和贾政等知道了,各个心肝儿也惊裂了。撺掇军权,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贾家儿郎汇聚一堂,各个吓得半死,有急得没法的,有怪罪林二的,更有几个外房的子孙已得到消息收拾跑路了。
      众人一商议,却说林二姑娘原不是咱们自家的亲戚,认真说起来,与已故的林姑老爷家,她也不是正经的亲戚,林姑老爷和她家原没有正经连宗,只当是好心收留就是。
      如此说来,如此说来,若求不连累,倒是请出去怕还可行。
      “荒唐!”贾母高坐,听了贾政的说法,当即大怒呵斥,“我素日里与你说什么,竟还听那些荒唐人的。这样的大事,这么大的牵扯,你们商量的了几天,就商量出这么个法子?!我且问你,你可还记得当日她得官,保荐她的是谁!一说出事,你就只当把人撵出去就干净了?宫里的娘娘,外头的琏二,哪个不是绑在一处的。”
      贾政自低着头挨训。
      贾母气得难受,眼看台阶下的儿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挥手叫儿子回去。
      篡夺军权,这是个大难啊,也不知这个家熬得过熬不过。唉~!因着这个事儿,贾母忧心,老爷们也日日闭门,府里好不冷淡,姑娘们虽不晓得什么事儿,但个个知趣儿,都在屋里读书绣花,连窜门子也不去了。
      就这萧条着入了冬,朝廷终究没有实在消息,贾琏也再没有消息传来,这日,贾政正在压签房小心当班,忽顶头的王大人来了,一把搀过贾政好不亲热,又说一会儿下了班一起吃酒去。
      既上峰相邀,贾政自然要去,贾政随车到了,抬头一看,确是一个叫“洗玉楼”的地方。
      王大人拉了贾政,笑道:“这地方你不知道,前年儿还是个小处儿,这两年扩了三五倍不止,尤其后面的院子,打的是江南的园林样子,老板心思技巧,地儿也别具一格哪。”
      贾政随着上官进了后院,果然见处处精致,那后院假山,花丛,鱼塘,处处诗情画意,美不胜收,有心赞两句,到底没有赞,只老实跟着进了一个名叫“鹏飞”的小阁楼。
      进了去,只见好多生面孔,个个气质不凡,王大人一边引荐,“这是原兵部的尚书李老大人。”
      “啊,下官见过李老大人。”
      王大人又引荐道:“这是江南盐政的师爷周先生,这是苏州的知府朱大人,这是朱大人的参政许先生,这是西蜀道的良马督培周老板,……”
      一圈介绍下来,达官贵人有二十来个,个个实权大员,巨富大贾,贾政一一见了礼。
      周老板道:“不知大人们几时得的消息,我才从南边弄了马回来,才说要往西运,怎么就胜了。哈哈哈。”周老板举杯豪饮一盅,哈哈大笑。
      这些大人又说又笑,贾政听得云里雾里,说是胜了却不知什么胜了,只凡是有人来敬酒,他客气接过恭谨吃了就是。
      贾政吃多了酒,王大人亲自送上车马,临行神秘道:“往日都说子嗣家业,不想贾公这样的好福气,门楣房檐之下所栖,也属人间龙凤之才,当真福气,不可限量啊。这往后,少不得贾公多照应提点。”说着倒向贾政躬身一礼,唬得贾政在马车里晕头转向的回礼。
      才说贾政吃了酒脑袋不甚清醒,也不曾多想,到了家洗漱了沾枕头就睡了,连赵姨娘要替贾环告丫头们不尊重他也不耐烦答。
      天才刚亮,贾政还不待醒,却说门外天使来了,说宫里传出话来,叫老爷前去呢。赵姨娘听见外面王夫人声音,吓得慌穿了衣裳,又连连摇贾政起来。
      贾政听得事儿大,忙穿了起来,边跑边漱了口洗了脸,见了太监,才晓得是西军大胜了。
      西军大胜了?!贾政心道琏二怎么也不来个消息,这眼下西军大胜本该欢喜,但还有一个“篡军夺权呢”,结果可怎么样呢。
      贾政这里掰扯不轻,宝玉得了消息倒是大喜,急急赶到黛玉处,告知了黛玉。
      “当真?”黛玉正洗脸,得了消息,一把把宝玉拉住,“那林二,可是快回来了?”
      虽说是胜了,但到底没有林二妹妹的消息,黛玉一问,宝玉这才想起,又担心黛玉多想,只得编个谎话,说:“自然快了,我听说大军已经往回班师回朝,到时候琏二哥哥和林二妹妹一并回来,咱们去城外去接他们去。”
      “真的?”黛玉外头喜道,“这可说定了,再不许抵赖。”

      且说京中得了西胜的消息,上自皇帝太后,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不欢喜了,因听说西边军押了蛮人的皇室来受降,便不是京里的,也纷纷赶到京城欲目睹这一盛事,一时京城里,当真活人也多出一倍来。
      爷们儿们喜乐,日日往外边逛去,宝玉还想着姐妹,每日出去总买些没见过的小巧物件带回来送给姐妹们,连姐妹们也欢喜,个个想出去玩。
      贾母喜道:“近日我瞧着外面,那天南地北的都聚了来,京里倒热闹了起来,耍把式的也多,卖的小玩意儿也多。”
      熙凤道:“可不是,这天天外面热闹的,连我听得也心热,想出去看看玩玩呢。我想着咱们也出去逛逛,或是往清虚观打沾去,或是别的什么去处,正要回老太太请示呢。”
      贾母道:“不拘在那儿,找个干净的去处就行,咱们热热闹闹的,好好玩几日。”
      熙凤道:“既如此,那便这么着吧,清虚观我几日前我已使了人打扫了,和尚闲人都赶出去了晾着,地方倒干净,等咱们去了,在叫人喊了荣喜班来,唱三日的戏,如何?”
      “好好。”贾母笑道,“就这么说定了,凤丫头去安排吧,姑娘们也都去。”
      熙凤知道贾母和姑娘们想看路上的热闹,吩咐将轿儿车儿上的帘子全换成了两层的薄纱,外边儿看不到里边,从里间却能隐隐看到些影儿,正好叫姑娘们也瞧个热闹。
      贾府的车队渐渐从荣宁街开出,才出巷子口,果然见街上热闹非凡,便不说杂耍摆摊的花样,但是那熙攘人群里各地的口音,姑娘们在轿子听了也稀奇得不行了。
      “这是什么,”黛玉和宝钗一车,听了一句怪话,便好奇要问。
      宝钗摇了摇头,笑道:“我也说不好,今日里少说也听了十几种,也只识得两三种,那儿,”宝钗隔着帘子往一个卖长筒鞋子的一指,“那是蜀地的话,你听,最是有趣儿的了。”
      黛玉见宝钗指点,频频随着望去,她虽听不懂许多地方话,但瞧着那些装扮不同的人也有趣儿。
      到了清虚观,下了车马,大家歇歇说话,自有老道士来和贾母请安说话,请了安便罢,熙凤又安排在东楼上看戏。东楼甚高,说是看戏,倒不如说是姑娘太太们临高往远处街上看热闹罢了。
      清虚观三日回来,贾琏总还是没来信,但朝廷却下了令了,叫文武百官都西出五里迎接凯旋之师,贾母等人得了信,又是一番高兴自是不提。
      这日迎军,贾府里领了官的自不必说,便是普通的子弟也纷纷往城外去瞧热闹去了,且说大军还未见着影,尘土已远远喧嚣了起来,那马蹄贞声渐渐近了,轰轰隆隆的,来迎的百姓听了,纷纷叫好呐喊起来。
      至于那旗帜终于从远处冒出头来,人群渐渐安静了,只见那黑旗,金旗,还有打着个“西”字的大旗,将士,便一个照面,便知道果然不愧胜利之师。
      那贾琏在马上,远远瞧见自家兄弟,扬手边挥,那贾芸贾蔷贾环等瞧见了,只恨不得跳起来相合。
      宝玉原和黛玉好了要一起来接林二,只他被北静王邀去了,一行都在贵宦堆儿里。黛玉出不去,只在院子里依拦而望,便是院子外丫头婆子们一点声响,也惊得她几个起落。
      紫鹃已出去看了七八回,这次再回来,只劝说:“姑娘快别在廊上站着了,风大,我叫了丫头们往院子哨探,若他们回来,必叫姑娘晓得。”
      雪雁扶着黛玉往屋里去,劝说:“这一二年过去,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若姑娘吹了风又坐了病,便是二姑娘回来见了,岂不难受。”
      黛玉道:“你别说了,快去,去外面替我看着,是了,她若回来必要先去老太太那儿,咱们去老太太那儿等着吧。”
      雪雁道:“姑娘可是忘了,今日普天大喜,老太太才说了,姑娘们不必去的。”
      黛玉又不能出门,又不能去贾母处,心里七上八下的,好歹叫两个丫头劝住,用了些汤,烤着火炉便看书便等。
      这边将士进了城门,大军只在城外屯兵,只有三千赴内城受赏。贾琏等也在这三千里,风风光光的进了城。
      面了圣,领了封赏,除吴淞留在蜀地留帅外,二十多个将领各个封了将军等级,尤其贾琏,一跃三级,只一个,林明身为主帅,又有擒王之功,她身受箭伤,原是坐车回来,到了皇城换了轿子抬进去,后头照旧抬出来送到贾府,并未有明旨封赏。
      黛玉守在屋里,想到林二一个姑娘,去到那样的去处,虽说凯旋了,但,她最怕忽跑来一个传话的……。
      “姑娘,姑娘!”一个丫头跑了来。
      “小红,你跑慢些!”紫鹃追在后面。
      “什么?”黛玉眼一红,追了出来。
      小红见了黛玉神色,眼一红,抹起泪来,“二姑娘回来了。”
      “在哪儿?”黛玉一听说回来了,放了心。
      “正往老太太那儿去,片刻就该回来了。”
      紫鹃一听回来,也欢喜落泪,忙吩咐人备热水备饭。
      片刻,果然热闹声音近了,黛玉出去一看,只见熙凤,王夫人,和鸳鸯平儿一行人搀着一个人渐渐说笑近了,黛玉一看那衣裳,认出是林二,有心上去捶她一顿,偏拔不动脚,待她走得更近些,看她风霜满面,俱没有什么气色,心中便是一阵绞痛。
      “黛玉,”林明离了熙凤和王夫人的搀扶,抬手,笑道:“我回来了,你也不来迎我。”
      黛玉喉头发紧,想笑又笑不出,想骂也骂不出,依在门上,只觉得心肝儿也气得直疼。
      “姑娘,”紫鹃和小红来搀,黛玉这才走了出去。
      两姐妹相见,黛玉原是要落泪的,但一和林二亲近,便觉肩上一重,慌得撑住,连哭也来不及了。
      熙凤笑道:“这下好了,平日里林姑娘一日恨不得念三会,这下姐妹重逢,只怕好多话要说呢。太太,咱们便放她们两个单独说些体己话吧。”
      王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又对黛玉说,“你琏二哥哥这回建了大功了,封了将军,前头庆贺也忙,我们这就过去了,你们在这里说话,一会儿开宴席了再一起往老太太那儿说话吧。”
      “如此也好,”林二笑道,“琏二哥这回立了大功,我去不得庆贺,早备了些贺礼,约莫再一会儿就送来,还请太太替我向二哥哥道贺。”
      王夫人笑道:“多谢你有心。”
      熙凤也笑道:“我替琏二先谢谢你,好东西送了他也是糟蹋了。好了,你们这就快进去吧,外面怪冷的。”说了便跟着王夫人去了,走到半路,和平儿知会,平儿便才悄悄往库房去,点了三四筐上好的银炭,一应的瓜果齐送了来,交代紫鹃再把屋子烧暖和些。
      黛玉和林二相对,心里千言万语也拉不出头来说,林二道爽快,吩咐紫鹃开了柜子拿衣裳来换。
      到了里间,林二叫紫鹃和雪雁伺候她洗澡,紫鹃才帮林二脱了衣裳,吓得险些叫出来,被林二反手一把捂住嘴巴,笑道:“快收声吧,仔细叫她听见,还不哭死了。”又小声吩咐说,“路上车马颠簸,我想着只怕是裂开了,幸而穿的黑的,才不显露,今儿到了家洗漱了,你把我口袋子的药丸子磨成粉敷在那口子上就是,莫惊扰。那衣裳染了,一会儿你悄悄的拿出去,烧了,别叫她看见。”
      这才两年功夫不到,当日的冰肌雪肤,今儿……。
      唉,那样长的口子,该得多疼啊。也亏她,还笑得出来。
      紫鹃强忍了哭,悄悄应了,仔细敷了药,小心伺候着换了衣裳。
      林二一身青布的旧袍子出了来,衣裳还是那件衣裳,眉目也没大变,只是人高了,粗糙了些,眉目多了许多英气,沉沉的,叫人看在眼里,便不忍去猜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竟将一个花儿一样,玉儿一样的女孩儿造化成了这样。
      “看什么,难不成忍不出来了。”林二在黛玉面前坐了,紫鹃捧了茶,她接过一喝,顿时满口生香,不由得猛灌了两口,又叫紫鹃再沏一碗来。
      黛玉把自己的茶递给她,“刚倒出来的烫口,又不香,我的还没喝。”又问,“怎么渴成这样。”想到她一路风尘,自然是渴的,不免又心疼要哭。
      林二忙道,“倒不是渴,马车里茶水都有,只是,哈哈,军中那处,实在找不出个会泡茶的,我喝着没味。好久没有喝到这样好喝的茶了,这茶可是江南的老君?”
      黛玉噗嗤一笑,“你啊,越发连舌头也鲁钝了,连枫露茶也老君也尝不出来了。”
      林二做了个窘态,笑道:“可不是,日后品茶,你可得提点我些,免得再露了怯去。”
      林二喝足了茶,吃了些瓜果,喂黛玉,黛玉又不吃,她坐到琴台,看了黛玉的好琴,心中倒把对军中的挂念暂时放下了些,起了几个铮音,道:“来,坐过来些,咱们合奏一区如何。”
      “你要弹什么,”黛玉坐了过来,如玉一样的十指纤纤,和林明的同抚在一张琴上,差别便现出来了。
      “先说好,你别嫌弃我手生,若弹不好,可不许笑了。”林明抬手便拨动,谈了一曲将军令,她手上有力,又有锐气,虽不娴熟,倒也铿锵,黛玉听了一会儿才抬手合奏,黛玉手嫩,心思又柔软,无甚锐气,多些缠绵,两个人把一曲将军令弹得甚滋味也无了。
      一曲终了,林明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黛玉只当她笑自己弹得不好,脸上发热,拉住就要打,幸而紫鹃手快拉住,也吓出一声冷汗。
      林二笑道:“好了好了,我可不是笑你,我是笑啊,咱们两个也太不辱没了这曲儿,以后还需多练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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