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87、晒书

　　正是初冬，寒气渐渐深重，黛玉犯了一次病，将将才好了些，这一日看太阳好，便叫紫鹃雪雁等安排把柜子里书翻出来晒晒。
　　紫鹃雪雁开了柜子，和四五个小丫头把书搬出来，在院子里扫了地方，把书摆了满地。石头上也满是书，地上铺的单子上也满是书，一时轻风来了，把书翻得唬响，紫鹃看了便道不好这样来，仔细叫风把书吹坏了，又招呼丫头们在院子的风口立七架子来，拉起布，把风口挡住。
　　黛玉坐在廊上，看了满眼的书，不由得触景生情，红了眼睛，紫鹃看了，便问又是怎么了，可是又难受了，说：“姑娘还是回屋去吧，这里风大，仔细在吹病了，这些书有丫头们看着就是。”
　　黛玉摇了摇头，道：“不妨事，我日日在屋里也闷得难受，我看着这些书心里还好受些。”
　　雪雁看黛玉定定看着石头上的书，想了起来，知道黛玉是想林二姑娘呢。
　　她也想林二姑娘了。
　　“姑娘，”雪雁给黛玉递了茶，“可是想二姑娘了？”
　　不提还好，一提那个一个二字，那泪便落了下来。黛玉收了视线，把手上的茶杯看着，道：“我凭什么要想她，想来她早把我也忘了……。”
　　“这是怎么说的，”雪雁急道，“姑娘和二姑娘一处长大的，便是怎么也不会把姑娘忘了的，姑娘快别这么想。”
　　只听黛玉道：“快两年了，一年三百六十天，若不是忘了我，怎么，怎么她一句话也不带给我。”
　　“忘了，她定是把我忘了。”
　　紫鹃一看黛玉神色，吓得一跳，再看雪雁自顾自己哭，不由摇头，忙劝道：“姑娘快放宽些吧，病了好久，今儿刚好些。”又说雪雁不该，“你何苦引出这话头来，惹得姑娘难过。”
　　紫鹃忙搀扶黛玉往屋里走，劝道：“姑娘，不是我说姑娘，二姑娘和姑娘一处长大，亲姐妹一样的，在一起时都是处处念着，连姑娘吃的碗茶也放在心上，如今二姑娘为着大事出去了，想来都是日日忙，况且又隔得远，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姑娘何不体谅些。况且也不知是不是写了信路上掉了，姑娘就说这话，也太伤情了些，试想二姑娘在远处若晓得了，该得多伤心。”
　　黛玉一听，回过头来，神色果然就好些了。
　　紫鹃忙又说：“姑娘，前儿我去二奶奶院中，听平儿姐姐说，自二爷到了军营里也是没信了。”
　　“当真？”黛玉扶着门沿，“平儿可说了那儿究竟怎么样。”
　　紫鹃笑道：“姑娘快进屋去吧，这会儿太阳大了，仔细晒了头晕。”她扶着黛玉往屋里走，扶她坐了，“我不懂这些，也没仔细问，姑娘若是想知道，我这就去请平儿姐姐来。”
　　自林二走后，她这处难免冷清些，也只平儿和宝钗时长来，最近大姐儿身体不好，平儿忙，黛玉原不想去叨扰她，只是，黛玉把紫鹃轻轻一推，“那你快去请了她来。”
　　“唉，唉。”紫鹃应了，站了起来，走到外面，又嘱咐雪雁和妈妈仔细看着姑娘，而后才跑这往熙凤处跑。
　　平儿正和熙凤照看巧姐，听见紫鹃来找，便说：“也不知是什么事，奶奶，”
　　熙凤道：“罢了，你快去吧，姐儿正睡我这儿一时也用得上你的。”她看了看平儿，
　　叹气道：“她这两年也是多愁多病，我早说去瞧瞧，偏又不得空，唉，你去也好，仔细看看或是少什么，需要添置的，既人家托了咱们，咱们也该多留些心。”
　　“哎知道了。”平儿听了便要往外走，却又叫熙凤一声叫住。
　　“奶奶？”
　　熙凤道：“我想着林姑娘若是问你二姑娘的事儿，你只说都好，若问细了，便说不知道就是。”
　　“是。”平儿听了便随紫鹃往黛玉这里来。
　　路上，紫鹃便问平儿，“姐姐好歹给我透个底，西边可怎么样，二姑娘可有消息来。”
　　平儿摇了摇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二姑娘也没音讯来，往日二爷还些信来，自二爷也到了西边军中，便也没了音讯了。”
　　“十几天前，二爷有信来，说是战事紧张，我听上头的话，只怕是要大战的意思，这一战不论胜败，想来几个月的功夫就该回来了，只这一件我说给了你，你千万别露给了林姑娘，林姑娘身子不好，仔细再担忧病了。”
　　“几个月？”紫鹃心中越发慌乱，眼睛一红，也落起泪来。
　　“你这是怎么，哭什么。”平儿忙拉着紫鹃让到花树后头，“外面的事，咱们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府里却得咱们稳住，我说给你，原是叫你心里有个底，无论如何，劝慰着林姑娘些，怎么你倒先哭上了，叫林姑娘看见了又怎么样呢。”
　　“是。”紫鹃忙擦了眼泪，“我只是想着，二姑娘一个姑娘家，受那样的苦累，心里难过。”
　　平儿笑道：“你也别难过，我看二爷信上说，二姑娘似不错的，咱们该当替她高兴才是。”平儿笑道，“那日我做梦，梦见二姑娘回来了，穿着铠甲骑着骏马，比将军还威风呢。说不定几个月回来，你倒多了个好主子。”
　　紫鹃噗嗤一笑，“哪有女孩儿家当将军的，姐姐也太说笑了。”她擦了泪，两个人从树后出来，“姐姐一会儿和姑娘说话，也忙着我们劝两句吧，自二姑娘去了，姑娘难得见开心，如今眼寒气渐渐厚了，若是再这么下午，只怕冬天又要病了。”
　　“放心吧，我有轻重。”平儿和紫鹃快步往黛玉处来了。才到院子门口，黛玉已听见脚步迎出来了，平儿见了满院子的书，才算晓得了由头，也忙也疾步过去，把黛玉劝进屋去。
　　“姑娘怎么想着晒这样满院子的书？”平儿自给黛玉倒了一杯茶。
　　“原是二丫头的，”黛玉道，“平儿姐姐可仔细看了，什么策论，什么战记的，原是她一直家里带来的，才不是我的。”
　　“哦？”平儿推开帘子上往外一看，“怎么这么些书，我看到得还有好多笔注，都是二姑娘写的吗？”
　　黛玉也依在那儿往外看，“可不是，她成日里只爱看这些，看也就罢了，她又不爱惜，书上写得乱七八糟的，那日我没事想着翻翻，可没法看了。她平日里爱得很，偏走了也没带去，压在箱子里，我就说拿出来晒晒，免得受了潮了。”
　　平儿从窗台子上取下一本来，一翻，笑道，“是写得密了些，怎么把字儿也遮住了。”平儿笑道，“我看这书似是当日姑娘们来的时候带来了，这一日日的，二姑娘天天看，日日见的，只怕早记在心里了，哪儿还能忘了，想来不带去却是想着放在姑娘这儿放心，这不，姑娘还替她晒呢。”
　　黛玉嘴角一撇，“她倒想得好，还打着算盘叫我给她晒书。”
　　平儿见黛玉脸上带笑，知她心里开解了，也就放心了，又说：“哦对了，刚我过来，二奶奶叫我问姑娘，可有什么缺少的，明儿要派出去采买，姑娘若有什么想要的，奶奶叫人一并买了进来也方便。”
　　黛玉道：“替我谢凤姐姐费心想着，我这儿倒不缺什么。”
　　紫鹃道：“平儿姐姐一提，我倒想起件事儿来，前儿姑娘画画，说若有些台州的好纸墨就更好了，姐姐可能带些进来？”
　　黛玉道：“我平日也懒得写写画画的，便罢了吧，也懒得费事。”
　　“能费多少事，”平儿笑道，“姑娘既用得上，只说一声就是，明儿我就跟他们说。”
　　紫鹃道：“那便好了。”紫鹃捧了果子给平儿，平儿拈了一颗吃，酸得厉害，忍着吃了，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去。
　　平儿回了去，见了熙凤，熙凤便问如何，平儿摇了摇头，道：“可恨那些婆子们也太没个眼色，林姑娘那样的性子，又病了这些日子，老太太没瞧着才几天，就不像个样子了，院子里草也不拔，紫鹃拿了果子我吃了一颗，竟像是陈的。”
　　“真有这样的事？”熙凤抱着巧姐，哄着，“哼，这些婆子丫头也太没个规矩了，我才几日不管她们，她们便连主子也敢怠慢了，你找个由头也好好抽打她们两句。”
　　平儿应了。到了下午，平儿亲自送了台州的纸墨等物，另有由丫头们跟着抱着四五个匣子送到黛玉处，到了院子，紫鹃欢喜迎了出来，走到里间，原来是宝玉也在，正蹲在地上和黛玉一起收书。
　　宝玉一边收书，一边和黛玉说话，他时而耍宝，“这本原是老爷最爱看，难怪我见了二妹妹便觉得见了老爷一样，原来他们都是看一本书的。”
　　黛玉直笑，说：“难不成人看了这书你就当老爷一样怕了，赶明儿我也看看。”
　　宝玉把黛玉一盯，撇了撇嘴。心中道，你若笑我还好，你若恼，我比见了老爷心里还难受。
　　“瞧什么呢，”黛玉一边收书，慢慢道：“你若不好好收书，便别处玩儿去，别挡着我们，一会儿天晚了，又上了潮气了。”
　　“别处有什么好玩的，”宝玉把书抱到里间，“这好些书你们要晒怎么不提前叫我一声，这搬出来的时候该累成什么样。”他拉住一个小丫头，吩咐道：“你去我那儿，叫袭人和麝月也来帮忙。”
　　“你叫她们来干什么，”黛玉道，“不多会儿我这儿就收好了，何苦劳顿她们来。”
　　“他们在院子里也是闷着不好玩，叫了来大家也热闹。”说着就要去叫，好歹叫黛玉拦住了。平儿来了，又添了几个人一起，果然不多会儿就收好了。
　　满满七八箱子的书，几个主子累得一头汗，宝玉怕黛玉受累，时时抢在黛玉前头，搬了好些，这会儿坐了下来，热茶一催，满脸汗。
　　袭人忙替宝玉擦汗，“瞧这一头一脸的汗，一会儿老太太喊吃饭，瞧见了可怎么好。”
　　“还真是。”平儿道：“一会儿老太太该叫吃饭了，姑娘和二爷只怕还要梳洗一番才去得，既这样，袭人你和二爷先回去换衣裳去吧。”
　　这边宝玉去了，平儿也去了，紫鹃等伺候了热水，黛玉便在里间洗澡，一时洗漱了，觉得通体舒爽，细细打扮了，就往贾母处去了。贾母一见她面色红润，精神头也好，更高兴了。
　　这一日黛玉果然很好，紫鹃伺候她早早睡了，睡着了也做了一个好梦，梦里她和宝玉在岸头并肩望着，只见江面上驶来一辆大帆船，那船头立着一个黑锦大袍的人，虽看不清面容，但黛玉就是高兴，那人隔江便喊“黛玉~，我回来了！”黛玉脸上发热，怕被旁人听见了名字，羞得不行，暗啐道：呸，没心肝的，心里也太没个成算，回来便回来，又瞎嚷什么。
　　她半夜醒了，依在床上，想到梦中场景，再睡不着了。一时想林二在家里时，一时又揣测林二在外面做些什么，一时又想她回来又是什么样子，一时恼，一时愁，一时忧的，也不知何时才又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