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8、家计

　　如海听了此话，自有一番感叹，林二自知劝他不得，也不再赘说，只将贾府家常中，和黛玉相关有趣的捡些说了，说不过两盏茶的时间，如海竟虚疲得支撑不住，林二便硬劝他去里间小睡，又嘱咐丫头们好生照看。

　　小林出了如海议事的偏庭，在二厅上会贾琏。

　　贾琏手捧一盏清茶，一人在二厅上坐着，见林二出来，便笑道：“二妹妹思念叔父，也太急了些，连卸车马的时间也等不得了，竟一人抢先到了把我落在后面。”一边整理衣冠袍服。

　　林二笑道：“二哥哥先不忙。叔父昨夜怕是又累公事睡得晚，方才我同他请安，话没说两句，先嘱咐我说，一路舟车劳顿，先叫你二哥哥去休息，不必忙着见面。”

　　贾琏道：“劳叔父挂心，我素日走惯了的，这一路虽有些波折，也顺风顺水的，不觉辛苦。休息就不必了，我在此吃茶等候吧。”

　　林二道：“也好，既如此，请二哥哥先尝尝我苏州的特产小吃。”一边把随身伺候的丫头留两个在二厅上伺候，一面吩咐上了一桌吃食。

　　从正堂偏厅出来，在二厅安排了贾琏妥当，林二正要往家里供奉医者的院子里去，便有人来问，说大管事问，贾府随行人员安排在何处，几车礼是入东院的库房，还是西院的库房。

　　林二不由气怒，道：“这点事儿也安排不下？！贾姨娘管得好家！”当下叫人立刻去唤贾姨娘来。

　　那回禀的丫头吓得哭了，跪地哭道：“姑娘，二姑娘，二姑娘和姑娘离家半载多了，下人们无时无刻不盼着姑娘回来的。自姑娘们离了家去，家里便渐渐不同了，老爷一贯不好的，家里先有贾姨娘管着，也还好，后贾姨娘也去了，家里，家里，”

　　丫头回个话七零八落的，林二叫她去了，叫了大管家来回事。

　　大管家跑了来，满头是汗，灰白鬓发冒着热气，气喘吁吁的。

　　林二问起府中怎如此没个规章，大管家喘息着，叹道：“家里以前怎么样，二姑娘也是知道的，即有贾姨娘在时，周全决断不下的也多，好歹管着府里内外事宜，内里也是松散很。姑娘们离了没多久，老爷便说要削减，咱们这样的人家，家里家外，条理是有旧规的，便不说内外颜面，总要那些人做事才运转得起来，老爷一把府里削减了，内外诸事人手上更不支应，又更散乱了。”

　　林二自然听说了如海卖家产赈济灾民的事儿，叹道：“不说天灾，光是人祸，边上蛮夷滋扰，内里流寇匪徒作乱，不论哪一样作害，便是倾家又抵补得上什么。缩减家用更是杯水车薪，救得几个饿殍，于大事却不定是益处。叔父这官当得也太，”到底是长辈，忍住了。

　　大管家也叹，“正是如此。府里人手不足，难免错乱，几次险些误了老爷的正事，贾姨娘羞愧之下，便求了去，现在正在闲云观里修行。老爷怜她操持这些年，让家里每月派人送钱粮去供奉。”

　　林二问道：“贾姨娘去后，又是谁管内府事，徐李二位姨娘吗？”

　　大管家道：“正是。”

　　林二道：“既是徐李两位姨娘管家，如何车马仆从安排这等小事还来问我。使人叫她两个来，我问问她。”

　　大管家跪了，老眼已是暮色酸泪，咽泪道：“老爷既有过继姑娘的意义，早拿姑娘当自己的儿女一样，我等也早视二姑娘做主子来侍奉的，既如此，一些话说给姑娘听，请姑娘决断，总比叫外人嘲笑的好。”

　　林二忙使丫头将大管家扶起来，道：“大管家有话只说来就是，我虽是托庇在叔父家，也只当是自己家里。先下叔父病重，诸事不论内外，总要大家齐心尽力操持，但凡是能有助益的，你只说来，不必多做顾及。”又吩咐看座奉茶。

　　大管家道：“是，姑娘说得甚是。”起来坐了，道：“以前太太在时，府里有条有理的，太太去后，贾姨娘管家又要弱些，尤其削减了家事之后，便是我等也是有心无力。老爷忧国忧民，日日在公事上见民生受难，回到家中难免烦心失了体谅，对贾姨娘严苛些。贾姨娘那样的性子，求去也是无法。只她求去后，家里交到徐李两位姨娘手上……。那两位姨娘样子，姑娘再清楚不过。”

　　林二道：“正是。幸而有大管家操持周全。”

　　大管家愧疚摆首，道：“不敢承姑娘这话。内府里的事儿，我也周全不到，一年年去，老了，外府之事也渐渐脱力，实在不敢承担。府里内外不展，正在忧愁，幸而姑娘回来，还请姑娘主持做个决断。”

　　林二吃了一盏茶，道：“按说不该我指手，然非常时期，总不能再看眼看着乱下去。”

　　大管家离坐，又跪，道：“万请姑娘莫辞，这档口，若连姑娘也高袖旁观，这家怕当真乱了。”

　　林二叹道：“家国，家国，叔父哪怕肯在家上有万分之一的用心呢。”到底

　　两个人一番商量，定了仍去将贾姨娘接回来主内事，外间大管事年老，调拨了他侄儿协助。

　　大管家自去安排他侄儿过来，协助他处理贾琏随行的一应人事安排，小林也只等回禀给如海，便动身去闲云观接人。

　　如海悠悠醒了，一时见了屋里的雕花横梁，家具珍品，名字古画，及那燃着渺渺香烟的异兽青鼎，想起梦中所见的民间事，闭了双目，不忍再看。遣了两个替他浮尘赶虫的丫头，喊把赵先生请进来。

　　笔吏官进来，施了礼，笑道：“二姑娘回来一叙天伦，林公心畅，当真好睡。”

　　如海叹道：“你可还记得关下县报水涝，咱们去视看？水患过后，片瓦不存，百姓受难，死伤无数，那场景如焊在我脑中一般。每每想起那遍地残尸，饥民自卧其中的模样，我心中痛苦如摧啊。如今饥民衣食之事尚无着落，我却在此高枕安睡，实在愧甚。”

　　笔吏官劝道：“林公快别如此想，虽事多紧急，我等也终究凡人，为民用心不假，如烛火燃身的做法却也取不得。俗话一日一事，三年万千，”

　　如海挥手住了笔吏官的劝解，道：“话虽不错，然而当下却不能不急。不必等他们了，关下县报水涝，咱们支援钱粮的事儿，你可有了法子？”

　　笔吏官抚须道：“水涝断路，纵然有钱粮去救济，也难以送到。况且愚以为当下林公首要的，还是关下县的盐储物价。”

　　如海叹道：“关下县储盐万石，影响临近十三县的盐储物价，此一番黄河决口水来水去，储盐尽被裹挟而去，只怕举南边盐课全力，也难以平缓物价。唯有先料理了运务，俟造册报竣。”

　　一时诸人都到齐了，先嘱理了上月的盐课税务，写了工本密保，而后根据上来的调本，筹拨支应各处抚民，征匪，救灾的款项数目，最后又要就各处相关官员的行政施用做一番度量考评，仍写了工本密封，待月末总结了直奉上京。

　　这一日处理诸事完毕，已是皓月高悬，诸人辞了如海出来，路上还也探讨不停。

　　众人出了二重的月亮门，忽被一个小子请礼拦住，道：“我家老爷念诸位老爷辛劳，天又这样晚了，特为各位大人备了小轿代步，诸位老爷请。”说完先挑灯在前领路，旁还有一个胖妇人挑灯为诸人照亮。

　　诸人初闻得有轿撵相候，不由面面相觑。

　　专司关下县钱粮上的管吏，张奇落后一步，与笔吏官并肩，道：“林公素来心神只在公事，平日里，饭忘记吃，觉忘记睡是有的，于生活中的细枝末节也向来囫囵吞，一议起事来，我们跟着喝一肚子凉茶都是常事，今日怎么到替我等备好了轿子，关怀得晨风细雨一样妥帖。”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

　　笔吏官赵伏生抚须，手往几撵轿子侧帘上的小仆处一指点，笑道：“你却觉得这轿子如何？”

　　张奇道：“此是街上常见的青布小呢轿，许是林公差人雇来的。虽不比自家的舒服，也是林公的关切厚爱。”说着朝二庭位置一拜，“林公礼贤下士，吾等身受了。”

　　赵伏生转头问旁边青衣打补的虬髯客，道：“曹护军以为呢，这小轿，曹护军以为如何？”

　　曹护军一抖袍服，道：“标下家贫，又只在管营走动，不曾在轿撵上有甚见识，轿子便是骄子，标下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赵伏生又问余下诸位，诸位有感念林公体恤的，有评了时下诸轿优缺的，有道天色已晚归家要紧不愿抒见的，具都无甚见解。

　　赵伏生一时笑而摇头，向诸公作礼而别，上了轿子，先出了月亮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