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9、水患

　　这边如海议事完毕，自有丫头端了汤来，如海忙于收拢今日事折，一时不得饮去，叫小丫头请道：“老爷把这堆本子盯着看了一天，身子不累，眼睛也累了。先生都说了好几回，劝老爷不可熬心费神太过，每日多敛目养神，老爷却总不听。”

　　如海道：“小丫头懂什么，这些本子都是民生大计，片牍文字便可决数万生死，如不思虑周全，岂非罔顾社稷。”

　　小丫头道：“是了，也知道劝不下老爷，只是二姑娘还在外间等着回事呢，贾二爷也等着请安呢。”

　　如海叹道：“一时忙晕了头，竟把这处忘了。你亲去告诉贾二爷，便说在府里不必晨昏请礼，白日里也只管去城里城外游玩，见见苏州景致，识识人文物貌，等我这里公事稍定，自找他好好叙话来。”说话间似吸了一口冷风，呛得心肺暗痛，只挥了丫头去。

　　林二听里面说如海空了，进去，先请了叔父的安，落了座，说起府里诸事，如海只挥手直道：“府里诸事我甚没精神管，让两个姨娘帮着管家也是乱中办法，现既你有心思调理，自去定夺了就是。”

　　林二笑应了是，又道：“方才为叔父等添茶时，听得一两句，关下县水患，百姓受灾严重，叔父有心拨钱粮救助，似又忧虑水路不通?”

　　说起关下县，如海便是满面愁容，叹道：“正是如此。你从京上来，路过关下，想来已见了灾情惨状。累累白骨成旧塔，日日黄泉添新魂，百姓如此水深火热，我怎能不忧。”

　　林二道：“那日从京中下来，虽然陆路已然断绝，然换成船舟也顺风顺水，即便逆流也不过多耽几日功夫，叔父何不用舟？”

　　如海道：“我如何不想用舟，这其中却一段缘故你不知晓。苏州天下盐仓，水路四通八达，然而凡事成了规模的，它自己的又滋生出一种不在台面的权利。”

　　林二道：“天下盐粮运输，不过水路两道，若说水务上，除了盐，军两方，再一个大宗便是漕运了。从京下来，水路船只总见挂白，想来是水路上的掌权人家有白事？即便档头死了，总还有副管事的，难不成为了治丧，生意也不做了？”

　　如海道：“你说得不错。水路上确实有一位要紧的人死了，此人要死，原本也不打紧，只是他却死在了关下县的牢房里头，这就不大好办了。”

　　林二道：“这却怎么闹的，既是漕运龙头掌权的人物，这样的人，即便犯了事，也该悬衡，总要押解到总府才能审讯磋夺的，又怎么死在了关下的牢房。”

　　如海道：“原确该如此。”

　　林二道：“其中却有什么故事？”

　　如海道：“轿夫鞋里打钉，叫蚂蚁溃了大堤。说起来本不是什么大事，倒和你还有些关系。”

　　林二讶道：“和我有关？却是如何说来。”

　　如海道：“这得从你红巾舍马说起。”

　　“红巾舍马？”

　　“是啊，流言如风，想来你也不曾料到，当日不过舍了一匹马与人解急，竟惹起许多流言，现这流言已传到了苏州，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动荡。”

　　如海将故事细细说来。

　　原来苏州本是天下兴旺之地，来往各地做生意的商旅最多，尤其与京中往来的，也不知是谁，也许是那天亲眼见了，也或许是在京城的茶楼酒肆听来的，竟将那日贾府奇女高义舍马，襄助边关信士的事儿传了开来。

　　商人嘴上最是灵活，便是最平庸的商品也夸赞得人间难寻，更何况这事上两个人物，一个是平日里瞻仰不到的高门闺女，一个是身负边关烽火的铁血勇士，具是不一般的。

　　此事流传到苏州，先在楼间酒桌上，还是原样，后过了些时日，出了戏本子，就更传奇了些。

　　诸府内院是常请戏的，当时漕运龙头孙辈的二小姐看了这台戏，感动无比，主意效仿，先是拿了千两银子到苏州府衙门说要往边关捐衣服，后又去赈灾处请命说要为失家失业的百姓募捐钱粮修缮房屋，闹得沸沸扬扬，全苏州无人不知。这还算好，不得了的却在后头。

　　一来漕运人家的规矩本不如世家森严，二来漕运张家的内眷百姓也尊恭，张府内眷去山院上香拜佛历来不带许多仆从的。

　　这天张家去山院上香，中间，张二姑娘携一个小丫头到河边看花，忽见水中一个着军服的少年，她仰慕着“红巾舍马”的桥段，当下也无顾及，立即救了起来。

　　不想，那男子非但不是戏本子上的信士，反而是个无赖，垂涎小姐美色，反缉着小姐说误了闺誉定要婚配，一时闹起来，惊动了张漕头。

　　张漕头虽六十有余，年老体衰，也曾是个风云一样的人物，见自己的孙女被拉住逼婚，哪里能忍，当下气得失了调控，只命一众奴仆将人打死了事。

　　林二道：“那男子确是个招人厌狠的无赖，然而，我想他只是不认得张漕人家，误做了调戏，若张漕头摆明身份，他自会跪地求饶，便是让他自去衙门领罚，也不敢逃脱的。张漕头这就叫人打死，却略显得鲁莽了。”

　　如海道：“你说的不错，凭借张漕头的权势，送了官门，便是要打断那男子双腿，断了双脚，人家也不过说他匪属脾性，把人打死却是枉法了。”

　　林二道：“这张漕头即便打死了人，也不至于在关下县的牢里送命，可是他打死的人不是一般身份？”

　　如海道：“正是呢。他命人打死的这倒霉鬼，原是关下县县官的公子，因在花楼里与人争风，一直被禁在家里，这日家里老太小姐们去上香，他偷了护卫的衣裳，跟在后头跑了出来，见张二姑娘美丽，在河边装个样子惹她过来呢。”

　　林二摇头道：“其心不正，当真是白做聪明，反而误了卿卿性命。”

　　如海道：“这么一个朽烂的东西，死了也就死了，倒是他爹，虽不算个好官，也无劣迹，只可惜因着唯一的老儿子被人打死，动了义气，得了消息就直带人赶过来拿人，又请了做镇抚将军的好友来助刀。张漕只带着几个小子，身边又是女眷，不好冲突，只说跟他们去了，摆明身份，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林二道：“可惜张漕头失了算，张县失子之痛，将军雷霆刚硬，他越是说自己威高势大，反而惹得两人起了戾心？”

　　如海摇头道：“内里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文书上只报说，张漕受了一次审讯，挨了十几板子，又用了些冷饭，年老了不强健，身体没熬住，去了。”

　　林二道：“这文书想就是症结了。张漕头未招供既死了，法理不通，张家必然不依，这是第一；第二，漕运与镇抚军本就相互牵制，对垒一样的关系，漕头被镇抚将军带走是众人所见，张漕有去无回，必使漕运与镇抚处起了嫌隙，漕运必定也要个说法。那这事，究竟落个了什么章程呢？”

　　如海摇头道：“要说现在关下县受灾，救济不到，也就是累在这个章程。张漕头打死了人，关下县拿人也是与理应当，张漕头势大，他请镇抚出兵相助也合乎法条规矩，即便张漕头是个普通人，受刑不过当场打死了，也无冤屈去诉。然则漕运也势大，而张漕头又未能落罪即死了，漕运叫嚣要关下县县官与镇抚将军填命，为张漕头报仇雪恨，也是情理之中。”

　　林二道：“关下县百姓受难，人命关天，法理情理虽难以权衡，到底也有舍小保大的前例。如此摇摆不定，两下不落的局面，可是又有什么牵扯？”

　　如海笑道：“当真是造化弄人，先我看中的一个青年俊杰，说起此事也只顾愤概，倒是你这丫头油滑老道，竟知里面还有牵扯。”

　　林二也笑，道：“俊杰者，读万卷书，立天下志，然而到底还是青年，许是苦读之下，不闻这些小细处，待他官场走两年，与高门大户多些接触，必比我这在闺楼里听得只言片语，便胡乱猜度的小女子强上百倍。”

　　如海笑道：“那倒也是，他耕读人家出身，不似咱们这样的人家，从小耳濡目染，浸淫这些。能在书本里明了道理，比过那些纨绔，已是难得的了。”又说：“那镇府将军便是个纨绔出身，原家在京里，惹了事，罚了出来，做了这几十年的甩手将军，结果出一回手，就闹出这么一桩事来。现在漕运心怀不满，断了水路，朝廷无论派谁去讲礼，他只道是包庇，俱无好脸色。当真是为难。”

　　既家里原是京里的，又能在于一县百姓性命的权衡中保得住他，想来必是高门了。林二也不再问，只叹道：“这许多百姓命悬一线，倒不是两方权贵角力的合适时候，怎么想个法子让漕运先开了路才是首务。”

　　如海道：“你说的不错，此下两方情理不论，朝廷的第一要紧事，到底要先抚民，否则饥寒交迫之下，灾民又助了反，才是雪上加霜。只叹这苏州竟没个能耐的人物，抚不下漕运诸人呐。”

　　林二也叹，一时两人静默，恰钟又响了，小林便请了如海的安，嘱咐几个伺候的丫头好好照顾叔父，自退了去。

　　因定了次日要去闲云观接贾姨娘，一番安排车马随从又花了几刻钟才妥当。林二坐在桌前，本想与黛玉写一封家书送上京里，几番提笔，俱是心乱难定。伺候的丫头瞧着不过意，问可是笔墨不秤手，是否要重新研磨了来？

　　林二道：“研磨倒不要紧，你平日伺候姑娘，可知她将那上好的书墨放在何处，用精致漂亮的匣子装些，我明日里要送人。”

　　丫头自是知道黛玉书房里的归置，一时应了，却如云在雾。二姑娘这是要送谁？送几个？装的匣子家里精致的也有，贵重的也有，精致又贵重的也有，却要哪个？一时决不下，想去问了，偏小林已落了帷帐睡了，丫头心里悬决不下，竟一晚上也不能闭眼安睡，心中脑中不得片刻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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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这故事被我一口气写到这里，对于大家是否喜欢或接受这种用词用句，其实我自己也非常些忐忑。那天在评论区看到评论之中，有一个朋友说很棒，我非常高兴，高兴得甚至那天晚上都有点失眠。在这里，先谢谢“我是冰秀我自豪”的肯定和建议，我会继续努力的，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我，也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和提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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