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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劝慰(求收藏) ...

  •   翌日早上,姑娘们去了贾母处,紫鹃等人得了闲,便一齐去用饭,因左右不见晴雯,便帮她取了来。

      紫鹃提着饭到了屋里,见晴雯竟在做衣服,便劝她:“衣裳几时做不得,姑娘哪就短了,偏指望你这件穿?饭也不去吃了。”

      晴雯道:“偏要她短了衣裳我再做?我闲得发慌,自己想做不行?既你替我拿了饭来,再烦请你老帮我倒一杯热茶来。做了一大夜,倒有些瞌睡。”

      紫鹃奇道:“是了,你手上这件我不曾见过,可是昨日夜里新做的?”

      晴雯道:“可不是。你们倒睡得好,我家那个,昨夜也不知怎的,翻来倒去,磨了一夜。怕她叫人,我在外头也不敢睡,便拿了这匹料子来做。”

      紫鹃叹道:“夜里骤凉,风也厉害,难怪二姑娘不好睡。林姑娘也不好睡,到了后半夜,竟靥醒了,倒吓了我一跳。”

      晴雯道:“夜里四钟时候我听见动静,可是你?”

      紫鹃点了点头,道:“想是为着宝玉日间说要摘花做胭脂,她说梦见自己置身花海中,说也认不出那花的种类来,只觉好绯艳的一片红,广阔的很,她唤宝玉来摘,又没人应她,一时想起章府老爷死了,勾着想起人血来,说如同兜头吹了一阵凉风一样,便吓醒了。到了四钟,姑娘吩咐我换安神香,估计你就是听见我拿香的时候。”又自笑道:“你说花有什么吓人的,偏姑娘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怪吓人,后半夜连起夜也不敢。”

      紫鹃倒了茶来,又问:“二姑娘又是为着什么,可是也梦见不好的东西了?”

      晴雯道:“她折腾那一夜,哪有睡着的时候。”

      紫鹃替晴雯收拾针线,见襟上绣着剑兰,不由赞她,又说请她替黛玉也绣两副专做手绢用。

      晴雯一边用饭,尚未用完,便听见外头吵闹,知道是姑娘们回来了,忙收拾了,迎了出来。果然,不止是两位姑娘,还有宝玉,宝钗,熙凤平儿和迎春探春惜春等也在一起。

      紫鹃先向众人问好,又忙安排茶水点心去,晴雯和另几个小丫头在旁伺候,见黛玉和宝玉两个眼睛不大自然,又不像往日两人别扭的情态,心道有缘故,便拉了平儿一边问去。

      到了廊上,晴雯还未开口,倒是平儿先发了问,道:“你可知道你姑娘怎么兴起了要回去的念头?”

      晴雯道:“什么念头?几时的事?平日里也没见她说,怎么忽然就要回去了?”

      平儿叹道:“竟是奇怪,早上在老太太那里,还没请安,林姑娘先哭了起来,老太太问怎么了,二姑娘却说昨夜里做了什么梦,关于林姑老爷的,说与林姑娘听了,惹得她哭。老太太说,梦不过是思续杂念,便是当不得真的,哪有为着一个梦就这样的,叫她和姐妹们一起,快莫多想。”

      晴雯心中奇怪,心说她昨夜不曾睡了,哪有梦来?又问平儿后续,怎么又牵扯出要回去的事来。

      平儿道:“大家自然是劝,可哪里劝得住?若单是一个怕还好些,林二姑娘真真是石头一样的心性。也不知是个什么梦,一定说了,要回去看了才安心,老太太,太太,奶奶,并姑娘们都一起劝了,谁也说不动她两个去。”

      晴雯道:“姑娘们要走,宝玉怎么也许了?他成日便是玩笑也开不得的。”

      平儿好笑,道:“你倒是知道宝玉。先头在老太太那里,宝玉听说姑娘要回去,便闹得不依了,老太太也说何苦回去,左右两劝,一时也平不下。后你姑娘也不知怎说的,我不过出去倒了一盏茶,回来宝玉也闹着要同去,你说老太太哪里会许?一时众人又都苦劝宝玉去了。”

      晴雯道:“然后呢,你只说林二姑娘要回去,林姑娘和宝玉却是劝下了?”

      平儿道:“好说歹说,劝好了宝玉。终定了林姑娘仍留下,林二姑娘由琏二爷送了去。也不知你姑娘怎么说,若是带了你去,咱们也不知几时才再见了。”

      晴雯听了,一时怔怔,看向四处,都是熟悉的,便是何处一个脚步声,也认得是老是少。想到要走,心如化成了一片轻云,没个着落。

      宝玉出来,喊平儿,说:“怎在这里说话,凤姐姐喊你呢。”

      平儿应了,进到屋里。熙凤一见,笑道:“可看见了吧,平日我说她躲懒,你们都说我屈了她,今日大家可都见了吧。”一时笑了,吩咐平儿道:“你林二姑娘要回扬州去,要走得急,你去,叫你二爷回来。约莫是明后两日动身,加路上来回,我估摸少说小半个月,衣裳也不用多带,只从柜子里拿。哎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安排吧。”当下不再留坐,辞了众人,和平儿急急去了。

      熙凤回了自己院子,打发了几个来回话的仆妇,收拾了包裹,又安排了车马,贾琏仍没回来,便吃着茶和平儿说话,问她可知道林二怎作妖要回去。平儿便将方才和紫鹃,晴雯,并几个小丫头的说话,删繁去简的告知熙凤。

      熙凤奇道,若说是黛玉做了梦要回去,还想得通,偏是林二,这一出,竟没个由头似的,也想不通。

      恰旺儿和兴儿来了,熙凤隔着门与他两个做了吩咐,另嘱咐他两个这一路不许纵贾琏作乐,若叫她知道,先扒了他俩个的皮。旺儿和兴儿忙应了,说原是送姑娘回林姑姥爷家去,哪敢呢。

      这边林府里,如海卧病,在榻上立了小几子,半依在靠垫上处理公事。因公事机要,屋里也无丫头小子使唤,只有一个笔吏官,一个常随及两个门客。

      如海读罢条陈,自述几句,众人便将条承内容分条缕析说来,分析轻重,列举办法,终商议定了,由如海批复用印。

      常随与众人添了茶,道:“老爷,今自起床来,只用饭时歇了一刻,身体要紧,不如叫丫头们俸些软和,容易消化的吃食来,大家也好歇歇。”

      众人也劝他,说林公如此鞠躬尽瘁,伤了身体反而误了源长,不如解急就缓,徐驰有度,方才是为圣上效力的长远之道。

      如海一叹,道:“当下时事,三边战乱,匪类并起,民不安命,顷刻便是数万生死,如水及眉,如火上身,兵将之事已是不妙,岂能再于钱粮上紧缺?何敢怠慢啊。”一时气力不济,咳嗽不止,到底只能停了公事,做个喘息。

      众人吃了一盏茶,如海就常随的侍奉下吃了一碗汤药,便又投入累积如山的公务诸事。

      笔吏官划了封,将条陈读来,说:“此是小县文员陈希之告京中章府走吏,强提盐价,私开运河事宜。”

      如海接过,看也不看,仍封了,道:“前圣上点了章府老爷西征用帅,虽是败了无功,到底是为国捐躯,后又为着鼓舞将士,命大丧小治。陈希之不知内中缘故,过于耿硬了。当下圣上忧心于战事,我等也只在钱粮收用上用功,此等微末,且先不必复它。”

      过了此条,又批了数条,忽听的外间喧闹,命常随自去查看。片刻常随回禀喜道:“是小林姑娘回来了。”

      如海喜道:“小林如何回来了?姑娘可也回来了?派人去接了没有?”

      常随道:“是贾二爷送的,已派人去接了。说姑娘微恙坐不得船,所以这次不曾一道回来。”

      如海道:“也是了。众位,我那侄女从岳家回来,我先与她交代几句,大家且先用饭去吧。”笔吏官等人自去,才到回廊处,便与一女子迎面碰上。那女子虽戴了帷帽,而行动如风,面容也不曾遮住。

      笔吏官不认得,一时见了,不免吃惊,问是谁。门客道:“此便是林公的侄女,你虽不认识她,一说她父兄便也明了。”

      笔吏官奇道:“林公积世书香之家,竟有如此亲眷?我观此女子,眉眸如剑,虎步甚威,必是将门之后,她父兄是谁?”

      门客说了,笔吏官道:“怪道如此,原是之栋虎女。”忽而抚须大笑,道:“说来她总角年纪我还曾见过,不想多年之后再见,竟变了这许多,倒像她兄长多些了。”众人问缘故,他只摇头不再细说。

      这厢林二与如海见过,先叙了礼,礼毕,便在榻前与如海说话。

      如海道:“你父兄将你托付与我,我原该亲自照应教导,才不负你父兄意思。只是,我一直忙于公事,竟少有闲暇余力顾家,一切都靠你婶母去周全。至你婶母不幸去后,公事家事杂乱,家里实没个章程,又只得将你两个转托与京中。辗转十载,你我叔侄竟少有闲话的时候,更遑论教导与你,实在愧疚甚。惟愿你和黛儿去了祖母家,一来有祖母教导,自比我这处强些,二来姐妹们一起笑闹,总不荒凉。”

      林二道:“叔父何苦这样说,叔父待我一如亲儿,黛玉与我也如同胞一样,我在叔父这里实和家里一样的。”

      如海道:“在我这里时,我还能看照些,你们到了京中,风土人情具都不识,可还自在?”

      林二道:“我和黛玉两个,虽都因婶母伤痛,然到了别家,相互照应,彼此宽慰,除挂念叔父外,再没别的。倒是叔父整日劳心公事,已辛苦灼神,何苦还扯出心思来挂念我两个。”

      如海笑而摆首,从榻上卧起,伺候的丫头忙将枕头垫于他后背。

      如海挥退了丫头,道:“你不必宽慰我,当日我与你婶母议定要将你过继来,你能有支撑父兄门户之志,断然拒绝,我便知你不同。黛儿性子比不得你,她母亲在时还好,虽娇弱些,心里有不自在也有母亲倾诉。后她母亲去了,一日一哭的,倘我咳嗽两声,她又要一日三哭了。叫你们二人去祖母家,原也有这个考虑,想她去了祖母家,见不得我如此,会舒怀些。”

      林二道:“叔父说的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大了总要好些。除着实挂念叔父外,倒并不常哭。”

      如海道:“如此甚好。你与黛儿在祖母家自在,一日我若去了,托付了你们,我也放心。”

      林二转身接过参汤,侍奉如海吃饮,道:“在京里,虽是外祖母家,到底是客居。我自不说,在家在外,别人说好说歹,我并不过心里去。然而黛玉细腻心思,飘花落叶也要动一番心思的。便说我那日舍马,有些流言,我不曾如何,她倒哭了几回,去祖母舅母处请安问好,总是惴惴,日夜里也睡不安寝。”

      如海道:“舍马之事我也听闻了,虽有些风言,到底并不妨碍。你本是将门之后,太拘泥闺阁做派,反而失了祖风,况且军情紧急,传信最为当先,你去车舍马,甚合当下刚厉爽豪,果断明决的时需。祖母因此有些忧虑,必是担忧你的婚事,她只是不知陛下对你看重,一旦下了诏书,哪个好儿郎也配得的。”

      林二道:“因林二率性而为,阖府上下,姐妹各处,因此风言也有几日不安慰,多赖黛玉处处替我周全,我处在此中,几时也深悔自己此举不合祖母教导,失了高门大女的族风,失了门楣颜面。今听得叔父谆谆教导,才是此举总与家国大义上更深远些,心里也就拨云见日了。”

      如海道:“你们外祖母是很慈爱的,教导什么,也是为着你们的将来好,我早明了这个,否则也不会将你二人送去她那里。我身体越发不好,也唯独托付给她,我才能安心。”

      林二道:“叔父这话实太过悲绝。叔父身体不适,多是公务劳顿太甚,该适当权衡取舍,好自将养。这天下是皇上的,朝廷也是皇上的,皇上自有天下人效力。叔父既要替天下人呕心,又要为帝王用命,若当真把一身尽付了,黛玉岂不可怜?便当是为着黛玉,好歹也自顾惜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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