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76、吃肉

　　林明入了军帐，首先看沙盘地势。虽说她自幼熟读兵书战策，而沙盘和览图诸多一对应处，她竟不解者甚多，幸而军中将领多有熟人对她照抚，便是不熟的，看她募集的粮饷源源而来，也卖她面子。
　　这日深夜，林明还在军帐中看往战文书，椽笔录事与她讲解，看到两年前风散第一战竟死伤惨重，便问细致。
　　留值的五个将军便细细说了来，林明听完，无不遗憾，道：“原来竟是如此惨烈。”
　　王喜将军二十年前曾是林之栋旗下一个千户，因此对林明格外照顾，林明自入帐夜夜在军帐学习，而王喜也夜夜来此陪候讲解。说起这一战，别人不说的，他也愿意道来，因此说：“那一战风向不好，我军视弱，无一战之力，三日日夜血战，我军溃败一百二十里，死伤无数。直退到断口崖才止住了。”
　　说着望览图右上边角处一指，“断口崖原在此处，我军溃败后皇上大怒，将军便举剑将断口崖从览图斩去，下令既战生死便是全军覆没也不能再溃败至此。”
　　三日血战，溃败一百多里，可见战局颓势，怎么到了断口崖却能止败呢？当下便问断口崖地形，王喜便把笔在纸上画了讲解，果然是个天险。
　　林明有心熟悉完卷宗战局便亲去考察，正说着，却听外面喧闹，片刻帐门大开，倆个守军喜道：“禀林大人，众位将军，斥候探得营外十里有粮草辎重车队，打的是咱们的商沈的旗。”说着拿出一面临摹的样旗承了上来。
　　林明大喜，道：“前段时间我探的苏杭的沈万壑在回苗收了一批粮正要南下，便去信去买，只怕是那一拨粮到了。快去回了大将军，探明了，若是沈商，他们不熟此地地形，恐被敌军偷袭，咱们还需派军去接。”
　　谭老将军才和林明大闹过，林明入了军帐多问他听不惯有呛了两回，两人关系有些怪异，听的是林明募的粮草来了，只翻个身说“她不是还指手画脚的，想带兵打仗吗，一点粮草小事还要我给她支什么招，叫她看着办吧。”
　　谭老将军也不说派人，林明一个光棍谒者……。
　　王喜将军笑道：“粮草来了是大好事，叫上张胖子那个库房将军，我再调些人与你一起去就是。”
　　林明道：“大战在即，又没有调令，王将军若是与我同去，只怕有人说将军擅动啊。”
　　王喜道：“不碍事，大将军就是嘴硬心软，只这么十几公里，咱们快去快回，明日一早打个先头就回来了。”
　　林明这一行轻车奔袭，王喜调了五十骑兵两百步军，都是沙场老将，一夜快跑，两厢接洽竟然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精锐悍然之气尽显。
　　送粮的来与林明递单子拜见，见了王喜将军和这样的精锐部队，欢喜不已，拜了又拜，道：“老板说了，小姐有什么只管吩咐，只要能打胜仗，小姐尽管说，我们一定尽力相帮的。哦，这里还有三十匹野猪的肉干，一百只干兔子，还有两袋盐，都是老爷特意吩咐叫采买了给小姐送来的，说权当给将士们佐酒。”说着递上单子。
　　张将军忙翻身下马，小将一样挡在林明前面接过单子，朝林明一笑，道：“卑职先去交接了，这盐可是来得及时了。”说着提着胸前的小铠，跑前跑后的忙得脚点莲花一样不停。偏他又胖，样子滑稽。
　　林明和王喜也下了马，走到一块空地说话。林明道：“你是专在西边，还是贯同的跑商，可知道苏扬一带的情况？前头关下受灾，盐被水卷了好些，听说盐价涨得厉害？”
　　“小的沈胡，是专管西南两方的采买。”沈胡笑道，“虽然不知道究竟受灾如何，听说朝廷今年赈得及时，各处调得快，并没有往年的赚头，盐价涨得也不是特别厉害，只翻了一番。”
　　王喜笑道：“好家伙，翻了一番还叫不厉害？你们这些行商的口气不小啊。”
　　沈胡笑道：“军爷见笑了，只一番的差价确实没什么赚头的，便是一路左右运费，过明防暗关，各处税费打点开销，也要花去七八成数。再说盐这东西是个脆物，一路见风见雨的损耗又大，实在不赚钱。”
　　林明笑道：“他们行商都少走盐这行当，一来盐不便运储，二来，却是盐是官署衙门引子出来的，管得严，量难走得大。”
　　沈胡忙拱手道：“是是是，小姐明眼人。”
　　林明道：“我晓得盐不好走，但这人是离不开盐，”她从怀里拿出两封信，“军医和我说，将士缺盐容易得什么病症，是大事，叫我想法子弄些盐来，我这里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你们沈老板的，一封是给苏州新盐政的许攸许大人的，你帮我带下去，”林明笑道，“可耽搁不得，我晓得你们和漕运也有交情，叫他们给你备快舟。”
　　沈胡忙恭敬接了，仔细揣在怀里领命。

　　交接完了，一路反馈，肉干的香气穿过层层干草油布，引得精锐们也直吞口水。王喜骂了手下两句，返回和林明并鬃却笑道：“居然弄得来一百头的猪肉，这姓沈的倒有些本事，弄得我手底下这帮没见过场面的口水下雨一样，丢人。”
　　林明笑道：“这猪肉兔肉都是走小账本的，王将军受累一番，和张将军说说，让他扰给你一二十头他必定没话说。”
　　“你！”王喜把胡子一捋，笑道：“算了算了，算计不过你，我不和你算计了。那猪肉虽是好东西，我去要算什么，别人还只当我依仗交接粮食的便宜给自己讨好处，那往后还不个个都抢着交接粮食的差事去了。”
　　王喜手下的一个裨将笑道：“林大人，咱们兄弟跟你跑了大半夜，好歹不能叫兄弟光闻着肉味儿吧。要是都入账咱们也不说二话，那姓沈的可说了，那猪肉兔肉可是白送给林大人的，林大人全叫张将军收了去，好歹也给兄弟们喝口肉汤啊。”
　　张胖子听了，笑脸一皱，道：“说的什么屁话，那不成那肉我拿去自己吃了，或是单不给你们吃？那肉放在库里，立了功大将军赏了分派，你们若吃不到，倒癞我？”
　　也是久不见肉了，说起猪肉，兔肉，林明也不由想起香薰猪，闷嫩兔这些往日常吃的菜，吞了口水，也馋。
　　她回身一望，当下将王喜打马拦到一边，低声道：“王将军，现在距营不过数里，咱们出来接粮他们也晓得动静，粮食是万无一失的。刚咱们说起那个断口崖，我很想去看一看，不如咱们乘着马快，疾驰来去？”
　　“这……”军中无令不得出营，更别说百里之外。王喜不免犹豫。
　　裨将笑道，“林大人，咱们一来一去，总不能饿着肚子吧，你叫张将军匀给咱们两头猪作军粮，咱们便去，是不是啊将军。”
　　王喜一看那裨将，终豪爽一笑，“瘪犊子，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有个在兵部当官的爹啊，罢了，我这个将军，一条命也是为了让兄弟们能吃饱饭卖的，兄弟们想吃肉，我王喜也不怕挨几十军棍。唉，这一带的野物都被兄弟们打绝了，久没荤腥我也想得很。”
　　裨将哈哈大笑，“将军看傻，林大人可是见过皇上的，人人都指望林大人吃饭发军饷呢，林大人带咱们吃顿肉又怎么了。”
　　林明无奈一笑，“好了，小声去张将军那里，取猪四只兔十只，咱们五十骑去断口崖。你们啊，若我还有个爹，天天带你们吃肉也不怕。”
　　张胖将军白得粮草这许多，虽说林明开头要这些他肉疼，终究面子还是要给的。当下给王喜部下的五十骑配了食水，自己领着十骑分前中后押运几十车的粮食回营。

　　五十骑铁蹄翻土，马上笑饮，割肉就食，数往日斩杀敌数，多少舒意豪情。林明看得此时诸将神情，心怀大畅，不禁生出胜战希望。
　　一夜来回疾驰，天不见明，林明等人已赶回驻地。张将军在候着，见马入营，忙迎上来，王喜一抹嘴上肉渣油痕，问：“如何，大将军可要怎么罚咱们？”
　　张胖将军嘴角一抽，道：“大将军还在用饭，未曾出来。”
　　“在用饭？”大将军夜宵实在子时初刻，早饭实在卯时二刻，现在应该是寅时，大将军用在饭？林明不由奇怪。
　　三人往主帐走，才道帐外只见账布上影子一片，如同群魔乱舞。只听谭老将军声如洪钟，吼道：“烤野猪太他娘的好吃了！肉汤太他娘的好喝了！”
　　诸位将军也纷纷和道：“太他娘的好吃了！太他娘的好喝了！”
　　“吃！”
　　“喝！”
　　“要是有酒就好了，有酒有肉，赛过活神仙呐！”
　　“哎，备战期间军中不可饮酒，喝汤喝汤，来来大家举杯，以肉汤代美酒，大家喝一个！”

　　帐外，王喜一窘，忙道：“军中好就没得肉吃，大家都馋坏了。”张胖将军眼中含泪，点了点头，“林大人见笑了，都是我没本事，幸而林大人来了，诸位将军一年才吃得一回肉。”
　　林明也是大窘，她想起伙房给她碗里弄的那些肥肉，她不爱吃扔了，原来竟是别人一年都吃不到的。林明心里不是滋味，也不好站在帐外听将军们吃肉的感言，当下只得道：“王将军，张将军，今夜大家来回一趟都累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林明转回自己营帐，因她是女子，又是御赐官职，营房还在主将后方，日夜有十个岗哨，她回去时看到挺得标枪一样，和她大招呼的岗哨，心里竟有些愧疚：不是背着他们吃肉了，而是没能让他们都吃上肉。
　　当夜回去，连篇疾书，又是十几封信连夜送出，往各处扑散而去。直到再没有别处有现成的好图谋了，才换了衣裳躺下，迷迷糊糊到了梦里，她在端口崖，被豺狼虎豹团团围住，她竟高兴万分，挽弓搭箭忙得不亦乐乎，一边高声疾呼：将士们，杀啊，杀了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