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75、入帐

　　“林大人！”主将军帐，伙头上的老白挑着食框，与林明招呼。
　　那食框沉重，压得扁担弯得好大的弧度。林明笑应了，问说：“这几日水如何？”
　　老白叹气摇头道：“颜色越来越重了，这水再这么吃下去，只怕还没打仗，人就要先病倒了。”
　　林明道：“主将正在商议军务，一时不得闲的，你先把担子放一放，和我说说往年怎么处理水上的问题的。”
　　“哎。”老白放了担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和沙，道：“往年还是一样的，风季来了停战，风季过了打仗，中间水要坏几次，人畜饮了总要病些，运气不好的时候还死些人。”他悲声道，“死了人，他们又来伙头上闹……”
　　老白说：“咱们想了办法，比如打来的水先放一晚，只用上面的，还有把水烧熟了再吃，但都没法啊！”
　　“此时可报给将军了？”
　　老白道：“报了两次。”
　　林明道：“将军怎么说？”
　　老白摇了摇头道：“水就是那么个样，想来将军大人也没法子。”
　　“那，可找军医问过什么原因没有，或弄些什么预防的药剂在水里？”
　　老白搓了搓手，道：“今年吃倒是还够，只是药……。不瞒林大人，咱们伙头人微言轻的，军医和划药这样的大宗得一层一层往上请，军政大事又那么多，在哪处请丢了也是常有的。咱们伙头上商量，想求一求林大人，林大人常在军医那里……。嘿嘿，林大人什么时候提一嘴，也救兄弟们的命啊。”
　　哦，难怪。最近林明的伙食比刚来细软了些，比如馒头稀粥边儿配着小咸菜，面疙瘩里有两片儿肥油肉。
　　都说为君为将者应当爱兵如子，可事实总有许多错综复杂难以尽详处，位高权重者不能尽察的。
　　林明想起被自己扔了的肥肉，不由有些犯窘，片刻才道：“我知道了，此事易早不宜迟，我这就和军医到伙头看看。”
　　“真的？！”老白大喜，忙道：“大人稍等我两步，我把饭菜给将军们送进去就来给大人领路！”
　　老白挑了担子往帐里去了，林明才听得将军说了几句“开饭了”老白便闪身出来了，欢欢喜喜的，带着林明就往军医那边去。林明点了倆个军医跟了，又往伙头这边去。一路上伙头炒豆子一样把情况给军医说了，军医时不时应两句别也无话。
　　到了地方，军医看了水色，尝了生水，脸色不大好。林明问了，军医道：“大人，不是我等不尽心，这水年年这样，体质弱的人吃了有些反应，吃久了也就没事儿了。若要用药却不划算，军中的药本来久少，此处用了，几日作战后救人的药就要少些，还得是有人要死。”军医正色道，“药只有那些，救体质弱喝水要死的，或救冲锋陷阵受了伤了，大人难道能眼看着咱们的将士受了伤没药用活活熬死？”
　　“这……”老白和一众伙头没了话，只个个望着林明。
　　伙头们视线复杂，军医们咄咄逼人，林明心头微痛。她沉声道：“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将士们的安危性命着想，可……，”她看着伙房里的那些给将士们吃的灰面粗粮，人高的干菜棒子，心酸莫名，“将士们在前线，用血肉之躯保卫国家，捍卫家国太平，个个都是勇士。没有谁轻谁重，他们个个都很重要，我林明，纵然不才，虽暂不能与将士们一起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但也绝不能让将士们没药用！”
　　“大人！”军医要劝，林明摇头止了他。
　　“该用什么药，劳烦军医开方用药，事责我一并承担，别处，我会想办法的。”
　　军医应了自去，林明便站在那里等军医开放调药。此时正是吃饭的时候，林明来了，伙头们都停了吃饭，只有一个新兵躲在角落里，也不知吃什么，狼吞虎咽的。林明走过去一看，却是个和自己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儿，心里亲切，便问他吃的什么。
　　“大，大人，”那小男孩儿一张口便是一股馊味。
　　“怎么会事儿？！”难道是伙头欺负新人，看他年纪小便不给好饭吃？林明不由起了心火。
　　只见那小男孩儿噗通一声跪倒，哭道：“大人，我该死，我不该偷吃，只是这些豆饼只有一点嗖，我实在舍不得给马吃才偷着吃了的，请大人饶命啊。”
　　老白上来就是一脚，骂道：“马吃了去打仗呢，你吃了顶什么用！”骂着又是一脚，那小孩儿在地上打滚，破衣裳撩擦起来，腰上拉车推磨的乌青有巴掌宽，腰带一样。
　　“算了。”林明道，“人食吃不饱才会吃马食，他原没错，饶他去吧。”
　　出了伙房，军医赶上来，道：“林大人，这药用了别处还要找补回来，否则……”
　　“林明知道。”林明一笑，劝慰道，“一打仗举国没个安稳的地方，人都活得不像人样，这几年辛苦辛苦吧，我知道你们军籍还有几年就满了，到时候或是回京城，或是去那处做生意，哈哈，还得打胜了咱们才有好日子过啊。”
　　“哈哈，是啊。”军医轻松道，“像大人这样有荣华富贵的日子不过，跑来边疆受苦的我是只见了大人一个的，我们啊多少有些不自由，若能抛了战场，哪怕做个赤脚大夫呢。在这里一天手里几十上百的命，或精力不到，或药断了，自觉得不像个悬壶济世的，倒像屠夫。哈哈，战场啊，太折心了。”
　　林明点了点头，“宁为盛世犬，莫为乱世人。”她放眼尽望，这一方军营重地，数万之人，个个脚布沉重。“我军急需一胜啊。”
　　军医笑道：“大人，若是能胜，折我三十年阳寿我也愿意。”
　　林明闻言一愣，哈哈大笑，“军医四十好几？”
　　这里正说笑，忽前面一队甲胄在身的将士冲了过来，举旗便问可是谒者林明。
　　“正是。”林明道。
　　“拿下！”举旗，呵道：“林明擅用军药，风奉命拿回问责！”

　　林明被押到主将军帐。军帐宽大，中间一台四方沙盘旗演，左右皆是军中将军。
　　大将军姓谭，林明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谭将军这样须发皆白的。
　　谭老将军一见林明，气得把沙盘台一拍，啪的一声，台上几方敌旗应声而到。
　　“林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动军资，你可晓得这是杀头大罪，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大将军息怒，”左右忙都劝，“林大人年轻意气，虽耗了些药，也罪不至死啊。”
　　“是啊，大将军，林大人先前有功，便当低过也足够了的，大人还请饶了她去吧。”
　　谭老将军怒道：“你可晓得将士们在沙场拼命，被敌军砍伤一刀，好容易爬回来，却没药用活活痛死是什么滋味！你，你倒好，把药洒在水里，你，来啊，林明目无军纪，擅动军中重要物资，军令如山，拖出去砍了！”
　　砍，砍了？！这如何使得。
　　左右将军纷纷跪地，“大将军息怒啊，林大人罪不至死啊！她募千人入军，随军粮草五十车，实在功大于过啊！”
　　“是啊，况且她……”
　　林明道：“大将军要杀我？我且问大将军，圣上调拨军医军药是做什么用的，难道是摆设，不是医将士们的病的？将士们吃了水死了，和将士们上战场战死了，难道便不一样，吃水死了就不值得用药？！”
　　谭老将军气得粗气吹得须发乱飘，“混账丫头！无知妇孺！吃水吃死了的哪能和战场上死了的英雄相提并论！”
　　“哈！”林明狂笑一声，道：“请问将军如何知道吃水死了的，在战场上就不是冲锋陷阵，英威杀敌的将士！军中物资有缺，左右不敷，老将军身为三军主帅，不想办法筹集物资保障军士，倒把同样浴血奋战的军士分成三六九等，谁值得用药，谁不值得用药，哈，林明请问将军，将军身为主将对着三军动员时可挺得直摇杆！”
　　“你，你，来啊！”谭老将军作势就要叫人押解。
　　“林明！”左右呵斥，“胆敢顶撞大将，还不快快收声！”
　　“放开！”林明挣开束缚，朝左右轻轻一拜，道：“我知各位将军因为我父兄厚待我，因为我生来是女儿爱惜我，怕我涉险，军中险地也把我挡在后面高阁束之，只是，各位叔伯前辈，可想过林明不过一届孤女，是如何领受得谒者官职，万里迢迢来到此地的，千难万难林明来了，难道却什么也不做在此耽死吗！”
　　林明道：“谭大将军身为老将，百战不胜，有违皇上圣恩，此是一罪；谭大将军不顾将士安危，眼见将士病疾却不判药，此是二罪；林明既官拜谒者，便是谒者，谭大将军不许我入军帐传事，此是三罪！大战在即，林明顾忌军心不做弹劾，大将军倒要杀我，用的是什么心！”
　　“好啊，好啊！”谭老将军四肢俱颤，“妇孺好一张杀人诛心的利嘴！”
　　林明哈哈大笑，“妇孺又如何，我林明虽是一届妇孺，一届女流，不惧纲常，不惧生死，大将军若杀了我，我林明是为国谋冤死边疆，青史丹册有我的好名声呢，而将军呢，大将军谋杀皇上亲封御臣，恐怕却要留下个恶名了。”
　　眼见林明气盛，左右之中站起一个猴脸将军，拔出刀来，恶声道：“这娘们儿是恶猴子转世，目中无人，让我一刀砍了她。”
　　他一刀砍来，左右之中又弹起一个将军，也是拔出刀来，却是“铛”的一声挡在了那猴脸将军面前，“呵！我看目中无人的不是林明，是你！大将军还没下令，你敢拔刀！”
　　物资张将军也爬了起来，道：“是啊，大将军，林大人杀不得啊，先不说她祖上功绩，咱们军中的十万粮草还等着她筹呢，将军若要杀她也先指派个人接替了她筹饷筹粮的差事才好啊。”
　　国家三边用兵，天灾不断，国库哪有粮食拨来，况且西边又总败仗，哪处去筹去募都不讨好脸……。
　　也只有林家这个小东西，身后是四大家族，还拔得下些毛来。
　　谭老将军好歹气平了，怒道：“看在你家先烈的份儿上，今日你顶撞本将先不斩你，罚你筹二十万粮草来，你用的药也要补齐！”
　　林明道：“好！身为军中将士，听主将调遣筹钱筹粮，林明竭力去办，只是还请大将军将我与诸将同视，许我帐内听议！”
　　谭老将军百汇生痛，也只得忍疼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