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63、噩讯

　　熙凤去探望黛玉，眼见黛玉样子，又勾起自己的伤心来。正所谓两个都是把苦痛为难往肚子里咽下去的人，一个病了，一个哭起来，也不知是哭的对方，还是哭的自己。
　　熙凤哭着劝了一会儿，终究不见黛玉反应，平儿又来传说，说刚才门上的来报，说二爷叫人带了信回来了。
　　熙凤道：“带信回来便带信回来吧，你激动什么，你二爷的信那次提过咱们一句半句的，你还指望他记得咱们呢。”她擦了眼泪，站了起来，“老太太哪里怎么样，得闲了没有？”
　　平儿道：“还没呢，方才我已经使人去看过了，说老太太陪着孙老太太和孙大奶奶逛了一圈院子，说累了，转回报厦里叫鸳鸯陪着打马吊呢。送信的往老太太那儿回了话，老太太也没急着叫人去请老爷们，只也没让预备待客的宴席，想来也快了。”
　　熙凤道：“好罢，我先去老太太那儿等着，这边，”熙凤想了想，道“林妹妹这样子，怕是中觉的时候叫噩梦魇住了，你先遣人去张太医家请了他来看看，或开些安神静气的汤药，或怎么样，我边边回了老太太，再做别的打算。”又嘱咐紫鹃雪雁，“光哭抵什么用，好生照看着，有什么不好，也立刻跑了来回我，若是耽搁了，只拿你们是问。”
　　紫鹃和雪雁应了，熙凤便和平儿自去。才到正廊子就遇着了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忙迎上，道：“正到处寻二奶奶呢，仔细就在这里遇见了。”
　　熙凤道：“你不老太太那儿候着，寻我做什么，孙家太太们回去了没有？”
　　“还没呢，约莫是快了，我已交代下去安排车马，只鸳鸯姑娘刚才出来问二奶奶过来了没有，又说要紧，我想着怕是老太太改了安排，要二奶奶去送孙家的奶奶，所以赶着来寻二奶奶。”
　　熙凤笑道：“不是安排了太太去送了吗，怎么又要我去。”
　　周瑞家的笑道：“原是说叫太太送的，只刚金钏儿急急跑出来，我拉着一问，才说是太太竟犯了头风了，要回去拿药丸子去，这一趟只怕还得劳烦二奶奶去送送。”
　　熙凤道：“知道了，我这就去。你去看看车马轿子预备好了没有，去吧。”
　　“哎。”周瑞家的应了自去，熙凤看她去远了，才叹气道：“可看见了吧，可有一刻松闲的？这个家啊，真真儿是哪儿也离不得我，一个人，还恨不得撕开当成两个用呢。”
　　这孙家原也是不大走动的，只近来琏二出了这差事，又是军部报备御案亲封的，各家太太奶奶早耳闻了要征调世家子弟从军的消息的，少不得要到这府里来探个究竟，或实在免不了被征调了，一应也只往世家子的营队里去，也图个互相保存不是。
　　唉，也不知那个没良心的现在怎么样了，到了那要命的去处，是死是活的，也只得求菩萨去保佑了。
　　熙凤赶着去送孙家的太太奶奶，在二门上了车马，从角门送了出去，这才回转。想着平儿刚说的信的事儿，脚也不停的往贾母贾母那儿去。
　　贾母正和两个太太喝茶用点心，见熙凤来了，忙招呼她，道：“你来得正好，刚才你太太还说你，你和林家的二丫头要好，她给你写信没有。”
　　熙凤奇道：“没有啊，自她两个去了，都是往公中府里的信，也没有单给我的，太太怎么这么问，可是出了什么事？”若是出事，熙凤自然紧张。
　　贾母叹道：“那丫头也是年轻轻率，出去了，只言片语也没有，好巧不巧的竟闯到了那个地方去。”说着端茶的手朝王夫人一扬，“你把信给凤丫头看看。”
　　熙凤接过信来，急急看了，知不是贾琏出事，暗松了口气，然而终究是自家姐妹，又是一个敢去拼命的，心中难过也是真的，“这消息可靠得住？仔细叫人去打听了没有，或是讹传，或还有救呢……”
　　熙凤心中想起平日里交往，林二是个淡然不争，心中最有成算的，不像是冒险去和匪徒流寇争锋夺功的人。但回头一想，都敢往宫里皇上面前去争官当，这样往死里跳的事儿也敢，她原就是个肚子里憋着坏，只脸上二木头一样的，这信上说的，也不定就不是真的……。
　　唉，这样的年轻，急着争什么，若知是这样，当初安安生生的做个闺秀，将来嫁个好人，岂不好吗。我也就算好强的了，她倒好，只怕自己不死似的，倒往那要命的去处去填命。
　　熙凤自认和林二也不是多交心要好的，可听了这个消息，她竟住不了悲痛，忙背过身子，用绢子捂着擦泪。
　　贾母眼也红了，颤声道：“许不是她的命，当初那样的法子才去了，就遇上这样子的事儿。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贾母虚空一望，仿佛见了林明躺身在穷寇恶匪的屠刀之下，也忍不住悔恨落泪。
　　王夫人擦了眼泪，柔声道：“老太太也莫太伤心了，一切也不是定数，许她还活着，好好儿的也说不定。琏儿的信上也说了，按照行程林二妹妹是要路过那什么芙水镇，只恐有闪失，叫咱们也去信叫问问她。”
　　熙凤心道，琏二自离京中，沿途按诏募勇，走的也是林二妹妹的那条线路，他隔几日往宫里送信也顺带往家里带信，算算日子，驿使虽快，从他那处往京城送信也得近十日的功夫。这十日里，他必定已往林二妹妹那儿送倒试过了，必也没有回信，才来信叫派人去寻……。不用说已经是凶多吉少了,明眼儿人一瞧就知道，哪儿还有活路。
　　熙凤心中悲伤难以自抑，握了拳头抵在心口，强笑道：“是啊，太太说的也不错。琏二信里虽写得可怕，什么已折了三个护军，一个裨将，凶悍异常的，叫他说得恶鬼夜叉似的，一个小小的芙水镇能闹得多厉害，它要是真闹成那样，旁儿的朝廷驻军早平了它了。再说，林二妹妹吉人天相，许早得了消息避开了也有可能的，坏了的船也不定恰就是二妹妹乘的。”
　　“琏二素来是个耗子胆，夸大其词的。”熙凤这样说道，语气却弱些。
　　贾母摇了摇头，“你们年轻，生来又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没见过，不知道敬畏。当年我还做姑娘那会儿才听说过。”贾母不愿回想，闭了眼睛，“都贴了告示悬赏的，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杀人如麻的，再说，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当铺里也没有那些好东西，只怕你林二妹妹……。唉。”
　　熙凤忍不住又哭了，“老祖宗，那可怎么办，林二妹妹还那样年轻，想着就叫人心疼。”她哭得抽搐，话也说不出来了。
　　贾母抹了眼睛，道：“可怜她小人，竟这样命不好，又是咱们府里出去的，和其他姐妹们一样，哪一个不心疼呢。总不好叫她一个小丫头飘荡在外头，没人惦记，去叫你老爷来，还有东府老爷，总要派人去把她找回来才是。”
　　王夫人擦了眼泪，道：“后事的事，她一个小丫头，又是孤女，你也派人去苏州那边问问。”
　　“是，太太。”熙凤更痛。谁能想到呢，林二那样要强的人，大好的年纪里死了，尸首也不晓得在何处，领了领了算计着，竟连个埋身的去处也没有。“老太太，太太，那我就去了。”
　　“慢着！”贾母忽道。
　　熙凤回转过来，请道：“老太太有什么要交代的？”
　　只听贾母道：“这事儿，先莫叫林丫头知道了，她两个感情好，林丫头最近身子又弱，我只怕，只怕她听了受不住。”
　　熙凤泪一冲，好险用手绢把嚎啕遮住了。强忍着应了是。
　　出了贾母院门，平儿把熙凤扶住，红着眼睛劝道：“奶奶，事已经是这样了，咱们再伤心难过也救不回二姑娘来，仔细您再呕伤了身子。”
　　熙凤擦泪，叹道：“好歹是一处玩闹相处的，谁想到呢，她忽然就去了，怎么不叫人伤心难过呢。唉，都说，死了的干净，一了百了的，活着的倒难过，可不是这么个理儿？咱们也还罢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不过因着往日的交情，替她哭一哭。只林姑娘，她两个一块儿来的，一边儿照应着还好些，现在她死了，林妹妹将来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