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29、暗涌

　　且说贾政自从拔职回京已有些日子，然而工部竟没有再安排，只日日叫他到工部帮着处理文书，贾政是有报国心的，也悄悄拉住王大人问过，但王大人只说“报国无小事，文书总关天，难道见不着百姓便不是当官了？这一堆一堆的文书，咱们不尽心，难道还要圣上亲自来？咱们报效君王，岂敢嫌工作细微烦琐，贾大人，你说是不是？”

　　贾政日日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公文，心里虽觉得此次的拔擢倒像是暗贬了，但被王大人这么一说，又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因此也安心了些。

　　且说正是那日大朝的次日，贾政轮休在家，正和几个请客说八股治国，忽门上来报说有“天使”来了。

　　天使驾临，贾政不敢怠慢，忙整理换了官服奔出门来迎接，又嫌弃那门上报信的走路慢，一劲儿超了直奔正门。不想到了正门却不见人，一问门房，门房却道：“老爷，我们自打天不亮就不离门的，眼珠儿也不曾移动过，若有天使来，我们哪能不知道，确没见到天使啊！”

　　贾政想训，然而喘着气说不出话，正在这时，那禀告的门房终于追上来了，隔着老远就喊：“后门！老爷，在后门！”

　　贾政顾不得训那说话说一半，不晓事的门房，忙又直奔后门去。

　　到了后门，三四个门房一看老爷来了，忙来搀迎，又看老爷满身是汗，又举着袖子给贾政擦汗，贾政哪敢在天使面前失了体统，把那几个献殷勤的门房一推，忙问：“天使在何处，快迎！”

　　门房忙说“在呢，在呢，请不进来，已奉了茶在门房耳室。”

　　贾政一听，又往门房耳室去，到了门房耳室，好歹见了这位“天使”。

　　贾政打躬作礼，口道：“不，不知天使降临，有失，有失远迎。”喘着粗气就要下跪，被夏太监一把拉住了。

　　夏太监笑道“不敢”，把贾政扶了起来，却道：“贾大人，咱家先恭喜了！”

　　贾政道：“不敢不敢。门房简陋，天使还先请府里用茶。”

　　夏太监道：“不了，不了。贾大人，您可知咱家今日来府上，可是为着什么？”

　　贾政道：“天使驾临，自然是传达皇家旨意，这门房粗鄙，只怕唐突了圣意，还是先请天使移架吧。”

　　夏太监手一摆，笑道：“哎哟我的贾大人，今儿不是为着圣旨，您先歇歇，把气儿喘匀了。”又说：“咱家也听宫里说过，贾大人在外面办事，替皇上效力，很是进心，朝廷也上了嘉奖的表奏，这一回，又恰逢林大人那里替皇上办了一件大好事，嘻嘻嘻，皇上啊，乐得夸了好几回呢。”

　　“是是是。”

　　“这林大人是贾大人您的的妹夫，这连襟儿可都是为皇上效力解忧的能人呢！”夏太监竖了竖拇指，“贾大人您这会子不是在待职嘛，有了这一股子春风，贾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想法，自然是问有没有想去的去处。

　　有人有势的勋贵，比起旁人自更有些便宜，比如考评，比如调职，自可以去与相好的官贵说说，泰半是能定下来的，还有便是这种，由微服的天使私访。

　　贾政起初跑得胸肺痛，这时便只剩下满腔感激了，红了眼眶，朝着宫门方向一拜，哽咽道：“天使亲来垂询，这素来是宗室贵戚才有的恩宠，我贾政何德何能……”贾政转而面朝北方，含泪谢恩，倒慌得夏太监忙把他拉住。

　　夏太监不敢再绕弯子，拉住贾政，道：“哎呀我的贾大人，您道是让我把话说完啊。”因此拉住贾政不让他再拜，把皇后的交代的意思说了来。

　　末了，道：“贾大人，您忠诚侍君，这宫里都是知道的，所以今天我才来的。边关在打仗，皇上日日担忧，这朝廷上下是没人不知道的，咱们这些人，又世受皇上的恩泽，难道竟能看着皇上为着军饷银子愁急得病了？”

　　贾政潸泪涟涟，哭道：“下臣无能啊，君父忧疾，恨不能身替，都是下臣无能啊。”

　　夏太监拍了拍贾政的肩膀，又道：“不能上阵杀敌，替君父解忧，咱们都是无能的。好在咱们还能在别的地方稍做些什么，您说是不是？宫里，皇上已经下了旨，为这不耗费许多，今年也在外面选才人了，娘娘也下了旨削减用度，省下来的银子，都充作军饷。就连太后太妃娘娘都预备连千秋都说不办了呢。”

　　“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国母贵重，岂能，岂能啊”

　　夏太监道：“我也是这么说，但是主子们说了，边关正打仗呢，民不聊生的，节俭些，没什么使不得的。”夏太监抹了眼角的湿润，叹了口气，道：“这些大事，我这个废人是做不了什么的了，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出宫来替贵人们跑跑腿儿，尽尽心力。那件事，总需要个带头的，世家之中，我只觉唯有贾大人才能托付，做好这个表率。”

　　贾政哭得须发湿润，点着头连道：“是是是，政一定竭尽微力，不辜君父。”

　　贾政和夏太监说到午时，丫头来请饭，贾政便留夏太监，夏太监只说不敢耽搁便告去了。到了席上，贾政和四五个清客相公坐了，贾政一看那席面上的菜色，忽悲从中来，拒不起筷就食，贾政不吃，清客们也不能吃，于是几个人竟对着一桌山珍海味长吁短叹起来。

　　下午，贾政便请求见贾母，恰宝玉正在贾母处，听见他父亲来了，吓得不行，忙与贾母告退从后门跑了。

　　因贾政吓着了宝玉，贾母便没有好脸色，见了贾政便骂“白当了几十年的差，愈发没了规矩，来了也不知道提前通报，这样莽撞，岂当的起圣上的重托”

　　贾政请了罪，贾母便叫他别跪着，叫他坐。

　　贾政坐了，把夏太监说的事说了。

　　贾母一听，顿时大怒，道：“十万两银子！你，你，你倒是好大的口气！”稍压了怒气，竟红了眼睛，哭道：“咱们家，自你爷爷那儿起，从来都是兢兢业业，克己奉公的报效朝廷，多少次的豁出命去搏，才有了今天的家业。两个儿子，你哥哥指不上，你我也指不上，为了这份家业，我把大丫头送进了宫里，你妹妹也嫁得远远的，为了这个家业，我是操碎了心啊……，好歹有了宝玉，才算有了盼头，宝玉还小，你倒要把家业先败坏了去吗。”

　　贾政忙跪地求老母莫伤心，也哭，道：“儿自知无能，不像祖先，不能上战场去搏功名，也不能早晚侍奉孝慰母亲，家里一切，都是母亲费心操持才有今天的样子。然而那钱总是咱们借了国库的使用，早晚总是该还的，且宫里既派了天使来，已是君父慈爱顾全我们颜面，再也不敢推脱的了。”一时哭得不能自己。

　　贾母抹了泪，端坐了，道：“好了，你知道我辛苦就好。这京里，哪个世家不往国库借银子使，这不也不单是咱们一家，怎么宫里倒先咱们这儿来要夏太监是如何说的，你原话说来我听。”

　　贾政应了是，一边极力回忆夏太监的话，一边复述了说来。贾母仔细听完，又喊他说了一回，这才叫贾政先回去。也不说这十万银子认不认还。

　　贾政去了，贾母立刻叫鸳鸯备了笔墨，写了信，叫鸳鸯交给熙凤，快给王家的老太太和史家的夫人送去。

　　又叫了薛姨妈来，倒问她家是做宫里的买卖的，可有靠得住的内侍嬷嬷，请一两个出来说说话。薛姨妈笑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倒不管这个，蟠儿虽然莽些，家里的生意倒是他在管，老太太有什么要问的，我叫蟠儿来？”

　　一时派了人去找，不想等到下午，找的人回来回话，说薛家大爷早上就出城去了，这会儿找不见，而那边王史两家竟也没有回信。

　　贾母午饭也没用，中觉也没睡，也不叫姑娘们来陪着说话，连宝玉来请安也只说累了，让找妹妹们玩儿去。

　　照常用了晚饭，贾母今天竟不留姑娘们说话，倒把王夫人留下了，说了许久话，王夫人从贾母处出来，脸色不大好，连眼睛也是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