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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求收藏 ...

  •   俗话说“墙内风声,墙外轰鸣”,尤其这些大户人家,风吹草动也是天大的新闻。且说这日王夫人红着眼睛从贾母处出来,才一盏茶的功夫,消息便传遍了阖府。

      熙凤自然也晓得得快,快刀斩乱麻的打发了回事儿的媳妇们,便关起门来和平儿说起这件事。

      熙凤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又同嫁到贾家,自和王夫人亲厚,连她婆母也赶不上的。听了这件事,忙问缘故。

      平儿想了想,摇了摇头,说:“说来也是奇怪,往日里府里什么消息逃得脱咱们得眼睛去,偏今儿这件事,问了好几个也说不知道。”

      熙凤急道:“你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我问你,鸳鸯你问了没有?她怎么说。”

      平儿道:“怎么没问,我想这老太太是从不离鸳鸯的,第一个就是问她。结果鸳鸯也说不晓得,只说用了饭,老太太留了太太说话,叫姑娘们回去,让她去送宝玉去了。”

      熙凤蹙眉一想,道:“老太太那里没有鸳鸯不知道的,她送宝玉去了,回去自然有人和她说,你问她她又不不知道,那边也就没法子了。太太那边呢,几个亲近的怎么说?”

      平儿道:“所以我才说奇怪呢,我去问,偏那边的丫头婆子们一点儿也不晓得似的。我一问,却说太太一点儿异样也没有,回去后,洗了手脸,照样点香念经,还是叫环儿抄金刚经。”

      “还叫环儿抄经?”熙凤听了心思电转,然而终究还是不得其解,只捏着粉拳思索。平儿不敢打扰她,轻脚轻手的取了厚衣裳来与她披上,又把地上的小炉子搬得近些,洗了手,仍陪着熙凤坐着。

      到了二更,平儿听见更声惊醒了,一看熙凤,竟还在思索,喊了两声“奶奶”,竟不见熙凤回答,忙绕过去拉她。熙凤被一拉,哎哟一声醒了,道:“我竟迷瘴了,罢了,想不通便不想了,方才是不是打了二更?你二爷呢,回来了没有。”

      平儿道:“可不是二更了嘛,二爷没回来,怕是应酬得晚。”

      熙凤一哂,唾道:“你还不知道他?鲍鱼之肆还久沾其臭呢,更何况他们那一堆人,有一个好的?嘴上说什么应酬,只打量咱们不知道,我都懒得说破,没得说破了大家都没意思。”

      平儿一边铺床,一边道:“我叫外头留了门,二爷什么时候回来也不关事,奶奶只管先安置。”

      熙凤道:“留什么门?!叫他们关了,过了二更都不许随便进出!”

      熙凤和平儿一向是睡得晚的,等到她们这边安置了,整个贾府便似松了气的大物,倦懒懒的趴在那里,只偶有巡夜的,起夜的轻脚轻手的在亭台楼阁,花圃山亭之间移动。

      这一夜,鸳鸯是不敢睡的,贾母一翻身,她就警醒,贾母一叹气,她便揪心一样。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鸳鸯便劝,说:“老太太,别着急,兴许明儿一大早就收到回信了呢,或者王家史家的太太亲自来了,老太太还得亲自见呢,老太太还是早些睡吧,不然哪有那精神,您说是不是。”

      贾母叹了口气,拉住鸳鸯,道:“鸳鸯啊,你跟着我这些年,是最孝敬我的。想起来,你到我身边来那年,正是敏儿去苏州那年啊,一晃眼,都这么些年了,敏儿也不在了。”说到这里,贾母老眼一红,一滴泪滴答一声掉在了绸被面儿上,鸳鸯见了,抽心了一样,哽咽着喊了一声“老太太”

      “好在还有你。”贾母摸了眼睛,拍了拍鸳鸯的手,又道:“你还小,不知事,不晓得今天那件事的重要。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外面看着富贵,什么都不缺,可实际上哪有那样好的,从他祖父那辈儿起,从战场上搏命整出来的家业,一代一代的,竟再没个能撑起门楣的,咱们这些娘们儿家算计着操碎了心,还不是都为着这份儿家业吗。”

      鸳鸯哭道:“老太太别这么说,还有宝玉呢,宝二爷含玉而诞,必定是有大福气的。”

      贾母又拍了拍鸳鸯的手,道:“我知道。可宝玉还小啊,他长大之前,总得有人替他这么撑着。大丫头从小也是我养大的,聪慧又懂事,和我的敏儿一样,都是我的眼珠子,在家里的时候,哪一个不是七八个丫头跟着伺候?大丫头是个命苦的,叫我送进宫里去了,没选上妃子,却落成了个伺候人的。”

      “老太太……”

      “敏儿也是命苦的,我看重了林如海,也不顾他家富贵不富贵,嫁了过去,又怎么样呢,操持受累太多了,那林如海才当了大官,我敏儿才封了诰命,竟就这么去了啊。”说到这里,贾母悲痛了,竟大哭起来,鸳鸯也忍不住流泪,又替贾母拭泪,又替贾母保暖,又哭。

      好歹贾母哭过了劲儿,缓了过来,又说:“这个家,就这么着,好歹也不算坏的,只是今儿那件事,叫我脊背发凉。”

      鸳鸯也缓了过来,温声劝道:“老太太别多想,现在外面打仗耗费银子,怕是皇帝缺钱使了才叫人往世家里想法子的,那夏太监不是说了吗,也不单是咱们这一家啊。”

      贾母微微摇了摇头,道:“那夏太监微服而来,也不是传旨,话也不能尽信的,所以我才去信去问王家,史家。这是一层,另一个,世家里借了皇家钱的不少,为何独独从我贾家开始?这才是我担忧的啊。”

      鸳鸯不解,“老太太担忧从咱们家开始,又是为什么呢?”

      贾母叹道:“你还小,对外面那些世家也不大知道,不明白外面的事,我说了倒把你说糊涂。罢了,睡吧,明儿叫姑娘们不必往我这里来请安,你赶紧叫人去看看信,再一个,把蟠哥儿给我找来。”

      鸳鸯伺候贾母洗了手脸,贾母兀自睡了,鸳鸯却如何也睡不着,只当个发热的暖炉一样一动不动的躺着,脑子总想着怎么做了第一个就叫老太太这样担忧了。做了第一这个排头,怎么就不好了呢。

      想到“第一”“排头”这样的意境,鸳鸯忽竟想起了史湘云来。

      她想,史大姑娘模样才情都是好的,她性格也爽朗,每次来,样样都是夺目的,想起排头,便想起她的。忽湘云埋怨宝玉的一句“这么久也不叫老祖宗派人来接我,想来你怕是都把我忘了”闪过,鸳鸯一震,隐有一种将要豁然的意思,然而再仔细去想,又总不得其要。

      鸳鸯一夜未睡,天刚微亮便轻脚轻手的起床,穿戴了,顾不得梳洗,忙小声吩咐叫人去各门上等着信儿,说一有信来要马上跑来报,另一边又使人去梨香院那边,说去那边等着,起了便将薛姨妈和薛大爷请过来用饭。

      这一切安排妥当了,鸳鸯便洗漱,洗漱了天也还未亮,她一边梳理头发一边思索,过了许久,终究觉得关系着十万银子,这事儿总还要与二奶奶透气,嘱咐了贾母这边伺候的丫头门,当下便快手快脚的往熙凤那边去。

      “什么!十万!”熙凤吃了一惊,竟失手打翻了茶碗,幸而平儿一直站在她身边,这时候竟一手捞住了。也顾不得自己烫了手,反问熙凤烫着了没有。

      熙凤摇了摇头,对鸳鸯道:“这是怎么来的,突然就要这么些,就算是朝廷,也没有这么折腾人的。若是没有呢,朝廷还能要吃人?这么多世家大族,谁没有借,我就不信都能拿出来那么些银子来还。”

      鸳鸯拉着熙凤坐了,劝道:“奶奶说的我也知道,外面的事儿,我不懂,朝廷上的事儿,我就更不懂了,只是我瞧着老太太的意思,这一遭怕是早晚的事儿,跟奶奶说一声,奶奶早点筹备起来,总好过到时候真来了慌手脚。”

      熙凤拉住鸳鸯,道:“好鸳鸯,咱们这个家再没有比你我更清楚的了,十万两银子,那是断断拿不出来的,老太太那里可有法子,把这宗绕过去?”

      鸳鸯摇了摇头,道:“不怕奶奶知道,昨儿夜里老太太整宿都没睡,和我说话,还哭了一回,这宗要绕过去怕是难了,奶奶还是准备着吧。这公中一下要拿十万两银子,我也知道不容易,老太太那里,想来心里也有数。至于奶奶这里,总尽力多筹备起来。绕得过去,绕不过去,或是绕不过去了拿出多少来,只图个有备无患吧。”

      一时说定了,鸳鸯便忙着告去,熙凤和平儿亲自送了出来,又拉住道谢。

      鸳鸯去了,熙凤和平儿回转屋里,熙凤便再也坐不住,小丫头看见鸳鸯走了进来换茶不想撞了熙凤一下,熙凤“唉哟”一声,居然也不发作,只恨恨的盯着那丫头看。那丫头忙跪着告饶,竟不见打骂下来,便微微抬头偷偷一觑,正撞见了熙凤的眼色,心里顿时一凉,只当是活不成了。

      平儿一把拽起那丫头,骂道:“眼瞎的贱货,乱闯什么,方才的热茶差点烫了奶奶我还没与你算账,你倒撞了进来!把奶奶磕碰了一丝皮儿,仔细你的狗命!今儿先不与你算账,还不快滚出去,找你顶头的妈妈打二十板子,今儿明儿都不许吃饭!”

      那丫头忙哭着谢了,连滚带爬的跑了,好会儿才听不见哭声。

      平儿道:“奶奶,这事儿咱们怎么办。”

      熙凤一气坐了,道:“还能怎么办,十万两银子,咱们还能一摊手说一个没有?左右不过赶紧把钱收回来,预备着。好在听鸳鸯的意思,老太太那儿也知道公中拿不出那么多,到时候若真推不过去,老太太那边……。咱们府里,除了鸳鸯,谁也不知道老太太有多少体己,也指不定她乐意拿出多少来。”

      平儿道:“前头贺礼出去十几个,公中还有三万多闲钱。”

      熙凤举着娟子往脸上扇风,道:“三五万顶什么用,老太太那儿我估计两万,咱们得凑出八万来。”

      “八万?!哪有那么多?!”

      熙凤把娟子一捏,“这样,把咱们放出去的钱,能收回来的都收回来,看看有多少。平儿,你去把门关上,把我柜子的外账本子拿出来,咱们算算还差多少。”

      平儿“哎”了出去关了门,有嘱咐两个靠得住的看门。回来用钥匙小心开了熙凤的柜子,拿出账本子和小金算盘来,和熙凤两个头对头的在炕桌上算账。

      小金珠皮拉啪啦的响了好会儿,平儿在本子上记了个数,道:“不算这个月才放出去的,才六万多,还是不够。”

      熙凤扭了扭手脖子,想了想,“还差些,加上方田那边四五个大的,也就齐了。”在桌角一拍,狠心道:“那些小宗的倒是够,只收起来费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收得齐,这样,把方田那边的收回来,也就差不多了。这边是大事,又要得急,也只能这么办了。”

      平儿一愣,道:“方田那边咱们放得长,利钱也不错,突然要收,万一他不干怎么办。”

      “不干?”熙凤哼了一声,“我急着用钱,他若是好好给我送了来,我念他个好,若敢跟我扯干筋,仔细命不长!”

      “这……”

      “哎呀,他要是作妖,咱们只一纸告上官府,说他欠钱不还。他若是不顾脸面反告我要高利,算利子钱,契条子又在咱们手上,我倒要看看他的白纸黑字!若是没有证据,这就是诬告!还怕我没有手段去没了他的家产来抵?”

      熙凤哂笑一声,又说:“方田那边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你叫旺儿来,我教他两句,让他带人去收。”平儿应声要去,刚掀开帘子,熙凤又喊“等等”,平儿又回来问还有什么事,熙凤才道府里这么大事,要先叫贾琏知道,喊平儿叫人去找贾琏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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