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6、第 106 章 ...

  •   春纤和紫鹃把物件拾掇了,一件件数了,装了箱子,回头却见雪雁还把着个巴掌大的玉飞燕擦拭,便问她出什么神呢。

      雪雁回过神来,黯然道:“看着这只玉飞燕,白想起好多事儿来。“

      “我看着像是个普通的摆件儿,惹你想起什么了?”春纤从雪雁手里接过玉燕对着光一看,成色也不像是包着好的。

      “姐姐不晓得,这玉燕子虽不是好玉打就,却是姑娘小时候最爱的了,可如今就要卖出去了……”

      “这燕打得也不精致,想来定是有什么别的故事吧?”紫鹃也接过来看,因见那燕的底座下镌着两行字,便念了出来,又问:“燕飞双?可是镌了这诗的人?她是谁,也没听人说起过,难不成是哪位姑娘的别号”

      雪雁笑道:“你们猜是谁。“

      “这可不好猜,”春纤笑道,“除了府里的三姑娘,再不见得谁会取这么个男侠客的名字,可这字迹又不像是她的。”

      雪雁捏嘴偷笑不已,片刻道:“你们怎么忘了二姑娘,可见是灯下黑。那年姑娘迷上了李商隐,日日读她的诗,二姑娘打外头回来时正好听见姑娘念了一句‘多羞钗上燕,真愧镜中鸾’,后来叫玉匠打了这块玉,亲手镌了这两句上去。”

      春纤笑道:“这燕长成这样,难不成就是愧煞了的。二姑娘什么时候也惹了这侠客风气。”

      雪雁道:“那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如今你们瞧着不像,早年又不一样。二姑娘八九岁的时候可闹腾了,因年纪小老爷也不禁着她,因此日日做了男孩儿的打扮往外面去,足蹬青靴腰挎剑的,专爱路见不平,一天也不知道要拔刀多少回。什么抓贼破案,惩治流氓,拳打豪绅脚踢纨绔……,回来讲给咱们听,有那趣的,把咱们笑又笑死,那悲的又要把人哭死了。”

      紫鹃和春纤笑道:“真的?快把好玩的详细说几件我们知道知道。”

      雪雁摇了摇头道:“也知不知道真不真,反正告上门来说冤屈的也不少,后来二姑娘恼了下了封口,再不许下人们传。”

      紫鹃奇道:“如今二姑娘性子最沉稳,没想到小时候竟是这样,只怕比咱们府里几个爷还爱闹腾些呢。”

      雪雁嘴一撅,“在这上面,莫说府里的公子,便是谁也比不上二姑娘的。侠客还有道数,二姑娘上山下海也去过,八九岁那年,因丢了一个荷包,便领了一群苏州城的公子哥们满城抓偷儿,把乞丐们从东城撵到西城,又从西城撵到东城,筛糠一样滤了好几遍,找着了才罢了手。又有一次忽起了兴,和公子哥们上山围猎,也不告诉大人一声也不带仆从,还真叫她们猎了好多野鸡野鸭。那时候哪日不闹出大事儿来。”

      “这也太大胆,万一伤着了怎么办,又都是小孩儿万一失足滚下山哪还了得?!府里竟也由着她?”春纤道。

      “后来呢,后头怎么又不一样了?”紫鹃追问道。

      雪雁扑哧一笑,“出的事儿还少?光那次打猎,知府郭老爷家的公子就叫野猪踩断了腿,叫人抬回来的。”

      “知府家的公子?!这事儿可怎么了?”紫鹃惊道。

      雪雁道:“老爷天天忙政务,最头疼二姑娘在外面的事儿了,若是有谁上门告状来,老爷更没招儿,便叫奶奶去说,奶奶一问,姑娘还说是郭少爷自己胆小不利落,说本是万无一失的。奶奶说她不过,只教姑娘闹着要跟着去,二姑娘顾忌姑娘身体,这才不出去了。这不,不出门便闲了,才和玉匠学着雕了这玉燕来。”

      春纤道:“这玉燕带着这么一件有趣的大故事,如今卖了岂不可惜。”

      雪雁道:“谁说不是呢。只是姑娘这起说要卖,连老爷和奶奶的遗物也只留了一两件,余下的哪一件又不是牵着故事的呢。”

      闻此言,方才欢喜的气氛再难寻觅,三人俱不由伤感哀叹起来。紫鹃劝雪雁道:“你快收了哭吧,要卖这些东西,姑娘比你难过,只怕将来咱们少不了要劝的时候,若是再加一个你,也哭起来,我和春纤还活不活。”

      话到这里,外面传话来说抬东西的来了,三人避到里间,又反复嘱咐交接的婆子仔细些,说多有玉器瓷器,千万受不得磕碰。

      三人看着箱子一个接一个的抬出去,忍不住落泪,到底春纤把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劝道:“咱们都别哭,这些东西卖成了银子是要送到南边去的,只当是送回了二姑娘手里,这有什么值得哭的呢。”

      三个丫头早不同往日的富贵,衣裳虽未变,钗环却皆无,原来是随着这趟资军,都把值钱的首饰也放进去了。

      紫鹃道:“我只是心疼姑娘,现在连几件好首饰也没有了,没了厚重的嫁妆,将来嫁了人,若是婆家的人势力,看不起怎么办。”

      这一句话自然又都出几段伤心来,这也不去细说。只说那位替黛玉卖宝资军的堂叔候在门外,见着箱笼一个一个的抬出来,喜得直搓手。他急不可耐的掀开箱笼去探看里面的宝贝,直看了满眼宝光,爱得不行,啧啧地围着箱笼打转。

      “都是好宝贝啊。”堂叔搓着手,“还有没有,快都抬出来,动作快着些!”

      “哎呀,这么些好宝贝,若在好年成要卖了我还真舍不得,如今嘛,哈哈,也顾不得了,哎呀大价钱呐。”堂叔赶着抬箱子的一个劲儿催快些,出了府竟劲直往当铺去了。

      这边黛玉往张家拜访,一来她个性本来含蓄内向些,二来也不太惯张家的家风,心里又挂着资军的事儿,因此用过午饭便早早回来了。

      黛玉初进得门来,看得屋内竟是一愣,原来多宝阁也空了,墙上的画也摘了,连紫檀的家具,小件些的也搬走了,屋里空荡荡的,不像早上出门时候的样子。

      “姑娘”“姑娘”三个大丫头迎上来,见了黛玉那一愣神,当下又是双眼发涨。

      黛玉摇了摇头,道:“这样也好,看着清净,好在咱们几个在一起,也不至于太冷落。”她吃了茶,道:“如今这一件事有了着落,我觉得轻松多了。”

      春纤道:“姑娘,这东西是从咱们这里出去了,可……。姑娘还是给二姑娘去封信吧,也不是信不过谁,到底如今世道乱,恐路上有什么闪失,早叫二姑娘知道了好派人来接引,如此才妥当啊。”

      黛玉摇了摇头,道:“她在西边儿的时候,我是知道的,资军的也不知道多少,我这点东西算什么,不过是细涓入海罢了。况且前儿堂叔已经去信了,咱们倒不必费心。”

      春纤闻言,又道:“这自然是好,我只想着南上乱,姑娘和二姑娘不好通信,如果趁此机会送一两封信也是好的。”

      黛玉一思,点了点头,春纤见状忙亲自伺候了笔墨来。黛玉提笔欲写,才写了“见信如晤”四个字,便再落不下笔去。

      思绪却如同飞花一般,没有头绪,黛玉终究放了笔。

      “姑娘?”春纤道,“姑娘怎么不写了?”

      黛玉摇了摇头,道:“罢了,如果有命的话,等将来见了再说,也是一样的。”

      这边黛玉不愿写信给林明,而那边林明却正提笔给她写信呢。

      且说大军还未到南驻地,已有南郡的信兵飞马密信来报,林明入帐拆信一看,确实南郡的总兵劝她先不要往南军中接替掌军,直言让她称病在南府驿馆为好。

      军中诸将气得不行,道:“败军之将居然还敢贪权,若不及早让出位置,让我等先与尔脑袋砍得稀烂!”

      林明笑得温和,揉着太阳穴,笑劝道:“诸将稍安勿躁。”摇了摇头,与副手低声道,“新将军们气盛,暂不宜入帐商议军政,你与掌旗们定个练军章程交给新将军们,让他们先学练军。”

      史副将愁得眉毛鼻子一堆,“将军,这群公子哥拍桌子踩板凳的,是为了给将军留个男儿热血彪悍的印象,将来有好差事好封给他们。就他们哪儿会联兵啊。”

      “军中的好差事就是阵前冲锋,你认为派给谁合适?”林明道。

      或许是“好差事”和“阵前冲锋”这几个字儿的魔力,帐中新老将军尽安静下来了。却听史副将急吼吼的大声道:“他们哪儿上得了战场,那不是送死吗,他们若是死了,小的还不叫他们家的人逼死了。将军若要他们去送死,今后这些公子哥家里的来信还请将军亲自费心回复吧。”

      “哈哈哈,”林明放声大笑,行军燥闷,这就是军中难得的乐子了。

      笑得够了,林明才收敛欲说正事,“如今南线吃紧,国不安,民不安,我知道大家急着上战场退敌报国,也给自家挣个出身,这自然是我等武将施展的良机。你们,你们,”林明手握书卷遥遥一指,“急什么?不过行军一月,连老将也燥起来了,知彼知己,这四个字也忘了?”她换了茶,道:“若再这么燥下去,咱们就重开了演武讲堂,先把四十部兵书再习一遍。”

      一说开讲堂习兵书,果然老将个个苦脸。老将中有学问的,讲师也做了好几轮了,对兵书早腻了,没学问的,你让他读数和让他嚼黄连也差不对。新将军们多是世家出生,读书都是耳濡目染出来的自然不怕,因此相比老将倒个个仰头挺胸趾高气昂起来了。

      章家举荐的沙场老将徐培庆上前禀道:“将军,卑职认为南军逆战日久,粮草紧缺人困马乏,我等即便立刻奔赴边线执掌军令,也无法转劣为良反败为胜。”

      “那徐老将军有何高策?”林明附身笑道。

      “这……”徐培庆道,“没有饿着肚子的胜军,自然当以粮草军资为要。”

      “如何筹备粮草军资”林明又问。

      徐培庆老脸一红,把在座新将各剐一眼,眼下之意仿佛在说“养着这群肥羊不宰,更待何时”又似乎在控诉“尔等都是家资丰厚的高管厚爵子弟,如何不慷慨解囊救一救袍泽困顿?一说起钱就装缩头乌龟,太也没脸。”

      新将军们叫这有力度的眼刀弄得脸上泛红,浑身不自在,而林明却又得了乐,她忍住笑道:“徐老将军又看他们做甚,本将军总不至于又挨个借债吧,便是本将军又这么厚的脸皮,只怕他们也没那么厚的荷包啊。”

      “那,那卑职就无法了。”徐培庆禀拳一甩,“只听将军号令就是。”

      “好!”林明把书放了,“今日的军政议论就到这里,咱们来议一议民生。徐将军,造船练军的事如何了?”

      徐培庆连忙正声道:“是。禀将,卑职等与赵先生督促船工夜以继日,终于将三艘龙骨大板船改成了,昨日试行无论人力还是吃风,船都行得极稳,只是……练军,选练的将士多还是没法驾驭此等大船。”

      林明点头道:“虽有些拖延,到底不算一无所获。你去信赵先生问问他招揽渔夫水手的事儿如何了,告诉他不必拘身家背景,只安得住水的能人就录用。”

      徐培庆为难道:“这却难办,将军要经验丰富按得住水的渔人,又也没那么多,去哪里寻觅去,除非是有案底在身的水寇水匪……”

      “不拘,”林明道,“时世造英杰,凡有真本事的,投军既赐军士出生,从此收军规法政约束。案底户籍之事张务政自会理会。”

      徐培庆几有犹豫,终究禀道:“谨遵将军军令。”

      “哈哈,如此也就有眉目了。”林明把书换茶,“今儿咱们就讨论一个主题:海产。或商或政或新技奇人怪事,大伙畅所欲言。”

      说是议海产,到底前头还有一个民生,除了几个耿直的讲海法政务,大家都讲得凑趣。议论是最松快有趣的,大家打开了话匣子直到伙房传饭才住了,这也不去说,只说三日后,南海码头三艘“填海”大船低调演习出航,如何饮风平浪无人得知,而其在海事海军史册上的重要意义也得千百年之后,才被一群学者考究出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