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去月球》阿豬豬

10、賊

　　「如果那一天，忘記血緣性別，忘記人類創造的賊。」
　　「所有酸甜滋味，全都無謂。」
　　「嚐盡一生苦悲，仍活得卑微。」
　　「輸給了時間，最可憐的賊。」

　　歌詞最後一句落筆，程宇溪遲遲無法抬頭，藉著昏黃的檯燈燈光，程宇溪看著紙面上混亂的筆跡，好久、好久沒有這麼順的寫完一首歌了。

　　這個賊是他，也不是他。

　　他想，他也算是嚐遍了大起大落，站上巔峰也盪到低谷過。

　　人生的酸甜苦悲，他已然嚐過，但他還不想妥協，他不願意妥協。

　　如果還能回去，他絕對會盡力，出這也許是最後一張的專輯，他想告訴大家，他還在，還沒被擊垮。

　　所有的流言蜚語盡管來吧，他可是沒在怕的。

　　—

　　距離校慶演出，剩下最後一天。

　　—

　　「喂喂喂，學妹你快來幫The Soul化妝，他們是開場、開場！」
　　「學妹！舞社這裡也要化妝啊，他們等一下中途Party Time要下場，粉塗厚一點。」
　　「你們都給我閉嘴！化妝師就這麼幾個人，你們能不能等等？？？」

　　「校長來了嗎？來了就帶到貴賓席啊靠，這也要我教？我他媽教你怎麼做人算了？」
　　「董事也來了，之前他明明說不來的啊，沒有座位了！」
　　「你上樓搬啊！隨便搬張椅子放在校長隔壁不會嗎？我這裡器材還沒確認好呢你們能不能自立自強？」

　　校慶演出的後台嘈雜，種種瑣事搞得人仰馬翻，甚至比程宇溪任何一場演唱會的後台都還要混亂，但程宇溪只是笑笑的看著大家，這些熟悉的臉孔都是高中時比較親近的同學，即使畢業後就各奔東西，可是他的青春裡，有這些人。

　　有負責化妝的學妹，有忙到想殺掉底下所有人的學生會會長。

　　他們沒有受過任何專業訓練，卻要撐起一場活動，這很辛苦，但因為身旁的都是自己最信任的朋友，所以也很幸福。

　　人啊，擁抱身旁的每個小幸福，其實這一生就圓滿了。

　　—

　　「你在緊張嗎？」蕭泯晨笑著蹲在程宇溪身邊，「你不是開過萬人演唱會的創作才子嗎？」

　　「……你是不是想分手？」程宇溪笑罵，他想他心裡可能是一種近鄉情怯吧，這所學校是他的夢想和愛情開始的地方，有著他最美好的歲月，他在這裡認識一群人，和他們並肩走過青春，也在這裡愛上一個人，與他攜手度過此生。

　　「我很期待你的表演。」蕭泯晨突然說，「我不知道二十年後的你表演是怎麼樣的，可是我對十七歲的你很熟悉。」

　　「所以我很期待，二十年後的你哪裡變得不一樣，又有哪裡還是一樣。」

　　—

　　「因為漫天黑煙，腐蝕掉我的夢，因為征戰殺伐，我就快要沒有朋友。不求軒，不求冕，不為這紅塵所囚」

　　緊握著手裡的麥克風，早已唱過上千上萬次的歌詞，此時巧妙與程宇溪的心情呼應。不想要求什麼，更不想被囚禁著。

　　他想要自由，心靈上真正的自由。

　　「帶我去月球，重力輕浮你我，掙扎在一片荒漠，也不見嫦娥相從，但我要背向地球，希望寄託整個宇宙」

　　程宇溪刻意對著蕭泯晨唱，他什麼也不要，他只想要蕭泯晨緊緊拉著他的手，帶他去月球、或者是更遠的遠方，蕭泯晨就是他的宇宙。

　　「但我要背向地球，希望寄託整個宇宙。」

　　最後一個音落下，程宇溪仍然緊閉雙眼，捨不得睜眼，生怕這美好的夢境斷在這一刻。他不屬於這個時空，但他的夢停留在這裡。

　　現在，他要帶走這個夢了。

　　突然很想感謝十七歲的自己，十七歲的自己沒有放棄，所以才有了二十年後的他。

　　多活了二十年，怎麼能夠失去好好生活的勇氣。

　　—

　　「大家好，我們是The Soul！」兩首歌之間的串場時間，程宇溪按例要和台下觀眾來些互動，「今天很開心，我們The Soul能夠站在這個舞台上，底下都是我們很熟悉的朋友、同學、老師，所以今天的演出，特別有意義。」

　　「因為我們幾個人是在這裡認識的，這裡是The Soul開始的地方。」頓了頓，程宇溪笑而堅定的說，

　　「也是讓我愛上音樂的地方。」

　　「我知道很多人覺得，玩音樂沒什麼前途，連我爸媽都覺得我這輩子會因為音樂毀掉，可是我知道，不是這樣的、絕對不是這樣。」

　　「我們才十幾歲，正是有大把青春和熱血的年紀，如果找到了自己真的很喜歡的東西，絕對不要輕易放手。以我們來說，去年的我們還是在練團室都不太會用器材的人，可是今年我們站在這裡了，未來，我們一定會走到更遠的位置，成為我們最滿意的大人。」

　　「我們、指的是台上的這群傢伙，」程宇溪伸出一根手指比了比台下，「還有台下的你們。」

　　「下一首歌！《左右》！」

　　語畢，台下如雷的尖叫聲響起，程宇溪幾乎要聽不見樂器的聲音，但他聽見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

　　跳得很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