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鬼胎》斐成章

8、08

　　小猫在偌大的房子里轻盈的走着，无声无息。
　　它身影有时快的像个幽灵。

　　柏略在钢琴边看到它时，它也睁着那双祖母绿的眼睛盯着柏略。
　　现在，袁将歌去上课了。袁正日常忙着工作，钟舒窈也积极地参加属于她的聚会。其他佣人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谁会去关注一人一猫。

　　跪坐在地板上，柏略一只手放在身后，另只手则引着猫到自己面前。
　　在小猫慢慢靠近时，他就笑了笑，对着它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柏略伸出了藏在后面的手，是一只不断挣扎的仓鼠。

　　猫以一种静止的状态凝望着，鼻翼在嗡动。突然向前了一步，它抬起了爪子。

　　柏略适宜的撤回了手，他将猫搂进自己怀里，小声道：“你真的很聪明。”

　　等到袁将歌下午放学之前，柏略早就把猫放回了它该在的地方。
　　辛姨照例端了蛋糕和茶饮放在客厅的长桌上。
　　袁将歌对她嘟嘴：“我今天不要在这吃，去花园里吧，正好带着小猫一块儿玩。”
　　“听我们小少爷的。”对于袁将歌的要求，辛姨从来不会拒绝。因为钟舒窈今天在家，所以辛姨对柏略也板着声音说了一句：“您也一起过来吧。”
　　柏略知道辛姨对自己有多不喜欢，他不打算夹在袁将歌和她之间。但钟舒窈开口道：“最近天气挺不错的，小略多去外面坐坐。整天在房间都要闷坏了。”
　　柏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了对方的建议。

　　袁将歌一到外面就是和小猫玩。桌上摆着的精致糕点动也没动。
　　辛姨走到柏略身边，唯恐他吃了袁将歌的那份，只把属于柏略的推到了他面前。
　　蛋糕散发着甜甜的香气，看过去很漂亮，不过柏略提不起太多兴趣。他没忘记辛姨会把不新鲜的奶油加在里面让自己吃。

　　钟舒窈对辛姨这种将几份点心也分的清清楚楚的行为感到不太满意。
　　她把离柏略远一些的松饼拿了过来，说道：“来，小略和将歌一起吃吧。”
　　柏略摇摇头，只吃自己面前的那份：“谢谢阿姨，我够了。”

　　本以为这就是每天无数事情中的一个小插曲，
　　结果到了晚上，柏略却突然开始拉肚子。
　　情况没有太严重，只是那种绞痛和伴随的呕吐感让柏略很难熬。
　　袁正认为是柏略吃坏了肚子，但家里每样吃食都应该是干净卫生的，至少他们以前从没出过这种事。把医生叫来给柏略看过之后，医生也表示柏略是吃了某些东西才导致身体不适。随后开了些药，让柏略按时吃掉。

　　晚上，柏略躺在床上，他很久没睡着，身体上的难过不是关键。而是他想到了一件事，这件事让他辗转难眠。
　　这一整天，除了下午的点心，他吃的其他东西都和家里的人一模一样。
　　如果是菜或者别的东西有问题，那么肯定不止自己一个人出现状况。
　　现在说明了什么？
　　柏略的眼神变得有些晦暗。
　　就在他思绪不停时，有人敲了门，他的目光望了过去，袁正恰好推门进来。

　　“袁叔叔。”柏略起身。
　　“就躺着吧。”袁正坐到他床边：“不舒服得多躺躺。想喝水吗？”
　　柏略摇头。
　　看着他青灰的脸色，袁正心疼道：“再过一会儿给你吃点药，然后就好好睡一觉。”摸摸柏略的头发，又说道：“今天在家吃了什么？怎么会突然不舒服？”
　　柏略原本想说没吃什么，可是又停住了，他看向袁正，一言不发。

　　袁正看着柏略，看了片刻似乎陷入了回忆，他的神情有些怀念，说道：“你常常让我想到你父亲，他小时候身体也不好。”
　　笑了一下，袁正对柏略继续道：“那个时候总觉得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我看着他长大，他像是我的亲弟弟一样。就像你和将歌。”说完，自己先皱了皱眉，摇摇头：“他比将歌是乖多了。”
　　柏略很难得看袁正说起那么久远的事，他不了解袁正口中的那个人，甚至根本不认识所谓的“父亲”。但他慢慢听着，突然有了种错觉，好像自己真的有家人似的。
　　一切只是短暂的梦，就让他稍微做一会梦吧。
　　“你啊，”袁正慈爱的望向柏略：“以后也一定会和他一样，变成一个很好的大人。”他低头，亲了亲柏略的头发：“小略，不管什么事，你都可以和叔叔说，叔叔只想让你生活的开心。”
　　柏略心里的某个角落出现了很小的喧嚣，为了对方的这番话。
　　小孩子总是容易被打动的。这样想着，他又清醒了一点。
　　莫名的，他的心情有点混乱。
　　对辛姨的怨恨，对袁将歌的厌恶，又夹杂了对袁正的感谢。
　　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了，某些想要去做的“计划”也在犹豫。
　　看着袁正的眼睛，柏略不知怎么就有了想要试一试的想法，他在心中经过了几番挣扎和思考，慢慢说道：“叔叔，其实我今天下午就有些不太舒服了。”
　　袁正乍一听这话，有些没反应过来，他问：“是下午茶之前还是之后？”
　　柏略终于说道，“是下午茶之后。有几次……蛋糕的味道都很奇怪。”
　　袁正耐心的听他说着，“是怎么奇怪呢？”
　　“酸酸的，不好闻，吃着也不香。”
　　这番话一听完，袁正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眼中也很快有了隐隐火气。但他克制的很好，还安慰着柏略：“叔叔知道了，可能是厨房那些人没把东西做好，以后肯定不会了，叔叔和你保证。”
　　柏略笑着说道：“嗯。”

　　又陪着柏略待了些时间，等到人有了睡意，袁正才离开。
　　一走到大厅，他立刻就把辛姨找了过来。
　　辛姨像往常一样，问道：“先生找我？”
　　“这几天，”袁正坐在沙发上说道：“下午茶的点心都做了些什么？把单子给我看看。”
　　辛姨神情有了些微变化，又很快调整过来。她恭敬道：“我让人去拿。”
　　很快，袁正就看到了那张单子，他看得仔细，单子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谁都不能保证，做出来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袁正相信柏略不会说谎，因为对方一直以来都是乖巧懂事的，又怕生的很。即使出了事也都是自己憋着，不爱告诉其他人。要不是这次身体不舒服，还真说不准会不会发生更严重的状况。
　　“辛姨，”袁正语气严肃道：“你在袁家也待了很多年，照顾将歌这么久，我和舒窈都看在眼里。你对他好到没话说，但是，现在家里有了另一个孩子。我觉得，公平一点才是最好的，你认为呢。”
　　辛姨彻底明白了袁正的意思，自己的一举一动，对方不是没看到，只是忍着没开口。而今天这番对话，是警告？她心里很不服气，气袁正领养了一个孤儿院的野孩子，居然连亲生儿子都忽视。什么叫公平一点？袁家的少爷和孤儿院的小孩是一回事吗？从袁将歌三四岁开始，她就看着对方长大，她没有孩子，所以，袁将歌就像她的孩子一般。她根本不觉着自己有错，反而埋怨袁正太偏心。
　　辛姨阴冷的想着：这肯定是柏略告的状。
　　但她表面上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只忍气吞声的说道：“孩子们嘛，当然都是一样的，我对他们，也是该照顾就会照顾。”
　　袁正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别有下一次。”他知道辛姨听得懂。
　　辛姨答应了一声，气的手都快要发抖。

　　******

　　原以为柏略只是拉肚子，过两天就会好。
　　没想到居然还发起了低烧。
　　医生也查不出其他问题，只有柏略自己知道，他是晚上没睡好导致的。
　　他生长的环境常常会令他有一种不安，这种不安很难丢弃。某些小事也会使得他想的太多。
　　尤其是辛姨对待他的态度上，以及这次不知是不是对方做的好事，让自己拉肚子。但柏略几乎有一种笃定，他认为辛姨脱不了干系。
　　这些心事加上身体不适的虚弱让他发起了烧。

　　柏略在房里什么都不愿做。
　　每天精神不济，只能睡觉。
　　袁正为此还连续几天提早结束了工作时间赶回家看他。
　　钟舒窈也听了袁正的嘱咐在家多照顾柏略。

　　这天，当柏略吃过药快要昏昏欲睡时，有人敲了他的房门。
　　他以为是钟舒窈，就没睁眼，只用被子裹着脑袋，小声道：“请进。”
　　门无声打开，来人脚步轻的像家里养的那只猫，完全听不到太大动静。
　　柏略闭着眼睛等了片刻，没等到有人说话，才疑惑的睁开了眸子。
　　一看差点吓一跳。
　　庄谨温弯着腰，脸都快凑到面前了。
　　柏略就撞进了对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你怎么进来的？”他匆忙半坐起身，往床里缩了缩。
　　庄谨温笑道：“走进来的啊，你不是还说‘请进’嘛。”
　　“……”柏略对这人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态度也不知说什么好：“是舒窈阿姨告诉你我在这里？”
　　“嗯。”庄谨温还挺礼貌的问道：“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柏略看了他好几眼，才说：“你坐吧。”
　　庄谨温就笑眯眯的坐到了床上：“我听袁叔叔说你生病了。是感冒么？”
　　柏略还没来得及说明，庄谨温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瓶药：“我给你带来的。”
　　“……”柏略看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不禁无奈，警惕心也松了些：“袁叔叔家里都有。”
　　“唔。”庄谨温蹙眉：“总有这儿没有的吧？”说完，他又继续从裤子口袋里掏。
　　“……谢谢你。”柏略想了半天，觉得先道谢比较好。毕竟这人掏药也掏的辛苦。
　　庄谨温边掏边说：“我记得裤子里放了一瓶呀，怎么没了。”
　　柏略说道：“没了就算了，一瓶够了。”
　　“找到了！”庄谨温突然伸出手，手心紧紧握着，然后再摊开，里面哪里是药，明明是糖：“我带的是药诶，怎么一看到你，就变成了糖。”
　　“……”柏略有点要被他逗笑，这人太傻了。
　　庄谨温看柏略表情比之前好了不少，也笑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你太甜了。”
　　柏略不明白：“哪里甜？”
　　庄谨温用手指按按自己的脸颊：“笑起来甜。”
　　柏略觉得庄谨温说话非常有趣，他被对方逗的差点快要忘记这人是袁将歌的朋友了。好在他很快记了起来，所以下一刻就收起笑容，只低头客客气气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庄谨温还在看柏略。
　　柏略不想让他再看，就说：“我想休息了。”
　　“不舒服吗？”庄谨温关心道。
　　柏略很奇怪，他前几次就开始奇怪，为什么庄谨温会对他这么关心？明明他们俩没有见过面，也是最近才接触了几次。仅仅这样就能让一个人关心至此吗？
　　柏略始终不相信。
　　他避开庄谨温的目光，躺在床上后，闭上眼睛说道：“我真的要睡一会儿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嘴唇突然多了些柔软的触感，温温热热，真切的吓人。
　　柏略震惊的重新睁开双眼，就看到庄谨温近在咫尺的笑脸。
　　“我妈妈说，不舒服的时候，如果有人能帮你把这些东西带走，那么就会很快好起来。”庄谨温指指自己的嘴：“我每次生病，她常常这样亲我一下，然后我就能继续活蹦乱跳。”他告诉柏略：“所以你明天也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