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鬼胎》斐成章

12、12

　　柏略近两天没有怎么下楼，除去身体不舒服这个借口，他仍旧在思考一件事——怎样才能让辛姨离开这个家。
　　他很明白，只要对方在这里一天，自己就不可能有多好过。而打铁要趁热，在袁正对她怒气未消的时候，也还没因工作离开的时候，最好要把握住机会。
　　可是要怎么做？
　　柏略已经想了快整整两天，仅仅是轻微的伤害好像并不足够成为十分强硬的理由。
　　屈起双腿坐在地板的绒毯上，他的下巴抵着膝盖，不动声色。
　　外人或许根本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突然，敲门声响了起来，柏略侧头看去，随后起身打开了门。
　　门外的来客是他始料未及的。
　　庄谨温就站在那里，背着手对他笑的甜甜的。
　　柏略最先是怔愣，他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随后就是下意识的回避，想要关门。
　　庄谨温却在他之前开了口，笑容也变为了一点担心：“你怎么又生病了？”说着，自己就走了进来，背在身后的手也拿了出来，变魔术似的多出了一个漂亮袋子：“给你带了好吃的，快来。”像是完全不介意柏略半句话不说的态度，庄谨温自然的牵着柏略的手就把人拉到了床边坐着。
　　柏略坐在床沿，低头看着庄谨温从袋子里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掏出来，接着抬头冲自己笑道：“我妈妈做的，喜欢吗？”
　　猛然间看到对方，柏略的心思都被打乱了，心情也有些复杂，他还没忘记对庄谨温说过的话，他说过不想再和面前这个人见面了，此刻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那堆东西。情绪乱转间，他无意对上了庄谨温的眼睛，就看见那个人正看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交，庄谨温就想摸摸柏略的脸，柏略躲开了，他知道庄谨温与曾经的“柏略”认识并且可能还很熟悉，那个“柏略”不是自己，所以他拒绝对方的亲密。柏略偏过头，躲开了庄谨温的碰触。
　　庄谨温一点也没有生气，只是皱了皱鼻子，又故意在柏略面前小小声失落道：“不要这样嘛。”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着未变声前软软的甜。
　　柏略听着他轻轻的抱怨，没忍住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在笑。
　　认为自己被捉弄到了，柏略不由有点脸红，他没什么气势的嘟哝道：“不准看我。”
　　“哦，”庄谨温答应的很痛快：“好吧。”他坐在地上，柏略坐在床边，他就把双手交叠着放在柏略双膝上，自己的脸也埋了进去。确实没再看柏略了。
　　柏略僵了僵，也不知道是该抖抖脚把他抖开，还是怎么做？就在他苦恼的垂头盯着庄谨温的后脑勺时，庄谨温蓦地又抬起了头，这一下动作很快，导致柏略都没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瞬间就近了起来。
　　柏略想要后退，庄谨温却伸手捧住了他的脸，还揉了揉，关心道：“真的瘦了，肯定都没好好吃饭。”
　　“……”柏略接不下话，连目光都不敢乱动了。

　　一声声细弱的猫叫传进他们耳朵，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向门边，就见家里的那只猫此刻站在那里静静的观察着他们。
　　柏略趁机拉下了庄谨温的手，庄谨温则好奇道：“这是你养的？好可爱。”
　　本想说不是，不过柏略盯着猫多看了一会，他想到了袁将歌，袁将歌是庄谨温的朋友对吧？这样想着，他改了到嘴边的话，有意对庄谨温说道：“这是袁将歌养的，最好不要碰，因为他会不高兴。”是的，他承认自己在挑拨，不过这也是一部分事实。
　　庄谨温最初似乎还不太明白，但很快他就懂了，他过去常和袁将歌一起玩，玩具都会共享，所以柏略说的“不要碰，会不高兴”指的肯定不是自己。而他也没忘记当时袁将歌捉弄柏略的事。
　　注意力从猫身上离开，庄谨温很直接的问柏略：“他不准你和小猫玩？”
　　柏略没开口。
　　看见柏略这副谨慎沉默的样子，庄谨温心里不是滋味，他抓着柏略的手晃晃，像是安慰：“那你喜欢小猫吗，我可以给你买，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给你全部买回来。”
　　柏略没预想过对方会说出这些话，他只是认为如果庄谨温把死去的柏略当朋友，那么也许可以挑拨一下这人和袁将歌的关系。没错，他不喜欢袁将歌，袁将歌也不配有这么好的朋友。但柏略没料到，原来死去的那个人在对方心中的分量要更加重。庄谨温只想让“柏略”开心而已。
　　「真好。」柏略在心里说道：「我好羡慕。」
　　但他最终却摇摇头，然后笑道：“我没有特别想要。”
　　“你终于对我笑了。”庄谨温也笑眯眯的：“对，你身体太弱了，要吃好喝好，把自己养胖，再去照顾小动物。”
　　柏略没反驳。

　　袁将歌来找猫的时候看到了庄谨温和柏略。他表情惊诧的问道：“你怎么和他在一起？”眼神就如同见了鬼。
　　庄谨温倒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来看柏略的。”
　　袁将歌看了他们一阵，脸色很不好，嘴里也开始嘀嘀咕咕。
　　庄谨温开口：“你在那里说什么呢。”
　　袁将歌很不高兴自己的朋友和柏略在一起，心底的气让他忍不住嘲讽道：“我说他命不错，拉个肚子还有人专程探望。”
　　柏略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似乎早就习惯。
　　而庄谨温可不怎么惯袁将歌的臭脾气，他说道：“谁像你，喂猪一样，有什么吃什么。”
　　袁将歌气的跳脚：“你怎么不说他娇贵？本来就是自己身体不好，还害得辛姨被我爸一顿骂，差点都要赶她走！”接着，不忘甩个白眼给柏略。
　　庄谨温皱眉道：“和辛姨有什么关系？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袁将歌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也为此得罪柏略，他完全无视柏略，对庄谨温说道：“他经常吃了下午茶点心就拉肚子，我吃都好好的，轮到他就有事，我爸硬说是辛姨的错，害他生病。”他愤愤道：“什么逻辑，莫名其妙。你最好也少跟他一起玩，没好事的。”
　　这句话说完，柏略的目光就看向了袁将歌的眼睛，他的眼神很冷，就像那天当着对方的面砸死兔子时一般。
　　袁将歌顿住了片刻，似乎也想起了那件事，他不喜欢甚至有些怕见到这样的柏略，于是后退了一步，但还是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气音。他问庄谨温：“走不走？”
　　庄谨温起身，朝袁将歌走了过去。
　　柏略看着庄谨温瘦窄的背，看他朝袁将歌走去，只觉心口有一股气在失控，他移开视线说服自己不要受影响。
　　然而下一刻，庄谨温走到袁将歌面前，手扶着门就要直接关上，还补充道：“别来吵我们啊。”
　　袁将歌鼻子都差点气歪。
　　柏略则是彻底呆了，他总是猜不透庄谨温的想法。

　　庄谨温走回柏略身边，半跪在他面前，很认真的问道：“刚才将歌说的都是真的么？”
　　“……什么？”柏略还没有完全回神。
　　“辛姨被袁叔叔责骂的事情。”
　　“……你说这个，”柏略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平淡道：“袁将歌不是说了吗，是我自己的问题。”
　　庄谨温这次看了柏略很久，却摇了摇头。他脸上有些担忧，又有着无声的安慰。
　　这种关切让柏略有些受不了。没有人会这样关心自己的，也不该有这样的人。即使是袁正，给的也多是生活上的需求，而不是精神方面。柏略知道庄谨温看的是一个死去的人，但被这样温柔的目光包围，他还是会产生一种错觉。
　　觉得自己被需要。
　　所以他不喜欢看见庄谨温，庄谨温总让他有种软弱感，也会令他犹豫，犹豫现在及之后想要做的一些事。因为对方太好了，好到他认为自己也能变好，但事实是，只要某些人一直在，自己就好不了。
　　柏略掩下了所有的情绪起伏，说道：“反正袁将歌总觉得是我不对，怎么说他都不会信，那就当我不对好了。”
　　庄谨温却说：“要他信干吗？袁叔叔知道就行了。”
　　柏略为对方清晰的思路感到惊讶。他突然反思，自己是不是要重新审视庄谨温？确实，这个家里所有事情都是袁正做主，即使辛姨和袁将歌再怎么讨厌他为难他，只要让袁正喜欢讨对方欢心，那么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庄谨温……」柏略想着：「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
　　下一瞬，柏略又看到庄谨温对自己笑，他听见那人说道：“而且，我信你啊。”
　　柏略瞪大眼睛，他说不出任何话。
　　庄谨温在他身前，仰头捏捏柏略的下巴：“以后，我做好吃的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