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与谋》十荒人

11、债务

　　赵有恃欲言又止，不是他小气不愿赵族长帮赵有恒，作为赵有恒的好友，此时赵有恃也是为难，帮赵有恒？
　　但是赵有恫什么态度，他都看在眼里，要是家里为赵有恒拿出这么大笔钱，赵有恫肯定会反对，而赵有恫作为长子继承人，有些时候他的态度赵族长还是很重视的。

　　如果不帮，那赵王氏肯定撑不过去了，面对失去母亲的遗憾，他和赵有恒两人的友谊是肯定会因此而破裂？

　　赵有恒不知赵有恃的猜想，但看到赵有恃犹豫的神色，此时已经有些敏感的赵有恒觉得，赵有恃是不是不愿家中借钱给自己？那自己该怎么办？

　　不过赵有恃的想法还是有偏差，因为现在的赵有恒，已经不是原来的赵有恒了，现在的他思想成熟，虽说有些敏感，但是心态还是比较从容，就算赵家不帮忙，他也不会怪别人，毕竟人家帮你了，是你的福分，不帮，也是人家的本分。

　　赵有恒不管赵有恃有什么想法，也不管赵有恫会不会有什么冷潮热讽，这钱他是一定要去找赵族长借的。
　　可他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即使急得火烧眉毛了，基本的理智还是在，得理清思路，准备准备才能去借钱，于是让赵有恒回家和赵族长说，傍晚的时候自己会去拜访。

　　赵有恒走后，赵有恒就径直走向赵王氏的卧房看她，虽说施了针病情稳定住了，但是人还未醒来，也没吃药，脸色还是苍白如纸，赵有恒叹了口气，对于今后的药钱来源愁的嘴里发苦。

　　赵有恒对着站在身旁的阿红说道：“阿红，去把家里的借条都找出来。”

　　赵有恒并不知道家里具体欠了多少钱，因为赵王氏从来不让他看借条，也不让他去借钱，他只知道当初赵沛垣过世，家里已经欠了不少债，连赵沛垣下葬的钱都拿不出，这两年也一直陆陆续续的借，还不时的当东西。

　　阿红作为家里唯一的婢女，家里有什么东西，有时赵王氏都不一定知道，但是阿红却是知道，得了赵有恒的吩咐，她就在赵王氏的衣柜里找出一个破破旧旧的小盒子递给赵有恒。

　　“公子，家里所有的欠条都在此盒中。”阿红说道。

　　赵有恒拿着这盒子，心理却在想，如果赵族长不帮忙，他该怎么办？

　　赵有恒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弄到这么一大笔钱，思索了良久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只得打发阿红去煎药。

　　打开盒子，里面平平整整的放着很多张纸页，赵有恒一张张的拿起欠条把数目都加了一加。

　　“三万六千六十两”

　　在一个月只要三两就能够一家人消费的屯溪县，这无疑是一笔巨款，更何况现在赵王氏一天就要十多两的药钱，赵有恒越算越是头疼。

　　“什么？如此大事，有恒为何不来？”
　　赵族长大惊，原来是赵有恃回家告诉他，赵有恒的母亲得了胃出血，现在昏迷不醒。

　　对于赵族长的问话，赵有恃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知道为什么赵有恒没有立即来赵家，而是要傍晚才来。

　　不过临走时赵有恒因自己犹豫而沉默的神情，现在赵有恃也知道当时做的不对，便和赵族长说：“都是孩儿之过，知道婶娘生病，有恒唯一能求得帮助之地便是赵家，可孩儿当时却面露难色，想是伤了有恒的心？”

　　赵族长对赵有恫和赵有恃兄弟，从小就严格要求，可赵有恫长大后却眼界窄，心眼小，对此赵族长很是失望。

　　但是赵有恃却不同，虽然赵有恃读书一般，可相比他哥赵有恫，却是乖巧敦厚，赵有恃很多时候也会犯错，不过好在知错就能改，就像现在一样。

　　可今天这情况有所不同，赵族长却是对赵有恃有些失望，有些错犯了，即使你改了，别人就能原谅你了吗？即使是别人原谅你了，那人家心里就不会对你有意见了吗？特别是感情方面，一旦犯了错，就如镜子有了裂痕，破镜难圆。

　　赵族长只希望赵有恒真的不要在意这些。想了想，对赵有恃说道：“你平日里和有恒交好，为何有恒有难，作为友人，你不想着全力相帮与有恒？”

　　赵有恃见赵族长如此严肃的质问，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赵有恃虽然心智成熟，可毕竟年纪还小，原先他只是觉得好像做的不对，便想像以往一样承认错误，因为以前道了歉，大家都能原谅他，可现在赵族长却因为赵有恒而怪罪他，暗道：“难道真如兄长所言，父亲看重有恒超过我等兄弟？”

　　面对正在等待他回答的赵族长，赵有恃只能直言道：“孩儿当时不是不愿相帮，面露难色只是想着，兄长对父亲频频偏帮有恒，已经是颇有微词，如若婶娘生病，父亲予与有恒钱财，而作为家族继承人的兄长又该如何？”

　　“父亲身处两难境地又该如何？况且我亦是知晓，即便父亲不待见婶娘，为了有恒，父亲亦是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才面露难色！”

　　赵族长本是对赵有恃有些失望，但是听完他的解释，心中却大感欣慰，不过赵族长此时不是真的想骂赵有恃，而是想教他。

　　“有恃，你不该因为他人而影响自己的决断，无论是做人还是读书，若太过在意旁人，那你将泯然于众人矣。”赵族长说道。

　　赵有恃也是聪明人，稍加思索就明白了赵族长的意思，正如赵族长所言，赵有恒面临这样的困境，自己做为友人应该安慰他，尽能力的帮助他。

　　至于赵族长是否借钱给赵有恒，自有赵族长的决断，而赵有恫如何反对，也自是赵有恫的事，他之前考虑的种种，都不是应该他考虑的事情，想通了之后，之前忐忑不安的心骤然消失，露出心安的笑容对赵族长说：“父亲，孩儿知道错在何处了，待有恒来家中，孩儿定会向有恒赔礼道歉。”

　　傍晚，赵族长看着桌前摞了一碟的欠条，其中大多是自家的，还有几张是族中的，心情复杂难解，而赵族长看着跪着面前的赵有恒，眼里露出了祈求的眼神，他只得上前扶起，叹了口气，说道：“明日的药都还未有，有恒却如此晚才来，可是想着让你母亲明日断药？”

　　赵有恒心里感到一阵阵的悲哀，他之所以这么晚才来，心里已经是有了最坏的打算，如若赵族长不愿帮他，赵有恒能想到的办法是以死相逼，可赵族长只是叔父，来以死相逼的戏码，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可赵有恒真打算如此，他没想到穷到陌路，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是有恒惭愧，不敢前来，前债还为还，现下又来借，可终究无处可求，只得前来。”

　　赵有恒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心里像要炸开了似的，似痛非痛，不高不低，又像是站在高楼大厦的顶端，望着深渊，而背后正有人在推自己，自己却无能为力。

　　上辈子衣食无忧的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在电视上看见新闻有人为了钱，不择手段他还觉得不可思议，可现在他是身处其中，切身感受到其中的种种无奈。

　　看着眼神透出悲凉的赵有恒，赵族长知道这孩子已到了极限，可他还是想再试试赵有恒，便说道：“如若我不帮，有恒又该如何？”

　　赵有恒闻言一怔，愣在当场，虽然来之前，已经有了赵族长不肯帮忙的心里准备，可此时听赵族长说不帮，他还是犹如身坠冰窟，浑身透出阵阵的寒冷。

　　“叔父此处乃是有恒唯一求助之地，如若叔父不帮，想来上苍是有意绝断我母子生机。”赵有恒说道。

　　赵有恒最终还是没有直言以死相逼，换了个说法，不过意思也相差无几，如果赵族长不肯帮忙，那赵王氏肯定撑不过去，到时他是和赵王氏一起死了，还是厚颜活着，他现在真的不知道。

　　可他此时却说，要是赵王氏死了，他也会一起去死，这样说不过是想，如果赵族长是在意他的，肯定会帮忙，如果赵族长不愿意帮，即使真的以死相逼也没用。

　　“你可会怪叔父？”赵族长问道。

　　赵族长并没有听出赵有恒话里的心机，他只是想试试赵有恒的气量，面对同族见死不救，赵有恒会如何反应，听了赵有恒说，只能和赵王氏一起死，赵族长心里只觉赵有恒纯孝 ，但是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赵有恒摇了摇头，说道：“有恒不会，叔父已是帮了有恒许多，有恒知晓叔父作为赵家族长，为难之处亦是多，既然如此，有恒便告辞了。”
　　此时赵有恒真是面如死灰，心里一片混乱，耳边嗡嗡作响。

　　赵有恒正要退出书房，赵族长却没同意，对赵有恒说道：“有恒且慢，既然你知晓，作为一族之长的难处，我便就直言了。”

　　“我赵家虽是屯溪士族，然族人不多，出仕为官者只一人，家产亦是不丰厚，不过即使如此，赵家的根基犹稳，有恒可知是为何？”

　　赵有恒此时已是方寸大乱，并不想思考赵族长的话，只得对赵族长摇头。

　　赵族长见状也不计较，又对赵有恒说：“因为赵家自来族中团结对外，从无兄弟争产，从无家族丑闻，历任族长以公正为首要原则。”

　　让小赵尝尝欠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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