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道长多妩媚》莫多愁

6、道长威风（三）

　　这个西厢房似乎是很久没住过了人了。大白天的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屋内没有一丝阳光，骆慈一进门，视线也黯淡不少，里面又是帷幔重重，纱账里端坐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听到动静，问：“谁来了？是小月吗？我已经说了今日没有胃口，不吃东西。”

　　女子语气十分平淡。

　　骆慈穿过重重帷幔，在纱账旁停下，看见了骆云的真容。屋内光线不足，掩去了骆云半张面孔。
　　可是仅露出的半张脸也是美丽的，,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这样的美丽的脸当然有一幅动人的嗓子，莺声燕语，洋洋盈耳。

　　只不过还是稍显稚气，毕竟这个骆云才只有十四岁。

　　骆云挑起纱账看他，道：“你是谁，你怎么到这里来？”
　　她这样的动作，骆慈才发现，在这不甚亮堂的房间里，骆云竟然正在刺绣，绣一朵并蒂莲。花开并蒂，多好的兆头。

　　她歪着头，又问了一遍。

　　骆慈一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澄澈无垢，这一瞬间，他突然一句话都说不上来，脑中思绪万千，他竟觉得，对这个才见第一眼的少女，忍不住要亲近，心头忍不住柔软。

　　“你再不说话，我就要叫人了。”骆慈怔怔不语，骆云拧着眉头道。

　　骆慈身子忽的一轻，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离开，他手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姮娘的笑声响起，“骆云，是我。”

　　骆云只见一道灵光从骆慈身体里飞出，正落在自己身边，化作一秀丽女子。她终于露出一个笑脸来，“姮娘，我就知道是你。”

　　姮娘道：“你不害怕是坏人，是刺客？”

　　“除了你还会有谁能到这里来见我。”骆云道，“哪个刺客能有这么大神通，躲过将军府重重把手的士兵，到这里来杀人。”

　　“嗯嗯。”姮娘笑眯眯点头，“你说的对，除了我谁还会对你这么好。”

　　“那这位是谁？”
　　骆云指着骆慈，骆慈手脚才恢复自由，正甩胳膊甩腿活络筋骨，被骆云一指，四只眼睛看过来，饶是骆慈这般的厚脸皮，他也不再不乱动了。

　　骆慈刚要说话，姮娘反而插嘴：“骆云，我不想让你嫁人。我知道的，虽然你不说，但是我很清楚，你不开心，你也不想嫁给那个韩慕，对不对？”

　　“我……”骆云一怔，她显然不知道姮娘会这么问她。

　　“骆云，你无须顾虑那么多，我会保护你。”姮娘指着骆慈，“那个人是我给你请来的帮手，我和他有十足的把握，让你成不了亲。现在你只要回答我，你肯不肯留下来乖乖听话成亲？”

　　骆慈这时也道：“我确实有办法。”

　　这里不是宰相府，那个束缚了她十来年的地方。骆云沉默良久，她看着姮娘，面上慢慢浮起一个笑来：“不肯。”

　　笼中鸟儿见着蓝天，哪怕只有那么一眼，也绝不肯再回到笼子去的。既然有了一线希望，便没有乖乖听话的道理。

　　骆云笑起来格外好看，眉眼弯弯，是少女特有的魅力。
　　她笑问一边的骆慈，“你是姮娘请回来的帮手，你有什么法子帮我？”

　　骆慈心跳的飞快，怦怦乱跳，避过脸不去看骆云的脸，道：“我叫骆慈。我的元宝擅长土行之术，在土地里能日行千里，姮姑娘一告诉我这笔生意，我就让元宝比我早上多日就埋伏在将军府地底下。它与我说，韩将军的克妻命格是在他去世的夫人死后才开始的。而且我听说，韩将军还有梦靥之祸，我猜恐怕也是在他夫人死后才遇上的祸事。”

　　骆云一笑，好奇道：“你也姓骆，真是巧。”

　　“是，好巧。”骆慈道，他忽的觉得姓骆是一件极大的美事，忍不住开心起来。

　　而骆云只是顺嘴问到，注意力又重新回到骆慈所言的内容上去。

　　“元宝？那是什么东西？”

　　“是，是……”骆慈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炼化骷髅呢，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面前，他实在说不出元宝是一具骷髅，死物，他抿了抿唇，道：“是一种非常听话的法器。”

　　“哦。”骆云点头，又道：“韩将军的夫人？这事与她有关的话，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何事？”

　　“你们看这西厢房房间布置。”骆云抬手指着屋内。

　　骆慈，姮娘立刻环顾四周。

　　骆慈一抬眼便见到骆云头上纱账上的折枝牡丹，他看着这些牡丹，愣了愣，明白过来。这样富丽的花色实在罕见，大燕朝文人风气重，多清高喜秀雅，达官贵人们追捧的是梅兰竹菊，清淡雅致之物。像牡丹这样浓艳的花朵是少有出现在日常装饰之上的。

　　骆慈指着牡丹，“这花色有不对的地方。”

　　骆云道：“据说十几年前，战火不休之时，为求大国气势，从皇宫到百姓，大红大金，以显富贵这折枝牡丹便是那时候最兴盛的花样。”

　　骆慈摇头，“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表示韩将军品味一般罢了。”

　　骆云道：“那日我爹要让我搬进将军府，我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我要任意选择一个房间居住，谁也不能反对。当我试探提出要让韩将军搬出去，住他的房间，住韩归的房间，韩将军都没什么异议。但是当我提出要住在这个西厢房的时候，韩将军却断然拒绝了我的要求。”

　　她笑了一声，“要不是我爹拿皇上来压他，我是绝无可能住进来的。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是十几年前韩将军妻子所住，其妻去世后，韩将军下令让所有人搬出，同时也让下人常来打扫，保持这里的清洁和原貌，所以这里的装潢布置确实是许多年前的风格。”

　　骆云实在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丫头，她聪明极了，逻辑严密，条条有理，说起话来也是一丝不苟的。

　　骆慈抱臂看她，“种种迹象表明一件事情，韩将军对他妻子用情很深，可害他的，最大的可能性也是他的妻子。”

　　“恩。”骆云点头。

　　骆慈笑得狡诈，“若是这样，那要搅乱这场婚事，没有比他妻子出手更有效了。”

　　“你要怎么做呢？”

　　“做我最喜欢做的事情。”骆慈道，“招魂。”
　　他胸有成竹，“设下梦靥克妻害人，这样的魂魄是入不得地府，投不了胎的。”

　　“他妻子都死了这么久了，怎么去找，岂不是大海捞针，白费功夫？”一直默默听二人说话的姮娘突然开口。

　　“这就要向韩归借点血了。”骆慈道，“血缘羁绊是斩不断的，哪怕相隔千里，有韩归的血，我也能找到她。”

　　三人还在商议，突然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骆小姐，您在里面吗？有人找您有事情。”

　　是那个小丫鬟的声音。骆云与姮娘对视一眼，道：“小月，我累了，不论是谁我都不见。”

　　“可是，可是……”
　　小月的声音有点奇怪，仿佛带着哭腔，“是道长和少爷要来见你。”

　　话音刚落，紧闭的大门猛地被推开，大步流星走进来的黑衣少年面容俊朗，却是神色阴沉沉的，臭着一张脸，正是韩归。
　　而他身后跟着的男子蓝袍锦云，眉眼含笑，腰间长剑悬挂着白色剑穗，不是长白还能是谁。

　　早在小月语焉不详时，姮娘已经机灵地躲进了一旁的花瓶中。月魑之体没有肉身，无形无态，只凭一口灵气活动，她可以藏在她想要躲藏的任何地方。

　　所以，韩归长白两人进屋，看到的便只有骆云手持针线做着女工，而骆慈低眉顺眼站在一边，像一个普通的丫鬟。

　　“你们两个这么急匆匆过来，是来做什么的？”

　　长白笑而不答，韩归一双眼恶狠狠地剜了长白几刀，不情不愿道：“捉刺客。”

　　骆云冷笑，“这可是将军府，有什么刺客这么大本事来这里捣乱。”

　　长白十分自在地环顾这屋内全部，悠然道：“是个小道士，我们的韩公子受了他的蒙蔽，幸好被我打败了，可是逃到了将军府里。这小道士学艺不精，旁门左道却是很多，我担心府上安危，所以特地和韩公子一起捉贼啊。”

　　骆慈在一边听的嘴角抽搐，这长白颠倒黑白的功夫和他的剑术不相上下啊。

　　骆云道：“哦，既是这样，那你们二位现在看过了，可以出去了吧。”

　　韩归显然不想和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未来继母说话，转身对着长白道：“喂喂，可以走了吧？”

　　长白却是摇了摇头，“不着急啊，我还要再看看。”
　　说着，竟真的在屋内一圈圈地闲逛起来。
　　他眼一转，视线很快落到低头的骆慈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骆慈不说话。

　　长白风度极好，笑着文绉绉地又问了一遍：“在下长白。敢问姑娘芳名？”

　　骆云帮着答话：“他叫小慈，是我的丫鬟，平日里最是胆小，你们两个人这么冲进来，他吓坏了。”

　　“小慈？”
　　长白重复，边说边要拉住骆慈的手臂，眼看就要碰到，只听骆慈一声怒骂：“姑你的大头鬼，你这个小白脸！”

　　随着骂声的还有骆慈的拳头，长白一侧身就躲，这样刚好就顺了骆慈的意，一击不中，并不恋战，双脚迅速地往外飞去他本来就不是为了打到长白而出拳的，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韩归。
　　更准确的说，韩归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