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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   015
      “你、你怎么又来了?”沐君颜的声音已经相当沙哑虚弱,人完全站不稳,便是在沐君杰搀扶之下,他依旧单膝砸向地面,一时痛得说不出话,气都喘不顺。

      “我来带你走。”沐君杰也不管沐君颜目前的状态,用力要将人搀起来。

      “胡来!今日比那一日更为凶险,不仅顾凛在,鬼魅老祖也在,他就是为你们三人而来,一旦被发现,你跑不掉的。”沐君颜拒绝。

      “这会鬼魅老祖和顾凛打得胶着,是渔翁得利最好的机会。”沐君杰辩。

      天真!沐君颜心道,鬼魅老祖只带了八个银鬼面弟子,几乎就是只身前来,他挡不了顾凛多久的。

      偏生沐君杰自以为是,定不受劝。

      沐君颜不想浪费时间,之前一搏,他已入万劫之地,若还能侥幸得存,必然如履薄冰。若身旁还多个沐君杰,他诸多应对之策都难以奏效。

      须得将沐君杰赶走!不,气走!相处几年,他还是了解沐君杰的,这种情况下跟他解释,他会执拗地跟你辩,不如直接气他,少爷心气,受不得气。

      便用力挣脱着手,骂道:“你上回不是嫌弃我给万剑山庄丢脸吗?骂我混账,骂我顽劣。这会你却还来,你是不是犯贱?”

      沐君颜说话间,挣脱了沐君杰的束缚,背撞到了廊柱上,本就血流不止的伤口再次被牵动,血浸染了背上的绷带,顺着腰身滴落到地上。

      “你!”沐君杰果然被激怒,指着沐君颜的鼻子就骂,“我是念在娘天天记挂你的份上,才只身犯险来救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沐君杰气得在原地跺了好几脚,期间沐君颜不为所动,背上的血流得更多。血迹会暴露他们的行踪,沐君杰撕下衣衫一角,摁在沐君颜的伤口上:“我再说一遍,看在我还把你当我哥的份上,你必须跟我走!”

      沐君杰摁伤口的力道一点都不知收敛,沐君颜顿时伤上加伤,他闷哼,推开沐君杰:“休想!”话音未落,他已支撑不住倒地。

      倒地的同时,他扯下背上那块自沐君杰衣衫上撕下来的布条,丢还给沐君杰:“拿走,我不需要你怜悯。”

      “你!”沐君杰一手紧抓住布条,一手抽剑指向沐君颜,“你既然执意不走,我就杀了你,算是替万剑山庄清理门户。”

      “你可以杀我,我必不反抗。”沐君颜抬起头,自下而上盯着沐君杰,一字一句道,“但是你要想清楚,你的剑是特意为你打造的,天下只此一把。你留下的剑伤会让顾凛瞬间想到你,他立刻会搜捕你。不仅如此,鬼魅老祖也会因此折返,甚至和顾凛合作。不要以正道的那些道理想象魔门,他们不会遵循陈规旧俗。”

      “你……你休要狡辩!”沐君杰听到此,虽依旧骂,但言语中带着迟疑,潜意识里,他也认同沐君颜的论断。

      沐君颜一笑,厉声:“你大可试试。”

      言语间,晚照阁山道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有声音喊:“山道守卫被敲晕,阁中有人!”

      时机已失,沐君杰再也没带走沐君颜的机会,只得怒哼一声,收起剑,施展轻功离去。

      沐君颜望着沐君杰离去的方向,强撑至此已耗尽他心力,往后之事他暂时无暇谋划。

      意识正在飞速地消散,起初他还能感觉到身体的剧痛,剧痛之下宛若被压了千金巨石的无力感。后来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他仿佛悬在半空中,看着脚下越来越多的人围向他的躯体。

      这便是死吗?

      秦岭山麓某处一樵夫歇脚的小屋内。

      楚婉婷正在屋内打坐,屋中一角捆着个人,用经过特别锻造过的天蚕丝捆着。

      普通天蚕丝本已是坚韧无比的存在,但其有个特点,不容易再附着其他材质,唯一可与其相融的是一种长于南越丛林中的鬼藤。

      鬼藤须得千年以上,其韧度能与天蚕丝比肩。鬼藤能与多种材料融合,且不惧火,故而融合时可添加金属。

      在寻常见的金属中,玄铁已是非常坚硬的存在。但万剑山庄以高超的铸剑技术闻名于世,其所藏金属中有极其罕见的汨罗紫金。

      此金取自汨罗江畔,这条江并不盛产黄金,寻常淘金客并不会注意此处。实则汨罗江底有一处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较深处的两壁才有种紫金。

      汨罗紫金的发现纯属偶然,是万剑山庄已故的一位铸剑师某年云游至汨罗江,正碰上一幼童落水,铸剑师侠义心肠,便跳下江去寻找,无意间发现了裂缝。

      汨罗紫金易打造,但坚硬无比,能与千年鬼藤融合,再加上天蚕丝,制成了一样近乎神物的绳索。

      铸造此物的山庄铸剑师引用了个话本里的名字,取名为“捆仙索”。捆仙索能捆住天下任何一位武林高手,当年天衍宗被灭时,道尊梅行之便是用捆仙索制住的。

      此时被捆仙索捆着的是全无人样的沐天歌,他神智已失,只知道挣扎,但又挣扎不了,身体与捆仙索摩擦,滴下泛绿的黑血,部分黑血接触空气后还化为了黑烟。

      楚婉婷对此毫无反应,仿佛早已习惯。

      忽然屋外传来声响,楚婉婷察觉,身形一动,人已至屋外。

      “娘,是我。”沐君杰的声音响起。

      楚婉婷收起本已要出鞘的长剑,见沐君杰身上有不少血渍,星星点点的,立刻急问:“杰儿,怎么回事?哪受伤了?谁干的?”

      一面说,楚婉婷一面已动手查看起来。

      “娘,我未曾受伤。”沐君杰忙解释,“是哥的血。”

      “闭嘴,他不配当你哥!”楚婉婷一听便怒喝,“你是不是又不听我劝,去了丁癸宗?跟你说了多少次,顾凛不是好惹的。”

      “我知道,娘。”沐君杰丝毫未怕楚婉婷的怒火,反而得意昂头,“我不是全须全尾回来了吗?”

      “那是侥幸。”楚婉婷面色不改。

      沐君杰忙拉起楚婉婷的手,哄:“娘,你知道我今天看到谁了吗?”

      楚婉婷被宝贝儿子拉得也维持不了脸色,便只好问:“今日何人拜会了丁癸宗?”

      “是鬼魅老祖。”沐君杰神秘道,“他跟顾凛还打了起来,沐君颜被牵连,流了不少血。喏!”他拿出了之前给沐君颜捂伤口的布条,给楚婉婷看,“这么多。”

      楚婉婷一看,眼神顿时亮了起来,但不是因为沐君颜受了很重的伤,而是因为布条上有很多沐君颜的血。他们停留在关中这么多日,且几回尝试接近丁癸宗带走沐君颜,不就是为了这些血吗?

      真是天助我也!楚婉婷心底笑,脸上却是埋怨:“把这血条子带在身上做什么?多脏!快去换身衣服。”说着,她很自然地将血条自沐君杰手中取过。

      沐君杰也不生疑,答应了声就进屋换衣衫去了。换完出来后,楚婉婷支使他去林子里捡些柴火,待他走远后,楚婉婷寻了个木盆,自陶罐里取了水,将布条浸入水中,端进屋内。

      才进屋,被困者的沐天歌就闻到了血的气味,挣扎得更厉害了。

      楚婉婷见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将浸染出来的血水喂给沐天歌。

      沐天歌喝得毫无人样,楚婉婷愈加嫌弃,她百思不得其解,同样的东西,究竟是哪一步做错了,明明梅行之使用的时候就无碍,怎么沐天歌就变成这样?

      这个疑惑没有解除,那样东西她不敢传给沐君杰,沐天歌废了也就废了,沐君杰是她用心血培养的儿子,不能出差错。

      在楚婉婷沉思的时候,沐天歌的神智竟开始好转,他缓慢盘腿坐起,开始调息。照以往的经验,这样的调息会持续几天,楚婉婷便撤了捆仙索。

      丁癸宗,晚照阁。

      阁内一片混乱,沐君颜被发现时身旁遍地鲜血,已无气息。

      郁玲珑拿不定主意,只得回禀在山下的顾凛。

      当时鬼魅老祖已败,逃离丁癸宗,顾凛正命宗门弟子追击,得知此情况后,命郁紫珞立刻去请花老。

      前两日,郁紫珞刚去过花老住处,人还未归,听药童说花老曾传书说过一日会到。

      以防万一,顾凛将追击的指挥权交于了宗门一长老,自己回晚照阁。今日鬼魅老祖透露了重要信息,解了一个困惑顾凛多年的疑问。

      按鬼魅老祖的意思,沐君颜未必清楚鬼老头口中的那件圣物,但可以用沐君颜引出万剑山庄失踪的三人。不过以顾凛这段时间与沐君颜的相处来看,沐君颜相当聪明,未必一无所知。

      所以此人必须得救!

      顾凛返回晚照阁时,沐君颜已经被挪至厢房,宗门内的医生正在为他做简单的止血,因人已停止呼吸,心脏停止跳动,流出来的血反而没有之前多,但血腥味依旧浓郁。

      顾凛微皱眉,行至床前,为沐君颜搭脉,果然脉象全无。

      “取‘枯木春’来!”顾凛命,枯木春便是方才鬼魅老祖赠与顾凛的丹药,有枯木逢春、起死回生之效。

      顾凛将丹药喂于沐君颜,然沐君颜牙根紧闭,顾凛无奈,只得卸了他的下颚骨,将丹药喂入。

      枯木春入口即化,顾凛将沐君颜的嘴捂住,以免他将药吐出来,又辅以内力催动促使其吸收药力。

      然运行一周天后,顾凛发现异常,沐君颜的经脉较常人更为坚韧,阔度也大,正常来说该是个习武之人,且内力深厚,不亚于一般高手。

      但实则他的经脉内空空如也,没有一丝内力。

      顾凛凝神,再次用内力仔细探查了一番,确实不见任何内力,他不由奇怪。

      就在这时,一个老人的声音打断了顾凛的沉思,他大踏步的走来,嘴上嚷着:“让开让开,你们这群不懂事的娃,这么重的伤,哪能这么医治?”

      厢房卧室内的其余人立刻站到一旁,只剩下顾凛还维持扶着沐君颜的动作,老头见状直接挑眉,显然不懂事的娃还包括顾凛。

      来人正是神医花老,花老原名花生,乃苗疆神医一脉。

      那一脉的人给自己取名素来奇怪,比如当年跟随梁光武帝征战的神医花椒,又比如曾在江南一代活跃过的名医花骨朵。

      花老也一样。

      不过名字虽怪,医术却是一等一的厉害。

      顾凛当年就是他救回来的,顾凛的两位养父因此重谢花生,在关中平原辟了处按他要求建造的药炉,方便他采药,并外出行医。

      花老走到顾凛跟前,从他手里接过沐君颜,放回床上的时候,手中沾了沐君颜嘴角的药渍,他只闻了下就道:“枯木春,算是对症下药了。就是这药用内力引导不能完全发挥其功效,得施针。”

      说着他拿出了套银针,与寻常的银针比,数量多了不少,种类也不一样。花老抽针,以相当熟络的手法在沐君颜身上扎着,一面扎,一面脸色越来越差。

      当扎完最后一针的时候,直接跳脚,指着顾凛就道:“小麟娃,我知道你个心善的,怎么这次下这么狠的手?此器物穿入身体内至少三月,伤及肩胛骨,受伤后未得良好治疗,背部肌肉撕裂严重,前胸长期俯卧受压迫,此处周围经脉并血管皆有不同程度受伤;期间饮食不规律,气血失衡,自身修复能力几乎降到最低;还有这些伤口!”

      花老掀开止血用的纱布,一一指给顾凛看:“这道是你的,那道看着像鬼老头的,你们俩什么人物呐?江湖高手里排得上号的,围着他这么个人打,你们是不是嫌他命长啊?要不是我及时赶来,阎王殿都到了。”

      顾凛想辩:穿骨不是他干的,此人又是楚婉婷的儿子,他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但花老医者之心,这会子是听不进什么解释的,便只能由着对方一通数落,然后问:“花老准备如何医治?”

      “自然是先取了这个穿骨器,此器物不取,治标不治本。”花老说道。

      顾凛反对:“此人身上疑点重重,大概率是敌非友,且深不可测,贸然将此物取下,怕将来制不住他。”

      花老一听就气得直捏胡子:“小麟娃,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知道你方才探过他的经脉了,确实是上乘的经脉,可他经脉里有些残留的药物,你看不懂,我懂,那是化灵散!”

      “化灵散?与化功散类似?”顾凛疑问。

      “对!”花老点头:“名字相似,原料和功效皆不同,区别就在灵字上,我们凡人练的是武功,是内力,只有传说中的仙人修仙,吸万物灵气化为灵力。化灵散就是化灵气的,由南海归墟之地的海水、北域极寒之地的玄冰、藏区高山深湖底之水、以及蓬莱仙气,四种不同的水融合而成。到底能不能化掉灵气,谁都不知道。但用在凡人身上,有化功散一样的功效,且因为其是水,水会渗入人体,天长地久,全身都含有化灵散,再也无法聚起内力。”

      “可有办法医治?”顾凛问。

      “算是有一个!”花老说道,“最寻常的方法,找一个内力深厚之人帮他把化灵散逼出去。但化灵散是水,可以在他的体内,也可以去帮助他的那人身上。除非那人舍得一声修为,不然不会成功。你觉得他一时半会找得到这样的人吗?”

      一时半会自然是找不到,可将来呢?顾凛沉思。

      他到现在都探不出沐君颜的底,对方手里到底还有什么底牌,他一无所知。这样的对手不能掉以轻心,也不敢掉以轻心。

      当年天衍宗被灭的原因之一便是未曾对楚婉婷的不正常举动多加注意,以至于楚婉婷联合外人在这场大战中做了致命的手脚。

      否则泱泱大宗岂能轻易被灭?

      所以这一次他也不能轻视沐君颜!

      便道:“此人是楚婉婷的儿子,名为沐君颜。”

      花老因为医治顾凛的缘故,对当年天衍宗之事也有所了解,一提及楚婉婷,他顿时明白顾凛为何对此人如此态度,但若此人是楚婉婷的儿子,那与他方才搭脉时诊治的情况不一致,便疑惑了声。

      “怎么?”顾凛奇怪。

      花老在房中踱了两圈步之后才道:“天衍宗一事应该发生在二十多年前?”

      “对,二十二年前。”顾凛答,前段时间十月十五,他祭奠过,绝不会记错。

      “事发后不久,楚婉婷就和沐天歌成婚,对吧?”花老问。

      “对,三个月后,第二年的正月十六。”顾凛道,与楚婉婷相关的事,他记得很清楚。

      “那就怪了。”花老愈加疑惑,“正月十六成的亲,不管是婚后怀的孩子,还是成婚前就珠胎暗结,这个孩子应该只有二十一岁。”

      “沐君颜是二十一岁。”顾凛点头,还重申道,“他去年及冠,还闹出一桩笑话。沐天歌因其顽劣不堪,及冠之礼本欲低调举行,未曾广发贴。谁知冠礼当天,西子湖畔秦楼楚馆的花魁们倾巢出动,奉上重礼,在万剑山庄门口聚集,还引来无数人慕名前来观看。据说当时沐天歌气极,冠礼未结束便离去。”

      “那就更怪了。观他骨龄,至少有二十五六岁,有些人可以天生长得年轻,但骨龄一般骗不了人。骨龄不是百分百准确,有一定差错,前后再添三年,也就是说这人应该是二十二岁到二十九岁之间。”花老算了算,“就当他二十二岁,算上怀胎的月份,又考虑天衍宗事发时楚婉婷应该没有怀孕迹象,那至少是二十三年前。”

      “不可能!”顾凛否定,二十三年前,他基本已记事,楚婉婷经常来他师尊居住的天衍峰,她有一手做点心的好本事,顾凛当初很喜欢吃,楚婉婷也喜欢逗他,两人近距离接触过,顾凛可以保证那段时间楚婉婷肯定没有怀孕。

      “那……”花老看了顾凛一眼,他想不明白,拿不定主意了,“你自己选吧,该怎么办?”

      顾凛闭眼,揉着眉心,反复思考了半天,最后深吸口气道:“此人身上的疑点一重加一重,一定要将人留在我手里,不能给他逃脱的机会。所以劳烦花老想办法,不取这穿骨器的情况下,尽最大努力救治他。”

      “嗯……”花老闻言,也反复思考了半天,最终拿出了方案,“不取也行,但必须给他打个铁架子,固定好穿骨器,不能让穿骨器再撕扯他的伤口,不要忘记了此处稍有不慎会刺破锁骨处的血管,你习武之人,应该知道这处的重要性。”

      这处乃大血管,刺中血流不止,必死无疑,顾凛心道,点头:“就按花老的意思办。”

      “我这就把铁架子的图纸画出来,所需材料你去准备,找最好的工匠做。”花老道。

      顾凛点头照办。

      ——————
      沐君颜做了个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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