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上[西幻]》寒青星

7、埃内尔海

　　处于大陆南方的埃内尔海，是与人鱼联系最紧密的地区。远古时期诸神退出众生视野，诸种族争夺大陆的控制权，人类的统治最终占了上风，隐匿在海底国度的人鱼才重新出现。

　　积年累月，这里早已经从荒无人烟的渔民村发展成了繁华的商业城市。尽管很少看见这样繁华景象，兰塔特尔还是没有多加逗留，进城之后便询问了本地人该如何前往海底国度。

　　人鱼城市分布于深海各处，入口在不同的岛屿上，而距离位于埃内尔海的埃内尔岛最近的城市则是人鱼的首都—亚特兰蒂斯。

　　如果没有特殊手段，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的种族，都只能从这些规定的入口下去。而最早一批和人鱼接触的那些本地居民，则早早的把握商机，形成了特殊的商业链。

　　在城市的码头购买普通船票前往埃内尔岛，再从岛上购买进入亚特兰蒂斯的特殊船票。不同的商家打着各自的招牌，也不过份喧闹拉客，只安静的售票。

　　兰塔特尔询问了出发时间，选择距离此时最近的一家船行。进入海底的轮船看起来和普通的轮船并没有区别，只是木制船身上绘着大片大片复杂的魔法图腾，可以隔绝海水，抵御海底种族的攻击。

　　海底的怪物很多，那些从无尽深渊爬出来的黑暗生物，浑然没有理智，只懂得杀戮。

　　大片的船帆扬起，幽幽的蓝色魔法屏障将船身完全笼罩住，接着，浮在海面上的船便开始往下沉。

　　海水完全被隔开了……

　　兰塔特尔靠着船舷，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伸出手去触摸那层薄薄的屏障，指尖接触到的地方荡开层层涟漪，还有微弱的嗡嗡的声音。

　　“你是第一次下海吗？”温和的男声从身后响起来。

　　兰塔特尔回过头，有着薄纱般长耳朵人鱼在朝他微笑。他似乎是笼罩在蓝色里面的，深蓝色海藻般的长发，稍浅一些的蓝色眼眸，眼睛下面的细小鳞片是金属般的铁蓝色，连耳朵都像是清晨阳光透过海水般澄澈的微蓝。

　　此时他眼眸微弯，含笑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毫不掩饰自己的善意。

　　“您好。”

　　兰塔特尔有些局促的朝他点点头。

　　“你好，我的名字叫做文斯。”人鱼走到兰塔特尔身边，主动报出自己的名字，笑容和善的询问道，“像你这个年纪的人类孩子，应该还在上学吧？怎么会独自来到海底。”

　　“我来找人。”兰塔特尔简短的回答了一句，并没有多解释什么。他想了想，也礼貌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尽管看起来有点像是技术拙劣的在转移话题。

　　文斯轻轻笑了一声。

　　“也许我可以帮你？”他朝兰塔特尔眨了下眼睛，“毕竟我是人鱼，认识的家伙肯定比你多。”

　　兰塔特尔一愣。

　　尽管对方看起来是一片好意，但他还是有些警惕。毕竟这个盒子不是自己的东西，无论如何还是慎重一些比较好。

　　看兰塔特尔面露迟疑，文斯也并没有再追问，而是好脾气的转移了话题，他看向前方幽蓝的海域，温和的对兰塔特尔说道：“你看。”

　　船在稳步下沉，能看见屏障外面悠闲的鱼群在游来游去，它们大约已经见惯了这样的船只，所以并没有慌乱。

　　但原本悠闲鱼群在下一刻，就仓皇的四散逃开，随着那些翻涌的白色水花扩散的，还有艳红的血色。从中间被破开的那些鱼的尸体，慢慢的往下车，有黑色的影子从更深的海里爬上来，扭曲的，成群结队的，靠近了他们的船。

　　就算这么近的距离，兰塔特尔还是没有看清这些东西都样子。他们就像是真的影子，黑糊糊的，扭曲成各种形状，无声蜿蜒攀附上船身，在屏障上滑动。

　　就在黑影要将屏障全部都覆盖住的时候，笼罩着轮船的屏障闪了一下，所有攀附在船身、屏障上的黑影身上都冒出了白烟。

　　黑影发出尖锐的惨叫，身体裂开一道口子，那应该是他们的嘴，里面是惨白的尖锐的牙齿，像是鲨鱼。

　　有一道影子尖叫的时候，口腔正对着兰塔特尔，他甚至看见了里面腐烂到不同程度的海鱼尸体，和森森的骨头。

　　“——！！！”

　　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兰塔特尔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等他终于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跌坐在了甲板上，距离刚才靠着的船舷，足足有三五步的距离。

　　“抱歉。”文斯在他身边蹲下来，长袍下摆散开，他有些苦恼的笑着，“我忘了你是第一次下海，不该吓你的。”

　　“那……那些东西……”兰塔特尔缓了缓简直要被吓到停止跳动的心脏，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冒冷汗。

　　“这些东西，是居住在海底的怪物，他们是神祗创造人鱼族时，剩余的边角料产生的生命。”文斯温声解释道，“影子渴望新鲜的血肉，他们平时蛰伏在海底的阴影里面，有船只下海的时候，就会有很多很多一起出来狩猎。”

　　“我在书上了解过这些。”兰塔特尔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急促跳动的心脏终于平息了许多，“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可怕。”

　　还有血腥。

　　那是和在无尽山脉狩猎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他能够自然而快速的对魔兽出手，毫不留情的宰杀，却在这些阴影面前恐惧得像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胆小的孩子。

　　这让兰塔特尔有些气馁。

　　文斯先站起来，接着朝兰塔特尔伸出手，顺势也把他拉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一个亲近的小辈。

　　他的确是个非常和气的人鱼。兰塔特尔想，所在文斯又一次询问他的目的地的时候，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我想去找一位柯蓝帝的人鱼。”

　　兰塔特尔还是小心的隐瞒了那个自己需要转交的盒子，他决定当做自己身上没有这个东西，在找到名为柯蓝帝的任务之前。

　　接着，他便看见文斯微微睁大了浅蓝色的眼睛，似乎很惊讶的模样。

　　“真巧。”文斯含着笑，“我想我真的可以帮你了。”

　　“您认识柯蓝帝？”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说的柯蓝帝和我想的是同一个的话，海底应该很少人鱼不认识他。”文斯温温和和的回答了兰塔特尔的疑问，“柯蓝帝是亚特兰蒂斯禁卫队的队长。”

　　亚特兰蒂斯的禁卫队，和宪兵团不一样，他们直接听命于皇族，负责守卫王城以及人鱼王族成员的安全，也是这座城市最尖锐的防线。

　　船只从上方缓缓靠近亚特兰蒂斯，远远的，就能看见黑暗中闪耀的光芒。等到距离再近一些，能够看清城市大概模样的时候，站在甲板上的人抑制不住的发出惊呼。

　　亚特兰蒂斯。

　　那座传说中引发了海神的觊觎而消失的海底城市。

　　用珊瑚做城墙，用贝壳做屋顶，珍珠铺就的街道上，华美的宝石随意散落。街道尽头那座城堡的奢华，足以让任何种族发狂。

　　兰塔特尔听见文斯的一声叹息。

　　船停靠在专门与陆地接洽的地方，这里也用蓝色的屏障隔开了海水，可以呼吸到空气。船坞的负责人询问着乘客身上是否有能让本人在自由海底活动的物品，以防有些初次下海的种族，什么也不懂，离开船坞后被成吨的海水碾压成肉泥。

　　那个人鱼离开前给了兰塔特尔一片鳞片，让他能在海底自由呼吸。只是他不太确定利用鳞片是不是常见的事情，因为周围的乘客拿出来的，都是挂在脖子上、或者戴在手上的饰品。

　　“没有带炼金物品么？”文斯似乎误会了兰塔特尔的迟疑，骤然失笑。他取下手腕上一串珍珠，放到少年人手中，“来，给你这个，比那些魔法物品要好用。”

　　“……谢谢。”

　　“这没什么好谢的，真要谢我，等我带你找到柯蓝帝以后再谢也不迟。”文斯摇摇头，带着手足无措的兰塔特尔往外走，“不过你还是应该细心一点……怎么能什么都不准备就冒失的到完全陌生的地方来。”

　　穿过笼罩船坞的幽蓝色屏障，整个人踏进海水里，兰塔特尔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又骤然放松。

　　没有任何不适，手腕上来自于文斯的珍珠手串亮起莹润的光芒，使他行走在海水中，如同行走在陆地。

　　和下落时望见的奢华迥异的，城市里的氛围意外的紧绷，那一队队穿着轻甲的人鱼在街道上穿过，偶尔停下，不分种族的把周围的路人拦下来询问。

　　“出什么事了？”

　　好脾气的帮自己和兰塔特尔回答了完那些过于尖锐的问题，文斯反过来询问士兵。

　　“这与你无关！”人鱼士兵毫不留情的斥责他，神色冷厉，“不要多问！”

　　文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人鱼士兵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已经转身离开。

　　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带着兰塔特尔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