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上[西幻]》寒青星

6、人鱼嘱托

　　兰塔特尔就此踏上征途。

　　告别了师长，青涩的少年尚且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样波澜壮阔的一生在等待着自己。

　　——《兰塔特尔·最初章》节选

　　兰塔特尔踏上了旅途。他徒步到达最近的城镇上，买了一些长途旅行需要的必需品。

　　代步工具也是需要的，可惜大多数都是魔兽，被他身上来自无尽山脉的魔兽气息吓得瑟瑟发抖，看见兰塔特尔就发了疯似的惨叫，在笼子里乱窜。

　　笑容柔美的狐族兽人错愕的看着这个少年人，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客客气气的把人送出去。

　　这个小城镇没有机械师协会名下的商铺，兰塔特尔觉得那些机械和炼金术的产物应该不会害怕自己。可惜这里没有，所以他只能徒步旅行。

　　这是大陆最边缘的地带，倚靠着无尽山脉，是冒险者和佣兵们的乐园。需要穿过很大一片荒林，才能到达最近的城市哈梅拉尔。

　　从地图上来看，哈梅拉尔离无尽山脉并不远，可真正走起来才知道地图上那一小截距离代表着多么长的时间。

　　夜幕渐渐降临，兰塔特尔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清扫地上的落叶腾出空地，然后捡了些枯树枝给自己生了堆火。

　　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周围，这火堆不见得能把魔兽吓跑，却驱散黑暗带来的些微寒冷，给人以安全感。

　　兰塔特尔从包里拿出之前在镇上买的小铁锅和熏肉还有面条，小铁锅注入水架在火堆上，切下几片熏肉和面条一起扔进锅里。

　　他以前也跟两位老师在无尽山脉里露宿过，所以对野外生存并不陌生。任由食物在锅里翻滚，散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兰塔特尔从储物戒指里拿出薄毯把自己裹好。

　　他慢吞吞的搅着锅里的食物，远处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像是有十几个人在这片树林里进行激烈的追逐战，把树上的鸟雀惊得四散离开。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在无尽山脉里的时候，也经常有趁夜捕捉魔兽的队伍发出这样的动静。

　　这片林子里驻扎的行人肯定不只有兰塔特尔一个。大家本本分分的沉默着，连火光的距离都控制的只能照亮自己周围的一小块地，尽量不去打扰别人。

　　兰塔特尔把自己裹得严实了一点。

　　远处的脚步声忽然停止，寂静的空气中传来几句飘散在风中的交谈。但在这片寂静中，却仿佛有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快速的接近中。

　　有点纠结的挠了挠眉毛，兰塔特尔盯着自己咕咚咕咚翻滚着面条和熏肉的小铁锅，不知道该怎么办。

　　奔跑的动静越来越近，暂时还分辨不出是什么生物，兰塔特尔侧过头，看着黑影朝自己狂奔而来。

　　那是个……人类？

　　黑影狠狠的跌倒在地上，盯着对方轻薄透明的耳朵看了一会儿，兰塔特尔眨了下眼睛，“人鱼？”

　　“人类？”

　　看清兰塔特尔的样子，人鱼他慌然的回头看着来路，像是看到了追逐着他的那些东西，脸上惊恐与愤怒交替出现。

　　“你的状态好像很不好？”兰塔特尔裹紧自己的小毯子。

　　出门在外，绝对不能同情心泛滥，更不能随便救人，一不小心就会卷进无法解决的大混乱里。

　　这是斯波图卡老师曾经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语。

　　人鱼仓惶的坐在地上，他愣愣的看着兰塔特尔，眼里流露出绝望。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目前的状态很不好，唇色泛白，耳朵皱巴巴的，呈现出极度缺水的模样。

　　“拜托你帮帮我。”

　　兰塔特尔一愣，刚想说些什么，人鱼就一口气接连说下去，完全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我会引开追着我的那些叛徒，你把这个拿上，去埃内尔海岸找一家……不，他或许不在那里……我太久没有离开海里了……”

　　人鱼喃喃着，把手里抱着的东西一股脑的塞到兰塔特尔怀里，又抬手硬生生从脖颈的位置扯下一块鳞片，夜色中人鱼蓝色的血泛着幽幽的光芒。

　　人鱼看上去更虚弱了，他半强迫的把鳞片塞到兰塔特尔手里，缓了缓急促的呼吸，蔚蓝色的眸中全是恳切的哀求。

　　“你带着这个，海水就不能接触到你。我拜托你，人类，你到亚特兰蒂斯去，去找柯蓝帝队长，把东西给她，她知道该怎么做。”

　　“这东西绝对不能落到他们手里，求求你人类，你只要帮我把东西给柯蓝帝。我几百年的财富通通都赠予你，只需要这一件事。”

　　人鱼哽咽着，每个字都像是从干涩的喉咙里带着血强行挤出来似的，他说的同时，眼泪不停的落下，滚在地上成了一颗颗圆润的珍珠。

　　“我的时间不多……求你了。”

　　兰塔特尔本能的想要做些什么，但老师们的教导却令他不敢轻举妄动。人鱼哀哀的哭泣着，塞到他怀里的是个方方正正的木盒，棱角抵在手臂上，隔着衣料膈的皮肤生疼。

　　“你得帮我——！”人鱼的声音猛地尖锐起来，但仍然压的极低，大约是在害怕引来追捕自己的家伙，只絮絮的重复着那些说过的内容。

　　“你必须帮我。”

　　人鱼一字一句，说的笃定又坚决，他眼底泛起金属似的光芒，看起来森冷而又残酷。

　　“…你是我出逃这么久以来碰到的第一个人类，你必须要帮助我。否则我会诅咒你，以我的鲜血与灵魂，诅咒你的未来将一事无成，诅咒你永远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把这个盒子带到亚特兰蒂斯，去找柯蓝帝，他知道应该怎么做。”人鱼深吸一口气，“我百年来所有的财富和书籍，统统都作为回报赠与你。”

　　兰塔特尔无言以对。

　　这似乎是威胁，可是言辞恳切，更近乎哀求。但人鱼话语里的凶狠绝不是虚假的，如果他拒绝的话，那些用鲜血和生命起誓的诅咒，肯定会落在自己身上。

　　“我知道了。”他这么说道，“我会帮你的。”

　　“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我会把那些人引来，你呆在这里就可以了。明天出发前往埃内尔海岸，从那里前往亚特兰蒂斯。”人鱼急急的说道，他眼里迸发出喜悦和希望的光芒，“去找柯蓝帝队长，找到他，把东西交给他。”

　　兰塔特尔点了下头。

　　得到回答的人鱼几乎落下泪，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看了兰塔特尔一眼，似乎要把这个少年的样子记在心里。

　　“你不要骗我。”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便转身急匆匆的跑开了。远处的声音又大了起来，火光伴随着呼喝声喧闹了一会儿，又逐渐弱下去，渐行渐远。

　　兰塔特尔抱着怀里的盒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会是最后一次见到那个人鱼。

　　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少年想道。他低下头去看自己怀里的木盒，试图把盒子收入储物戒指里，但戒指上光芒掠过，却没能把东西和往常一样收进去。

　　啊。

　　我的两位老师，我好像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初出茅庐的兰塔特尔挠了挠眉毛，有点不安的想道。他从储物戒指里拖出一个差不多大小的背包，抿着嘴把木盒子塞进去。

　　燃烧的木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小铁锅里的水和面条咕噜噜的翻滚着，熏肉在里面忽上忽下，散发着咸咸的香气。

　　兰塔特尔把锅里已经煮烂了的面条吃完，拿出水把餐具擦洗干净，往火堆里面加了几根柴火，让火焰燃烧的更加旺盛。

　　他揉了揉脸颊，觉得自己并没有守夜的耐心，睡意已经不容忽视的涌上来，兰塔特尔把背包抱在怀里，裹紧身上的薄毛毯，沉沉的睡去。

　　醒过来的时候，火堆已经燃烧成了一堆灰烬，余温冰凉一片。而此时太阳自东边的天际缓缓升起，向大地散发着自己的温暖的恩赐，已然天光大亮。

　　把燃烧过后灰烬掩埋，兰塔特尔用冷水洗了把脸，眯起眼睛辨别方向。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能看见远处有魔兽拉着车子逐渐远去，再远一点的地方悉悉索索的声音也不曾停止。

　　昨天夜里安静的连鸟雀都不存在的树林，在清晨仿佛终于活了过来。

　　关于代步工具到底是魔兽好，还是机械师协会那些精巧的金属车好，大家都有自己的定论。魔兽需要饲养，资金消耗颇大，弄不好还有生命危险。可是金属车花样多、不会发脾气，却也要数量不少的魔兽晶核来维持前进的动力，如果哪里的零件损坏了的话，还需要大笔的费用来请机械师进行维修——不过相对的，魔兽也会生病需要治疗就是了。

　　兰塔特尔背上包，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无论是魔兽还是金属车，都不是他拥有的东西。

　　拿出地图对了对方向，兰塔特尔看了会儿周围的环境，拿出两个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咔嚓咔嚓的啃着，迈开腿朝目的地的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