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老九与程总监》韩灿灿

3、第三章

　　办公室里一共有三个中年人，一男两女，都坐在会客沙发上。

　　中年男人，就是程菲刚刚在百度上认识的孙校长，坐在孙校长对面的女人她不认识，想必就是小孩儿家长，这两个人都在程菲的预期内，但是有没有人能告诉她为什么她的前任上司的上司也坐在那里？难道是她要找家教？可是不对啊，程菲记得她儿子一直在国外啊，而且年龄好像还挺大的，莫非是她孙子？

　　“小程？怎么是你？”同样感到惊异还有看到前同事的夏岚，她曾经带着程菲一起出过差，对这个小姑娘印象不错。

　　程菲按下惊讶，努力微笑，挨个问好，“夏总好，孙校长好，您好，我是程菲，方程的程，草字头的菲。”

　　夏岚招呼程菲坐下，“来快坐，我听小周说你辞职了还以为你是跳槽了，没想到你是来学习了，好好好，年轻人充充电是相当好的一件事。”

　　程菲不知道该怎么应话，但又不能不说话，只好就着夏总的话尾说：“是想多充充电。”

　　“岚岚，你认识这位程同学？”开口的是孙校长。

　　岚岚？程菲的内心又翻起了一阵小波浪，孙校长跟夏总什么关系？

　　“认识认识，她以前跟我一个公司的。老公，我之前还跟你说过她的。学姐，你要找的家教是小程的话那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我给你担保，小姑娘踏实负责又机灵，而且她的德语也没问题，我几年前去德国开会，还是这小姑娘接待我的。”夏岚是真心觉得程菲不错，工作的时候肯吃苦不叫累学东西也快，本来夏岚还想着再让程菲锻炼几年然后重点培养培养的，没想到她去美国出趟差回来人就辞职了，现在发现她不是跳槽而是来读书，夏岚心里对程菲就更喜欢了。

　　老公？程菲心里又是掀起一阵小波浪，她明白了，夏总是孙校长的妻子，找家教的是另一位，夏总的学姐。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方蕊也一直在观察程菲，因为之前找的家教都闹得很不愉快，慎重起见她决定这次要亲自把关。就她自己的眼光来说，她对程菲大体是满意的，唯一不满意的地方是这孩子身上没有那种一路读书读上来的气质，不过，方蕊转念一想，康康那个调皮蛋还是要有点阅历的人才能对付得了，于是那一点的不满意也没了，而且岚岚这么看好这个姑娘肯定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到最后方蕊对程菲是完全满意了。

　　程菲走出十七号楼的时候还有点晃神，她总觉得这场面试进行得有点莫名其妙，而且今天晚上她就得上岗了，这个速度也唬得她一愣一愣的。

　　刚刚那位家长是给她的外孙找家教，她外孙在德国长到五岁才回国，虽然一直是在中德双语的环境中生活，但回国读小学后在语文科目上相当吃力，所以她就想给外孙找个家教。补课的时间是每个星期的星期一和星期三的晚上六点到八点半，周六跟周日的上午八点到十一点半，最后家长还补充说只要她们家小孩儿满意或者成绩有了起色随时涨工资。

　　程菲敏感地发现那个家长说的是“或”，也就是说无论是她家小孩儿满意了还是成绩进步了，她都能加工资，这么一看她涨工资的几率还是挺大的，如果五千还往上加的话，那她就不用再做别的兼职了，她就能轻松一段时间了……

　　哇塞！真是想想都能笑得出来了。虽然她没带过小孩儿也没做过家教，但是她可以学嘛！

　　程菲就这么一路晃神一路笑着回了寝室，寝室的门锁着，李甜甜不在，程菲有点失望，因为她的一腔喜悦无处宣泄。因为程菲从小就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孩子，所以她没了工作还背着房贷这么凶残的事情除了跟她住一起的李甜甜，谁也不知道，知道她辞职的戚溪也在她的含糊其辞下以为她的房贷家里给交了。

　　唯一的知情者不在，程菲憋得有些难受，就这么憋着憋着，她居然睡着了。醒来时，屋里已经黑透了，她吓得一激灵赶紧抓过手机看时间，还好还好，才四点，屋里黑是因为窗帘拉得严实。拍了拍受到惊吓的小心脏，程菲晃晃脑袋 麻利地从床上下来洗漱，她可不能上岗第一天就迟到。

　　方女士给程菲的地址是城东的景园，这个小区当初程菲买房子的时候也心动得不得了，但是对于景园她始于心动也止于心动，因为太！贵！了！这会儿程菲站在小区外边望着里面几乎全部亮着灯的或高或矮的楼层，在心里感叹这有钱人真多啊！

　　小区贵自然有贵的道理，这边程菲没站一会儿就有保安出来询问了，“这位女士，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程菲抬手看了看表，离六点还差二十一分钟，时间差不多了，“您好，我是来找人的。”

　　保安小哥扬起一个比刚刚热情很多的笑容，“您是程女士吧！”

　　程菲震惊了，“这你都知道？！你们的业务也太精进了吧！”

　　保安小哥挠挠头，笑容羞涩中带着点得意，“邢太太之前跟我们打过招呼了，说您大概会在这个时间来。”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电梯卡，“这是您的临时电梯卡。”

　　程菲揣着电梯卡感叹了一路景园的保安素质，关键长得还帅，但愿她买的那地儿也能有这么给力的保安，别的无所谓，关键长相要跟得上。

　　景园小区走的是奢华路线，所以整个小区不打，程菲很快找到了她要去的地方，在五点五十五的时候，程菲摁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方蕊。方蕊引着程菲来到客厅，“小程老师，这边坐。”

　　程菲坐在沙发上看着周围的装饰总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奶奶带着孙子”的家，黑白的极简装修风格更像是一个单身男性的住处。

　　方蕊给程菲倒了杯茶，坐在她旁边，脸上的笑容在程菲看来比之前在校长办公室里看起来温和了很多，程菲觉得应该是自己面试通过了的缘故。

　　“小程老师，在补习之前，我想先跟您聊聊。”

　　程菲一听这话不自觉地把腰挺直，“嗯，您说。”

　　方蕊看程菲这正襟危坐的模样，笑了，“小程老师您可别紧张，您可是岚岚打包票的人，我完全相信您，放轻松，您是来上课又不是来打虎来了。”

　　程菲捧着杯子也笑了，“那您就别一口一个‘您’来称呼我了，我听着特别紧张。”

　　“行，听你的，”方蕊停顿了会儿，接着说：“我想先跟你说说康康的具体情况，康康我女儿的儿子，大名叫郑航，之前一直跟着他爸妈在德国生活，去年我女儿女婿因为工作的关系没办法再把康康带在身边照顾，我就把康康接回来了。”

　　“我们家原先也是S市的，但是后来康康他外公调去了B市，我跟他外公就一直在B市生活了，我们原来是想把康康留在B市照顾的，但是这孩子待不惯B市，在那严重水土不服，我跟他外公没办法只能把他带回S市看看，大概是因为他妈妈的原因，康康对这里的环境还能适应。他外公的身体也不太好，我也没法在一直S市陪康康，只能先让他在他小舅舅这里。”

　　程菲听着这些，一时摸不准方蕊的意思，也就没有开口。

　　“康康还小，对他爸妈不太理解总觉得是他爸妈不想要他了，所以对他爸妈有点抵触，小程老师，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本来我也不想说，但是因为之前请的几个老师都想用父母来激励康康学习，而康康这会儿正闹情绪，所以都闹得有点不愉快。”

　　程菲听懂了，也终于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方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在这个方面注意的。”

　　方蕊对程菲点头笑了笑，“康康这孩子本质不坏就是这会儿有点拧巴，所以有的时候性格会有些急躁，希望小程老师能多担待。”

　　“您快别这么说，这是应该的，呃，那康康，他现在在哪儿？”

　　“我让司机带他去超市买点东西去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程菲了然地点头，康康小朋友应该是被刻意支走的。

　　差不多半小时后，康康拎着一大兜零食回来了。他看着家里出现的陌生人只愣了一下就没别的反应了，跟他外婆打了招呼后就径直回自己房间了。

　　程菲对于康康的无视很淡定，她在来之前就做好学生不买账的充分心理准备了，跟方蕊示意后，她就跟着康康进了他房间。

　　康康小朋友倒是很自觉，一进屋就坐在书桌前了，程菲见他这样配合自然没话说，也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

　　康康先写的是数学作业。在程菲的印象中小男孩儿的数学好像都挺好的，康康也不例外，一张试卷写下来没有一处错的。数学试卷写完后，康康又拿出了一本语文习题册。看着那两条小眉毛挤出的褶皱，程菲就知道康康对于这项作业有多头疼了。

　　程菲辅导康康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这位传说中巨难搞的小朋友居然全程配合。终于在最后结束的时候，康康小朋友迅速用德语说了句脏话，这让程菲一直提着心放了下去，总算是等到了。

　　程菲放松下来，愉快地用德语回了句，“小孩子这么说话是不惹人喜欢的。”

　　这句话终于换来康康这个晚上的第一个正视，他有些错愣地看着程菲。

　　程菲知道康康在惊讶什么，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就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康康刚刚说的脏话属于俚语，就是那种在课堂学习环境中几乎不可能了解到的，可不巧的是，程菲的德语是在工作中被逼着学会的。须知，在非课堂环境中学习语言最先学得的除了“你好”“谢谢”外，应该就属脏话了。程菲曾经还特别骄（wu）傲（liao）的跟戚溪炫耀过她能说十句特别小众的脏话，而康康刚刚说的那句就是十分之一。

　　于是，气氛凝固了，一大一小就这么对视着，姜还是老的辣，最后小的先撑不住了，移开视线“哼”了一声扭头走出了房间。

　　程菲翘着嘴角跟在小不点身后，心中有个小人儿举着小红旗转圈儿呐喊“程菲胜！”

　　方蕊自程菲进康康房间后就一直惴惴不安着，生怕程菲又跟之前被请来的老师那样被康康气跑出来，现下见程菲还能笑眯眯的，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她看着自家孙子明显吃了瘪的又不服输的小模样，既觉得心疼又觉得好笑，这下应该算是找对人了。

　　“来来来，小程老师快来休息会儿，先来吃点点心喝点茶。”

　　程菲推辞道，“不用了，方阿姨，我先回去了，我怕一会儿晚了就没公交了。”以她目前的财力，已然打不起车了。

　　“小程老师不用担心，今天是我们这里耽误了时间，一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程菲犹豫了，心动了。现在程菲的人生信条是“能省则省”，这回去一趟地铁加公交也得六块钱，一顿早饭了都，而且茶几上烧得“咕咕”冒泡的水果茶也不停散发着甜香诱惑着她。不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小程老师就别客气了，先歇会儿吧，康康快给小程老师拿块点心。”

　　康康虽然有点小不羁，但对外婆的话还是听的，小眼神瞟了程菲一眼，从瓷碟里抓了块点心，伸着胳膊戳到了程菲面前。

　　程菲垂下眼看了眼快戳到自己鼻子的点心，待眼神聚焦看清包装上“微热山丘”四个字后就彻底放弃抵抗，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嗯，她爱凤梨酥，因为经济危机她也很久没有买过凤梨酥了。

　　于是邢洲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程菲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点心坐在自家沙发上眯眼笑的模样。

　　“程总监？”

　　正吃得开心的程菲循着声音看去，这一看惊得手里的茶杯都端不稳了，“邢，邢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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