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伦敦·3 Day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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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艾格尼斯醒来时已是深夜。她在梦中无休止地卝下坠，漆黑的深渊看不到底。梦境带来的失重感尚未摆脱，她仰面躺着，大口大口地喘气，冷汗浸透了背部的衣物。
然后她听到了人声。四个人影印在近旁的磨砂玻璃上，蜜色的灯光洒在她的床前。他们低声说着什么，艾格尼斯什么都听不懂，大脑还没能恢复分辨音节理解语言的功能。有女人，有男人；有她熟悉的声音，有她陌生的声音。墙上的钟表发出单调的滴答，指针指向了凌晨一时。
她……只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她艰难地撑起身卝子，撩卝起宽大的病号服。肋下的致命伤已被医用绷带包扎，看不见缝了多少针，但肯定是进过手术室。麻卝醉剂的影响消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痛得砭骨。她不爱遭这罪，有气无力地往磨砂玻璃外问了句：
“有吗卝啡么？”
她这一问，窗外男性的身影从座椅上一蹦而起，另一个身形纤细的女性也站了起来。病房的门被推开，首先冲进来的是务武。他的狩猎帽不见踪迹，胡子拉碴狼狈而疲惫。一见到她，顿时喜笑颜开，张卝开双手就要抱她。
“醒了！醒了！玛丽你快来看！”
艾格尼斯眼疾手快，抄起身后的枕头挡下。动作一不小心牵扯到肋下的伤，她痛得龇牙咧嘴。
“痛。吗卝啡。”
“忍着。”
冷冷清清的女声紧随务武身后。
“止痛药不是随便用的。”
茶色头发的少女踩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冰蓝的眼眸散着不悦的情绪。艾格尼斯诧异地眨眨眼，整个人顿停了好一会，才勉强消化了眼前的场景。
“志、志保……你怎么变回大人了？”
宫野志保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在病床前的椅子坐下。艾格尼斯脑袋没转过来，站在门口的墨发的男生和金发的小女孩又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墨发的男生看了她一眼，脸色不好，转身就走。淡金卷发的小女孩往里走了几步。务武的大个头挡了她的视线，她阴着脸踹了他小卝腿肚一脚。
“玛——玛丽——！很痛哇！”
艾格尼斯心中一惊，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她此时想整个人钻进枕头，永远都不出来。志保一眼便看穿她，残卝忍地将她怀中的枕头夺走，冷漠地扔在床尾。没有任何遮挡，她不得不直接面对玛丽，感觉从头到脚指头都在尴尬。
“今、今晚……承蒙您照顾了。”
她紧张得敬语都说得磕磕绊绊。几小时前玛丽远程协助过她，当时情况紧急双方都很有职业素养不提私事。她知道对方是赤井的母亲后稍有惊讶，之后全程是对待临时搭档的从容态度。如今换了个场景，她挺后怕，怕自己留下了非常糟糕的印象。
“我儿子也给你添麻烦了。”
玛丽面无表情地回应。
“刚才那位是真纯，你不要介意。”
“诶？”
艾格尼斯听说过这个名字，是赤井的妹妹，和她的年龄一样。
但……刚才那孩子，不是男性吗？
信息量太大，她缺血的大脑突突发痛。刚醒来她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最重要的只有一个。
“抱、抱歉——赤井怎么样了？他伤得重吗？”
她推测赤井也在这所医院，只受了轻伤，不需看卝护，否则赤井一家不会守在她的病房外。刚才真纯大概是去找她的哥哥，因为今晚的事牵连到赤井而不高兴。
但……她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她看着志保和玛丽，再看看墙上的时钟。深夜一时半了。
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病房卝中异常的安静证实了她的直觉。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赤井在哪？他怎么样了？”
她又问道。务武心虚地挠了挠头。
“嘛，他受了点伤，没你这么严重——”
他的目光游移，让艾格尼斯无法信任。
“我要见他。”
“等等，你别急，你慢慢听我说——”
“他怎么了？”
不好的预感陡然升起，艾格尼斯挣扎着要下床。距离最近的志保最快按住她，但她的气力明显不比艾格尼斯。见志保压不住，务武扑上来抱住她。
“现在还不能下床，伤口又会裂开！”
艾格尼斯才不管这些。务武敢拦她，她就敢揍他。只是现在身卝体过于虚弱，使出全部气力也不过是不痛不痒地在务武背上锤了几下，但气势很凶。务武见她不罢休，同样凶巴巴地吼了她：
“别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差些挺不过来？”
“你放开我！赤井怎么了？”
务武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向玛丽求助：
“玛丽！去找医生拿镇静剂！”
玛丽却冷冷地不做反应。
“瞒着她做什么？”
“你帮个忙啊！让她再睡会——”
“你省省吧。”
玛丽冷言打断，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视遥控器，按开了电视。
嘈杂的电子音顿时填满整个空间，艾格尼斯被这声响激得“嘶”了一声，仍是低血压的脑袋痛得难以忍受。耳鸣间新闻主持的话语听不清晰，但她终究是看到了画面。
泰晤士河畔，曾经直入云霄的碎片大厦坍陷了将近一半。上层的玻璃外墙悉数剥落，内里的水泥和钢筋被烧得焦黑。
是爆卝炸后的痕迹。
“.…..爆卝炸导致50层以上的观景台、餐馆、套房全部塌陷。所幸楼体主轴没有受损，专家已明确不会发生横向倒塌，但纵向崩塌仍在继续。上层的坍塌持续造成垂直方向的压力，坍塌物已陷至40层上下。勘测和救援人员无法深入，相关部门仍在讨论如何安全移除楼内的坍塌物。可以确定的是，这场事卝故没有造成重大伤亡。爆卝炸发生前曾有不明原因的火警，顾客及工作人员已提早疏散。但有不明渠道的消息声称楼内仍有等待援卝救的人，这个消息尚未得到证实……”
艾格尼斯沉默了一阵。她低头捏了捏手心，又尝试开合了一下手掌，依旧是动作迟缓，身卝体机能还未恢复。
“50层以上怎么会有炸卝弹？”
她不带情绪地问。务武背过身，忽视医院不许抽烟的告示，偷摸卝摸点了支烟。
“炸卝弹数量很大——事先装的。”
“谁？”
“只可能是Boss。”
“他赴约前就想到这些了？Gin和赤井在一起——Boss连Gin也要牺牲掉？埃维莉娜也和他们一起？”
务武苦笑，摇摇头，只给了她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小埃没事，现在降谷照看着她。”
艾格尼斯也不再多问。
现在这个房间中，她是最没资格显露消极情绪的。赤井的父母都在这。她焦急，务武和玛丽比她更焦急，更担心赤井的安危，只是他们都没有将这些情绪写在脸上。他们平静而镇定，是仍相信赤井还活着，那她也该如此相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尸体前，都不算数。
“三个小时。即使被埋，暂时也应该没事。能及时找到，就没事。”
她异常平静地说道。务武抽烟的手一顿，然后拍了拍她的肩，笑着安慰她：
“这就对了。你看，我们都不担心，你也不要太担心。我找老熟人疏通卝过了，降谷也在努力——不会有事的。”
志保和玛丽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玛丽将新闻关掉了。
违和感又一次袭来。
艾格尼斯抬眼看了看时钟，快凌晨两点了。
爆卝炸发生后过了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
“饿了么？你现在只能吃流食，不要抱怨。”
志保的声音从旁侧传来，如同撞钟将她击得浑身一颤。
不是三个小时——
爆卝炸发生时，志保和玛丽都还在日本。东京到伦敦最快的航程也要11个小时。
“我睡了多久？”
她猛地抓卝住志保的手，心脏在胸腔卝内疯狂跳动。志保微微皱眉，是被弄疼了。她停下了搅拌流食的手，少见地没冷言冷语。
“三天。”
tbc
作者有话说第77章 伦敦·3 Da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