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有人寻我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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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壶酒还没喝完，那人便喝倒了。从桌上拿了十几个铜板，我喊来小二给他开了间房，又和小二一起把他拖了进去，乱七八糟的弄完，才将将打了个哈欠，回屋去睡了。
待我早上起来，想到昨夜至今都未再感觉到那跟踪者的气息，便犹豫要不要同小蟹商量赶路的事情，谁知我到了大堂，小蟹正同昨晚碰到的小哥在那里闲聊，见我起了，小蟹挥手叫我过去，我看了眼小哥，小哥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掂了掂口袋里骗来的百来个铜板，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跟小二要了几个菜，我坐过去听他们聊天。
小蟹似乎这段时间憋得没人说话，俩人一拍即合，拉开话匣子聊了个热火朝天，我默默地吃着菜，尽量显得我不是个多余的。
小哥也很善谈，见我俩对他都有些好奇，像是真正开怀了的样子，对自己的来路大聊特聊，说：“我是寻我妹妹来的，她向来顽皮，父亲又极度宠爱她，她就愈加无法无天了，这回都跑了半个月，怎么也寻不到，父亲给我订了死日期，说找不到她，我也不用回去了。”
小蟹是家里独子，但他有堂妹表妹一大堆，听着小哥聊找妹妹，小蟹感同身受般痛苦地扶额。那小哥说了说自己，又问了问我们：“昨晚听这位小兄弟说你们在等人，不知你们等的何人？”
小蟹对这小哥好感颇深的样子，竟就说了实话：“我们不是在等，实在是在躲。”
“啊？”小哥一脸不解。
小蟹斟满茶水，一副准备大说特说的样子，我担忧地望了他一眼，生怕他一个激动把我们一龙一蟹闯江湖的事情给说出来，谁知他一撩袖子，在极短的时间里编出了一个几乎连我都要相信的谎话。
“我表弟也十分任性，”他指了指我，又说：“他同他阿娘吵了一架，就离家出走说要上山去剃发修行，可他家就他一个男丁，他若是跑了，一家子重担就撂到了我身上，我寻思不能这样放纵他，便把他从山上捉了回来，没成想他离家几日就在山上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我俩回家这一路，一直被人跟踪，走得慢又甩不掉，现在只能在这客栈等着，期望只是我俩想多了。”
小哥目瞪口呆。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心里也舒了口气。
那小哥立刻同小蟹抱怨起小辈儿们的不对，自己有诸多操心，两个人轮番控诉起弟弟妹妹们是怎样的享着福又多么的不负责。
这俩人跟天雷勾动地火般，只差当即割手指喝血酒拜把子了，愣是两壶茶水的功夫才停下来，小蟹终于把话题引向正常的方向。
“说来也奇怪，自打你出现，那跟踪人便不见了。”
我感觉小蟹之前铺垫了那么久的亲热，都在这几秒钟消失了，空气像凝固了般，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个路过的神仙嫌这里吵闹，施了法术。但这僵硬没持续多久，也兴许是我不了解男子间的友谊，只见那小哥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略带抱歉的说：
“实不相瞒，在下是天宫的一个小神，我确是寻妹而来，只是途经这客栈察觉到一股远古神族的气息，便进来看上一看。”
小蟹也恭恭敬敬地回敬了个礼，真诚道：“也实不相瞒，我是海里的一只小螃蟹，也确是寻弟归家，只是我们蟹族向来害怕什么口味清奇的人类和神族，怕这人跟上我们，端了我们的老窝，哪日就成了谁家宴席上的一道菜，有点儿担忧。”
俩人这一恭敬完，立刻又开始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
这小哥天生长了一张真诚脸，又十分爱笑，实在让人难以怀疑他说的话。这样看来，此人既不是跟踪我们的人，也不是与跟踪我们的人的伙伴，那就让人有点儿头大。
我在一旁喝着茶，感觉自己的存在感比店小二还略低一些。
不知他们聊到了什么，小哥忽然转头向我，问道：“小白你可曾接触过什么凤眼、眉心有一点朱砂的男子女子？”
小哥真诚有余，说话时总会认真面向来人，一双水波荡漾的眼睛也堪堪的望着我，然后他愣了下，我也愣了下。是了，他说的这特性，我都有，只是眉心的朱砂……祖母去世那年，阿娘给我抹去了。
我略略低了下头，实话道：“凤眼我见过不少，眉心有一点朱砂的，也有些印象见过，长这般大，这两者都有的，我倒从未见过。”
他表情略带疑问，突然我背上一阵疼。
从下山开始，这背不时疼一下，我想着我近日心绪繁多，又没怎么睡好，白日里喝了不少酒，吹了不少风，虽然我身体一向很好，也难免得受点儿罪，便没怎么多想，但今日它实在疼得频繁了些。
小蟹见我痛苦，想背我回房，被小哥制止了。
小哥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怪不得我一直感觉有远古神族的存在，可又怎么都找不到，这下才清楚了，小兄弟你曾接触过凤鸟族吗？”
我疼过了劲儿，想着回房躺着也无济于事，这小哥似乎知情的样子，便同他说：“我应当是从未接触过凤鸟族的。”
小哥满脸的不能相信，说：“凤鸟族善用咒，可以说是天上地下数得上的用咒好手，尤其善用追踪咒，不出意外你此番是中了凤鸟的追踪咒了。”
小蟹听了紧张道：“这咒何解？”
小哥坦诚道：“此咒无解，只得慢慢等它消去，这咒是凤鸟用来追踪敌人所用的，凤鸟族不善攻击，但速度快，善追踪，此咒在你身上，你会不时感觉背疼，痛感可大可小。”
我忽地想起一番事情，便疑惑与他道：“我曾看过一本古书，里面本记载了凤鸟，但翻开内容却是空白，这是为何？”
小哥低头，沉思半晌，说：“当年剿灭魔教时，凤鸟族与龙族产生了一些分歧……而后凤鸟勾结魔族，整个天宫大乱，这事情平息了几年，后来凤鸟族便消失了……”
我点点头，这事情与三师兄说与我的虽然有些出入，但大体上是一致的，这世间表面上应当是没有凤鸟族的存在了，就如同小白龙一族一样，可如今他为了寻我，竟冒着暴露的风险，用上法术，这是让我百般不解的。
小哥马上也提出这个疑问，他说：“你仔细想想曾招惹过什么人？凤鸟已灭族百年，虽然南海曾有人说见过凤鸟一族，但也并没有说出凤鸟的真身是何模样，神界都当凤鸟族是消失了，可你这般情况，确是有凤鸟在追踪你了。”
我心想这小哥对远古神族的好奇心也忒重了些，怕就怕他未找到那传说中的凤鸟族来，就先把我这个小白龙给暴露了，便赶紧同他打马虎眼。
见他思索着，我同他说：“这世间当真只有凤鸟族是用咒好手吗？”
小哥也是一惊。
虽然神族面上都看不出年岁，且不同的族类，体貌特征也不大相同，但青涩感还是能看得出几分的，我猜测不出小哥是什么神族，毕竟如今大家下凡都是藏身份能手，可我能猜测出他的年岁应当是同我差不多的，即便是大，也大不出一两百岁。既然没比我大多少，那便还是可以唬他一唬的。
我立刻深沉道：“兄台可听说过蛇族？”
他果然被我唬住了，说：“听过……但从未见过……”
我了然的点了点头，说：“可见兄台对这世间万物了解倒并不算多啊。”
他一愣，面上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赶紧趁胜追击，学着他同小蟹表明身份那般模样，忍着疼痛，恭恭敬敬地起身施了个礼，说道：“实不相瞒，我曾在山上修行时，遇到一位女蛇精，我为修仙，本该清心寡欲，只是那蛇精有手好厨艺，我没抵住诱惑，从上山至下山一直在吃她的食物，小蟹寻我归家，我便下了山。兴许她怨我下山，在食物里下了毒？”
这番瞎话出来，连我自己都是难相信的，而且这般我又说了谎，再一次违背了对阿娘许下的承诺，我心里默默祈祷阿娘不要怪我，我说出这样的谎话实在情有可原。因着出了北海才知道生存并非易事，我本不想撒谎，只是活尚且不能活得光明正大，怎样做到满口实话？
小哥表情略信略不信的，疑惑道：“小兄弟此前在哪里修行？”
感知他信的成分多些，我说：“九华山。”
我这样说，原因有二，一是这小神仙同我年岁差不多，应当从未见过凤鸟真迹，即便翻过几本古书，世间万物之多，仅凭一丝迹象，猜测一个已消失的种族再次出现的情况，也有些草率了。二来他对远古神族这样好奇，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恐怕时常猜错，自己吓自己。
果然他就相信了，默默道：“我确实听说过此事……只是没想到这样巧。”
我一颗心落下。
小哥有点儿颓然的样子，道：“我此次寻妹，本应往那南海去，因存了点儿私心，便先从北海绕了一圈，在北海寻了无果，又在九华山待了半日，听无忧祖师说他收了个蛇妖徒弟，估计就是你了。后面我下了山，却感知有股远古神族的气息，便一路追了过来，发现原来是我搞错了。”
小蟹见不得这拜把子似的兄弟颓然，便关心道：“你寻那远古神族做什么？比寻你妹妹还要重要。”
小哥面上有些害羞，难为情地说：“我曾在无忧祖师处见到一幅画，画上是一位龙女，画得简单，也美得惊人，尤其眉心那点朱砂……明明是目光清冽的一双眼，竟点出几分妩媚……我一直想见上一见，都说白龙已不存在这世间，但一个种族既已存在万年，怎么能说没就没。世间一条白龙都没了，这说辞我左右是不信的，所以察觉到远古神族的存在，便会多想……”
小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我赶紧摇头以示清白。
无忧祖师爱恋我祖母是没错，若是他画我祖母一画，也是有可能的，只是我们一家凤眼，眉心有痣的倒就我一个，这倒是个怪事情。
我见他已是完全动摇了，便说：“兄台你在天宫，听到的应比我们多些，当年战事怎样惨烈，也比我们更清楚晓得，世间种族这样多，偶有一族两族消失便消失了吧，没什么可在意的。”
他摇摇头，说：“我时常去北海寻寻，这般执迷连我自己都要感动，我看到那幅画，总觉有那一劫，那劫不来寻我，我就去寻她。若是缘分在冥冥中已注定，我这般苦找，也定不会被辜负。”
我和小蟹为他这痴情行为，默默地鼓起了掌。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有人寻我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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