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9 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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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跟在海神若的后面，走了许久，来到海边的两棵垂柳树下，海神若对鲲摆了摆手，意思是让鲲离去。鲲往空中一跃，变成大鹏鸟，迅速飞离而去。
海神若轻轻靠在柳树边，怅然地望着远方海上的明月，明月的光辉洒在海神若的脸上，现出棱角分明的冷俊感。他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蛙站在他的对面，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然而许久，明月照耀着他们，清风吹拂着他们，却迟迟没有人先开口。
蛙看见了扶摇神木，以往它在月光下会散出熠熠的银光，在阳光下则会有闪闪的金光，但是现在海面上一片黑暗了。
“你还不知道白泽闹事了吧！”海神若突然开口，使蛙一惊。
“白泽把莘萝扔在了女床山，如果不是有一只鸟愿意带莘萝飞过生死河，她连神界都进不了。”
蛙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你抱不平呗。”
“一个白泽已经让我头痛了，现在又出来一个织锦，一个一个为了你倒是真的连死都不怕了。我就不该告诉织锦你的灵魂在扶摇神木下面，就该让她和白泽一样认为你死了。那样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不对，还少算了一个，那个莘萝不是差点也为你死了吗？如果扶摇神木没着火的话，我不会去海里的，那她就必死无疑了。”
蛙沉默着不说话。
“现在你知道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的死引发的这些混乱都落到了我身上，而你倒好，正做着一只无忧无虑的蛙。”
蛙凝视着海神若，眼神褪去蛙的笨拙，露出冷冽的光。
“怎么样？现在是否后悔当时的决定？为了一个人类毁了自己的一切？”
蛙这时开口了：“后悔，这是一个顶没用的词。当时的我似乎毫无畏惧只想保护她，死了以后再细细思考和衡量才发现自己也许错了。你知道安歌吧。”
海神若听到这个名字，眉不禁挑了挑，“好端端地干嘛提这个人？”
“安歌，他拥有看到别人命运的能力，他也告诫自己不管自己看到了什么坏事，他都不会去救那些人，为的是公平，让他们接受自己本来的命运···”
海神若道：“对啊，本来就该这么做。一个人类都知道这样的公正，而你云将，作为一个天神，却要违反天规去救一个不该救的人。”
蛙道：“可是你忘了。安歌他出于私心却救了本来要坠入冰河的凌恒，结果凌恒非但没有感谢他，还因此误解他，认为安歌要害他。原本的时空里，安歌就是因为这个被凌恒间接害死的，难道不是吗？”
海神若问：“你，想说什么？”
“我和安歌难道是因为愚蠢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我本来的确打算要将莘萝的游魂给淳芒去毁灭的，但是却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这个改变那么突然，那么感性。但凡给我一段稍长的时间，让我理性地思考，我可能不会救她。也许这就是你所说的后悔。
但是从没有假设，时间就是那样紧迫，根本没有理性思考的时间，决定就这样做出了。根本没有后悔一说。这个词不过是人类用来美化自己，寻找借口的。”
海神不由得笑了笑，他想起自己曾经同河伯辩论，把河伯说的羞愧无比，但是现在他似乎说不过云将了，云将对这件事的了解应该是比自己这个局外人要来的深刻。
“那么你爱那个莘萝吗？我到织锦府邸的时候，你躺在地上悲伤得像死了一样。你果真爱上了这个人类。”
“我不知道。我不太懂爱这个词。这个人类常常挂在嘴边的词，我却不怎么敢讲。
我对她，起初是因为可怜她，被彭祖骗了，到了这个异时空来，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后来我只是不想她消失，她那坚强的意志使她即使□□毁灭，灵魂还能得以保全，我只是不想让她进入永恒的虚无里而已，出于这样的想法，我救了她。
这样算是爱吗？我不太懂。
以前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我没机会体会爱，十九岁的时候仕途一片大好，却被奸臣害了，溺死在大海。后来成了神以后在人间历劫那次，有一个女人口口声声说要爱我一生一世，我们的誓词是海枯石烂，但是在我断了腿残疾了以后，她就抛弃了我。所以我至今不太懂爱这个词。”
海神听了之后，走过去，摸了摸蛙的头。
海神若同云将之所以关系会那么好，起初便是因为云将做人的死因。云将做人的时候，是死在大海中的。而天下河海全是海神掌管，云将做人时的那场死亡正是海神安排的。但云将成为天神后，却丝毫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海神若觉得他明事理，心胸宽广。
蛙道：“白泽，你把他交给我吧，我来搞定他。这只破鸟，我有点想他了。”
“可你现在是只蛙，你能做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暴露我的身份，”蛙狡黠地笑了笑，“至于织锦她，我会照看的。现在我得同你说一说苑风的事了。”
“苑风？”海神若不明白蛙为什么会提起这个早就被遗忘的神来。
“我想他可能愿意帮助我们。”
蛙向海神若回忆起莘萝还未来到神界之前的事情。
蛙当时独自前往了极北之地，法力微弱的他必须徒步跳跃着，忍受极北的冰寒刺骨，他花了整整三个月时间才到达了苑风被囚禁的地方。
当时极北飘着雪，地上落满了银杏叶子，空荡的院落里，苑风一个人扫着地，像是一个寺庙里的苦行僧一般。
苑风被看守得极严，看似没有结界的院落周围守着一只白虎，穷凶极恶。蛙到的时候，白虎很快警醒地靠近它，但是确认这的确只是一只普通的蛙，而不是其他什么神变的，白虎就继续打瞌睡了。
白虎将蛙看做如同蚊子、苍蝇一类的小仙，于是没有放在心上。
蛙跳到苑风跟前，但苑风一点没注意到他，苑风面无表情，好像被抽掉了灵魂一样，像一个木偶一样机械地扫着地面。
蛙跟着他，他扫到哪儿，蛙跟到哪儿，可即使这样依然没能引起苑风的注意，或者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只是想要无视蛙而已。
蛙可以明显得看到苑风的憔悴，在神界这个地方，每个人都保养得很好，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即使是一个老头，他的肌肤也如同婴儿，这种健康一是因为环境，一是因为没有疾病，还有就是神仙的心境了。
但是苑风，他的面色蜡黄，本该是青年人的面容但已经现出老态，这是因为他自己心境的缘故，他的心老了，他有郁结在心中而无法排遣的烦忧。
云将第一次见苑风的时候，是在去鸿蒙的府邸，那一次鸿蒙大寿，海神同他都去给鸿蒙祝寿，苑风来给自己倒酒，鸿蒙向云将介绍这是他新提拔的二弟子，刚来没多久。
当时他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云将对他的印象很好。
但是现在这种年轻的朝气已经荡然无存。他的整个前途和未来都被毁了，毁在彭祖历劫那件事上。他被贬为小仙，在极北的囚禁没有尽头。
这是一个引发神界、人界纷乱的神，但云将从不觉得他会是根源，他只是一个棋子。
蛙终于忍不住了，他最大限度地跳跃起来，以让苑风注意到他。
蛙叫他：“苑风！”
他没有反应。
蛙踩住了他的扫把。
他用力一提，蛙跌倒在地，他继续扫。
蛙站定后道：“苑风，你为什么不说话呢？自从你到了这里从来没有说过话，我蛙今天想试试让你说话。”
“倘若你和我说话，我会给你诸多好处。我可以给你更长的寿命，小仙的寿命可只有几百年。”
苑风没有说话，他只是嘴角一扬，表示轻蔑。
“除了长寿，我还可以给你无穷尽的财富，世人都追求财富，甚至为此不惜生命，小仙更需要财富来打点一切了。”
苑风冷笑。
“这两个都不要吗？那我如果我能给你权力，帮你出这极北之地呢？”
苑风这回倒是开口了，他一副看透真理的模样对蛙讲：“长寿便多困辱，财富便多麻烦，至于带我出极北之地，那我就要死了。这些东西我统统不要，更何况你一个小仙给得了吗？”
苑风听出来这蛙似乎是个脑子坏掉的，尽对他胡言乱语。
“长寿、财富、权力这些难道是坏东西吗？这本都是些美好的事物，你却装得自己清高孤绝，对它们不屑一顾。你以为自己在苦寒之地缄口不言，便是掌握了大道的最高智慧，便是韬光养晦吗？你听说过大海里的扶摇神木吗？”
扶摇神木，苑风当然知道。
“这棵扶摇神木和你一样明明有说话的能力却从不开口说话，千万年过去，却始终做着小仙，不是因为它没有成神、甚至天神的机会，而是他觉得做小仙更适合自己。
你觉得自己不开口说话、甘心在这极北扫地，就成了和扶摇一样的人吗？你就同他一样平凡而伟大吗？你是这么想的吗？”
苑风被蛙一下子说中心事，他紧张起来：“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