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改变历史》静夜Della

33、33 兄弟

　　我一个人带着剩下的八百多人在原地休整了一夜，我希望这夜能等到凌恒回来，如果他只是去追那二三十敌军残翼的话，他应该能回来。
　　但是第二日清晨他都没有回来，我知道他的目的不止是去追击那些人。
　　我指挥大家按计划前进时，曹金生进来说出了他的忧虑：现在军队里乱了，凌恒带的那些人个个嚷着说要去救凌恒，说他一定遭到伏击了。而安歌你带的这帮弟兄则纷纷猜测，凌恒是做了逃兵，自己偷偷跑回兰溪了。
　　曹金生比我年纪大了五六岁，他是有经验的将士，是我带的军队里的人，我的左膀右臂，最信任的人。他这个时候说的这个情况我早就知晓，他来禀告，看来已经到了必须要整顿的时候了。
　　我走出帐外，将将士聚集到一块，“是谁说凌恒将军做逃兵了？！有本事就给我站出来！之前不是都挺能说吗？现在怎么都不说了。怀疑的人就往前一步，我把他的腿打断！”
　　我是讨厌凌恒，他这个将来会害我的人，我能不恨他吗？我也怪他擅做主张，一点不跟我这个副将商量，自己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
　　但是一码归一码，有人把他说成是逃兵这我绝对不会信，他这个人一心奔着像他爹那样的成就去，他只会往前厮杀，绝不可能往后退却的。
　　“在战场上服从命令才能达到最高的效率，你们这些人却连自己的将领都不相信，怎么还会有战斗力？你们忘了先前死去的两百多兄弟了！”
　　“既然现在你们都没有异议了，我们就按命令行事，出发！”
　　曹金生之后对我说：“您当时说的实在太有气势了，下面的小兵完全被震慑了，咱们自己的军队怀疑的谣言被澄清了，凌恒带的那只军队对您也服气了，简直一箭双雕。”
　　我自己当时说得的确慷慨激昂，但是说完，我心里的石头还悬在半空，我不知道凌恒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也不知他现在那边状况如何，我更不知要是与凌将军汇合，我该怎么同凌将军交代。
　　第二日我们行进一天算是顺利，晚饭其间，远远看到夕阳尽头一骑绝尘的身影朝我们队伍驰来，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我没认出那人是谁，但隐隐觉得可能是我们的人。
　　那人来到我们面前时跌下马来，他全身是血，大叫道：“凌恒将军出事了！”
　　我立刻朝他扑了过去，我抹干净他脸上的血，我认出他是凌恒临走时带的精英之一。
　　“凌恒将军猜中了···那里果然是支越国的老巢。我们···和支越国的大帅打了起来，我们···将军他···”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晕倒过去，他长途跋涉，耗尽了体力，撑着把最重要的话讲完。
　　我该庆幸他说的话只够我一个人听见，除了那句“凌恒将军出事了”，其他将士对他所说的一无所知。我明白，现在必须当机立断了。
　　“小曹，你把他扶进去救治，乙军出来十五个人，跟我一起去救凌恒，小曹你带着其他人按原计划行进汇合。”
　　乙军是我带的军队，甲军是凌恒的军队，他带了甲军的三十五人，我带了乙军的十五人，我们用的都是军队里一等一的高手。
　　凌恒已经违反了规定私自行动，我却被他逼得也要破坏规矩了。军队是必须要往前走的，因为要同凌将军汇合，凌将军如果没有得到我们接应，作战计划一乱，要是敌军太强，他们会招架不住，我们是绝不可以背弃原本的计划的。
　　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是当这个满身是血的年轻人什么也没讲过，要么就是找人去救凌恒，但是这个人说的情况实在模糊，他应该也不知道现在凌恒是怎样一个情况。
　　我想自己去救他，我预计情势会比较糟糕，我怕别人去了不仅救不了他还会把命搭进去。另外，我带的那十五人随机应变的能力，我觉得抵得上军队一百来号普通将士了。
　　小曹首先提出异议：“安歌，救凌恒我去就行了，您得以大局为重，和凌将军汇合才是当下最紧急之事。”
　　周边的甲军小将则纷纷问起：“凌恒将军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像凌恒一样没有解释，侧身上马，小曹却没有像我面对凌恒那样，他立刻也上了马，要来追我，他要把我拉下马来。
　　“快回去！”我喝道。
　　“凌恒是凌将军的儿子，你要是救不了他，这责任就得你担！”我叫道。
　　小曹显然没有想到这层，他的马速立刻因为这句话而慢了下来，他没勇气再追上来了，我一针见血地找到了他的弱点。
　　他如果带队去救凌恒，那么他就不仅要面对危险，他救不了凌恒的话，凌将军会怪到他的头上，这简直比死还要不痛快。
　　我转头时，小曹变成了原野上的一个黑点，夕阳的风吹起我的头发，我一往无前。
　　只是想念那碗刚刚还在手里的红烧肉饭，有肥有瘦，我才吃了没几口，现在我觉得饿了，不，是非常地饿。
　　我为什么要这么急匆匆地跑出来，我有点弄不懂我自己，我当时在想些什么。我好像什么都没想，就这么坏了规矩地跑出来。
　　我只希望凌恒不要太无能，不要坑了我才是。
　　我们一行人沿着那位报信士兵的血迹前行了一段路，又凭着我们几人的分析走了一段路，依然没有他们的踪影。
　　“天黑了，我们十五人，各自分开。听不到战斗的声音，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凌恒的军队可能遭殃了，但我们不止要找到他们，我们能探听到多少就探听多少，凌恒那三十几人可能掌握着重要的敌方情报。
　　黑夜注意隐蔽，禁用明火。我们不必汇合，一日后没有消息直接追曹金生带的大部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们十六人集体做的决定由我正式宣布而已。
　　暗黑的夜里，嗖嗖的冷风直吹进我的身体。虽然怨恨凌恒害死了那个安歌，将来也会害我，但是我对凌恒的能力却充满了信心，他像一头老虎嗅到了敏感的气息，所以才使得他无视军规，竟要以身犯险。
　　他不至于没有理由，不至于愚蠢，更不可能做逃兵，他掌握了重要的信息，这是我必须找到他的一个原因。
　　月光此时显得那样的暗，我希望它亮的时候它是暗的，因为它再怎么亮也不可能让我在黑夜里将四周望得一清二楚。
　　我是要饿死了，我一点不想找他，我想回到帐内睡觉，我想吃红烧肉饭，我一边这样想，一边觉得身上的劲变得充足，眼中的神采也恢复了，我看得更清楚了。
　　幻想中的美好的事情竟给予了我这样的力量，这是我的意外收获。
　　不知跋涉了多久，孤单的我一个人行走在漫无边际的原野上，这个时候我便久违地想起了红衣姐姐，想起那些秉烛交谈的夜晚，似乎是过去很久很久的事了。她成了我生命里匆匆的一个过客，却在这个时候又偷偷爬上我的心头。
　　此时没有她的声音，我把呼啸而过的风听成了她的絮语。
　　这时候，我被绊倒了，我累极了，所以摔得格外狼狈，再站起身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月光下一副奇异的画面，我看见了隐隐约约的东西被搁在这原野上，不仔细看，甚至都会忽略。但仔细看，才发现这正是大战过后的一片狼藉。
　　我伸手去摸我脚下的尸体，尚有余温，那装束是支越国的人，我往前继续摸，继续看，在很多支越国的人里看见了我们甲军的人，我知道这场战斗是在这里进行了。我没想到，战争竟会这样激烈，支越国的人连收拾自己军队的尸体都没有机会。
　　凌恒他···
　　“凌恒，凌恒···”
　　在黑夜里要想找到一个叫凌恒的人实在太难了，就连白天那个满身血污的报信的人我都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认出来。
　　“凌恒，凌恒···”
　　我小声地走到一个个的尸体边询问，同时借着月光仔细辨认。
　　我刚想走动时一只手忽然把我拉住了，我立刻查看他，但是什么也看不清，我摸他的脸，沾了满手的血。
　　“是凌恒吗？是就吭声···”
　　我糊涂了，他怎么会吭声，要是能吭声他早吭了。我摸清他是我们的人，立即欣喜若狂，能救一个是一个，救了他我就知道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兴许能找到凌恒。
　　但是这人竟充满毅力地回应了我，他的求生意志之强让我惊叹，虽然他连说一个清楚的字都难，但是他发出了类似“嗯”的疼痛声音。
　　“自己人，安心。”我把他背上肩，往河边走，我将他放在河边的苇草间，用河水替他清洗伤口，替他包扎，他伤的很重，左侧腹部被箭射中，失血比较严重，其他倒只是皮外伤。
　　我不是军医，只会一点普通的急救，这时候我不得不点起明火，才能把他的箭给准确地拔出来。
　　他本来还迷迷糊糊半醒半睡，现在彻底疼得晕了过去。
　　“活不活得了看你的造化了，不过你求生意志这么强，我赌你一定醒的过来。小伤而已嘛，又不是什么重要位置，就是血流的多点，我千辛万苦才找到的你，你要是死了，我估计我都要撑不过去，累死、饿死在这河边了。”
　　我边开玩笑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的体力透支到了极点，一旦放松下来，我立刻也躺倒在苇草丛间，进入了饥饿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