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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 抉择 ...

  •   那个时候,我和凌恒正坐在一桌上吃着早饭,我从看见凌恒跌进冰湖死亡的预兆后就开始遐想连篇,最后那个又邪恶又美妙的念头占据了我的脑海,抬起头看见凌恒正盯着我看,他平静又幽深的眸子十分地好看,像极了凌将军,他有那种天生做将者的气质。
      自从我在凌府慢慢崭露头角以后,他开始时不时地看我一眼,我不再是那个被人欺负的马夫的儿子,那个时候他连目光也不肯给予我一个,如今他已经关注起了我,他将我视为对手。
      他的母亲,那个体态有些发福的大夫人往凌恒的碗中夹菜,这时我望向我的“母亲”——二夫人,我望她的时候,她立刻朝我微笑,她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我。
      那个时候我的心境悄然发生了变化,我意识到我的想法有多么荒谬和错误。如果红衣姐姐还在的话,她如果在这里看到我这样想,她会多看不起我。
      我连那个安歌的一丝一毫都及不上,我的脑子里居然在想着如何害人,我根本成为不了可以保护她的人。
      凌恒也有母亲,二夫人死了儿子之后伤心得甚至疯了,我如果让凌恒就那么死了,大夫人会怎样,凌将军会怎样?
      还有红衣姐姐曾经说过的,命运太难衡量,命运也从不可计算和妄测。
      凌恒死了,我就一劳永逸了吗?他不来害我,那个嫮呢,她又会放过我吗?这时局又会发生些什么动荡。
      我这个十五岁的男孩不敢再想下去。
      我想成为勇敢的人,那么首先要从内心的勇敢做起。我要让凌恒活着,我不怕他活着会有一天来害我,我不是曾经那个安歌,我比过去的那个安歌更加厉害,我也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哥哥,你最近别去学堂路上的冰湖玩。”我这么同凌恒说。
      他略带疑惑地看着我,然后说:“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玩。”
      其实,我也觉得奇怪,学堂路上结伴去玩水的倒是我们这种乡下孩子多,凌恒的确没去过,至少我不知道他曾经去过那种地方。
      他下学从来不和我一块走,因此我偷偷跟了他几天。最后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去了水边,那时候是冬季,水上结着冰,情形同我从他眼里看到的片段一模一样,我知道大概就是这次了。
      他踏上冰面,试了试是否结识,然后就大胆地招呼了他的朋友们一起玩,他的朋友都是官家子弟,我们整个学堂里也都是达官贵人的孩子。如果我没有成为凌将军的儿子,我永远不可能进入这样的学堂。
      我听见有人问:“凌恒,这种游戏只有那些贱民才会玩,这冰面这么冷,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凌恒道:“可是挺好玩的不是吗?有时候我看他们玩,就也想来玩。”
      我知道那些贱民曾经也包括我,凌恒没有像上次那样维护我们贱民,其实在他心里也从没有把我们和他看作平等的,那次为我出面,他不过是想表现他的与众不同,他的正直罢了。
      我又惊讶地发现,凌恒原来那种溺死冰湖的结局居然是因为羡慕我们贱民的游戏,而他从不愿给予我们一点目光的秉性之所以改变,也许完全是因为我的缘故。
      我的确是常常来这儿玩水、溜冰的。他因为关注我所以注意到了这种致命的游戏。
      但是他不懂这种游戏只有我们贱民会玩,我们知道四时的规律,那些哼在我们口中的童谣无一不透露出智慧,我们知道怎样的冰面可以玩,我们晓得哪些地方的冰面是最脆弱的。这些,我们像是天生,比他们达官贵人知道的多。
      凌恒掉了下去,我看见他在水中挣扎,凌恒显然会游泳,但是他的双脚在冰水中变得无法动弹,而且这水里有水鬼,会把人往下拉,凌恒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拼命呼喊,他起先还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爬上冰面,但是刚刚触碰到,那些冰面就接二连三地碎了。
      凌恒这才开始慌张地呼喊:“救···救我。”
      他的那些朋友们有害怕得逃开的人,幸好他的朋友不止一个,有两个男孩一起用粗壮的树枝把他拉了上来,他们不算太笨,如果直接走过去拉他,也许他们脚下的冰也会碎裂。
      我知道凌恒捡回了一条命,然后我便离开了。
      我尚且不知我出了疏漏,直到第二日凌恒忽然把我叫到一边,他脸色苍白,还没有从冰湖的阴影中挣脱开来,他第一次连情绪都无法克制地同我说:“弟弟你,昨天傍晚到过湖边吗?”
      我自然摇头:“我一下学堂就回了家,什么事情?”
      他冷笑着道:“哦,没什么。”
      我起初并没有意识到那话背后的含义,直到那以后的生活里,我发现凌恒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看我的眼光带着愤恨和敌视,有时候他甚至故意来害我,我们练武时对打,他一占上风,一有机会就往死里打我,等将军来时,他才放松。
      后来我才明白,那天我提醒他的话,以及他在冰湖被救上来以后看见了我离开的背影,使他觉得冰湖的事情是我的一个阴谋。
      现在的我的确曾经想过要害他,但过去那个安歌却的确是真心实意救他的,却反而被他误会,甚至这个误会很有可能最后让凌恒害死了他。
      我想到这儿的时候,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不知怎么眼泪就下来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要是红衣姐姐还在就好了,我只要她在身边让我能看到就好。
      一旦月夜来临,我总是幻想红衣姐姐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可以听我讲述我的心事,我那时候已经不再去缁帷林了,比起说给缁帷林,我更愿意说给月夜下的红衣姐姐听,如果她不在了,我便说给月亮听,说给我想象中的姐姐听。
      二十岁的时候,我和凌恒已经在军队呆了一段时间了,凌恒和我也都在军队有些声望,参加过周边一些小的战斗。
      但直到这次,机会才真正到来,这个机会是指我同凌恒脱颖而出、有机会成为将领的可能。边塞起了战乱,我们同邻国即将迎来一场相当规模的战争。
      凌将军是三军总帅,我同凌恒各自率领一只军队。从这队伍的安排就可以看出,凌将军的威望在这次战役达到了最高点,而后来就慢慢衰落了。
      起先我们跟着将军一起行军,快要到达边塞的时候,新的战略下来了,我们要兵分两路,各自行军,最后双面夹击。
      将军让我同凌恒一起行军,他希望我们相互扶持。
      这样我同凌恒就被委以重任,当然这个安排必须重新产生一个将领,否则我同凌恒的军队如果出现意见不合就会遭遇危险,将军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凌恒,他是我们这两支军队的将领,我则为副将协助他。
      十七岁的我同十九岁的凌恒都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了,凌恒不会像以前那样幼稚地报复我,我们回到了最初相处时那样的彬彬有礼,似乎冰湖的那件事从来不曾发生过。
      将士们都说我们是天生的兄弟,一样的优秀,一样的安静沉着,一样的有礼,没有那些没读过书的将领的粗俗,我们口中连一句脏话都没有。
      将士们玩乐时,最喜欢逗我们俩玩,引诱我们说脏话,看我们谁会最先说脏话,谁说的最多。
      我和凌恒,总是我赢,我最先说脏话,我说的脏话最多。
      他们不知道我和凌恒不是亲兄弟,他们也不知道我是马夫的儿子,我在乡下长大,我听见的脏话是最多的。
      我和凌恒起先的路途十分顺利,但是后来我们意外的提前遇到了敌军的一小撮部队,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是战斗力却格外惊人,像是敌军的精英部队,他们似乎本来并不是想打我们的,我们都是偶然遇见的对方,但开战当然在所难免。
      他们厉害是厉害,但比不过我们人多势众,我们将士的士气又高,毕竟当时的场面是一千号人打一百多人,我们稳操胜券,而敌军最终的结果必定全军覆没。
      这一百来号人最后打剩下二三十人,我们军队却因此损失二百多人,他们的战斗力出乎我们的预料,他们全都双手持刀,只要近身格斗,都凶狠强悍,赢多输少,我们的将士几乎都被他们的短刀刺死,我们完全胜在了人数上,真正的战术和武力,我们没有多大优势。
      我们损失这样惨重,最后弟兄们都杀红了眼,我们一千号人还打不过你们一百多人,战事的最后,他们双手短刀格杀的优势随着力量消耗而减弱,我们的战士却报仇心切,士气高涨。
      我们正要将他们全部杀死在包围圈的时候,凌恒那边忽然放出了一个缺口,这样那剩下的二三十人就趁机逃了出去,他们疯也似的逃走了。
      我起先以为是凌恒那边的队伍被敌军攻破了,但是后来在敌军逃了之后,凌恒阻止我们去追。
      是有穷寇莫追这个道理,但是这二三十人,我们完全可以把他们绞杀干净,难道他是担心敌军有陷阱,这也是说不通的,敌军看到我们的样子就是意外见面的惊慌,完全不是诱敌深入的作战部署,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追?
      我大声质问:“为什么放他们走?”我边说边催马追上前去,凌恒再一次阻止了我。
      “安歌,你留在这儿,继续带大家按原计划前进,我去追他们。”他选了自己队伍里最强的三十五个人,疾驰而去。
      大家在这时候只能听从将领的命令,相信凌恒的部署必然有他的用意,至于这个用意我猜到了一点,但是不敢肯定,凌恒是一个心埋得很深的人,我是看不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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