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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1 静默 ...

  •   我对凌恒始终充满着羡慕、嫉妒、喜爱、以及想靠近他,同他成为朋友的想法,这个想法从第一次见到他就产生了。
      当我被他亲戚家的孩子欺负的时候,是他站了出来说马夫的儿子怎么了,他那么正义,那么谦逊有礼,是翩翩公子,我站在一边内心感激他,我很想靠近他。
      但是在他眼里,他不过是帮了一个小忙,他连我长什么样都没注意就那么离去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感到一阵兴奋,虽然我知道我是要做大事的人,但是究竟是做什么样的大事我却一点没有头绪,那一刻,我似乎找到了一个目标,我想成为像他那样的人,我知道是痴心妄想。
      但是那思绪无法控制,甚至在梦里,我居然梦见我们成为了好朋友,一起在田野上放风筝。
      当时我思想的狭隘,让长大后的我感到羞愧,二十四岁的我再来看十五岁的我的思想就知道那思想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十五岁的我心里其实十分弱小,我口中追求平等,但内心其实又看低了自己,我弱小所以想成为那时我觉得强大的别人,我那时从未想过,去做更好的自己。
      进凌府,很大的原因在于父亲的坚持以及二夫人,那个疯癫的女人,还有一小部分,我一直不怎么愿意承认的,就是想接近凌恒。
      我以为进了凌府,那个梦里的放风筝的事也许可以成真,我对他已经到了一种崇拜的地步。他的字写得好,箭射得好,对人有礼,谈吐斯文,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在我这种从乡下来的孩子看来无比的耀眼。
      但是后来白衣人的那句话被我想起来以后,我的这种崇拜就被理性地控制住了。
      我开始审视他,我偷偷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对我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他叫我弟弟,他同别人一样有礼地待我,但是他对我的疏离感,我能够感受到,随着时间推移,我们这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却似乎没有增进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是个极其要强的人,只要哪个项目上,我稍微表现得出色些,使他感到威胁,他就会拼命地苦练,不吃不喝,也不同别人说一句话,他视我为对手,我发现了。
      刚进凌府的时候,我的压力很大,在凌府,有下人们对我指指点点,难得回一次乡下,乡里的孩子们也不愿跟我玩了,他们说我贪图富贵。
      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二夫人给了我温暖,她的确是疯了的,她将我当成她那个死去的儿子,她把全部的爱给了我,她填补了我从小缺少的母爱,比起这个,我遭人一点闲话也就不算什么了。
      我在凌府看见了杀害红衣姐姐的凶手,那个把匕首贯穿红衣姐姐身体的女人,就住在这个府里,所有人都尊称她一声巫女大人,凌恒则叫她“嫮姐姐”,她和凌恒的亲密关系显而易见。
      我第一次见到嫮的时候,整个人呆在原地颤抖起来,我害怕她认出我来,我害怕她会在哪天夜里忽然把我杀掉。她比凌恒要可怕的多,而凌恒居然同这样一个邪恶巫女走得这样近,难怪他十年以后会想弄死我了。
      那段时间,我十分地神经质,导致我十五岁了,却忽然唯唯诺诺地对二夫人说想同她一起睡觉。
      “母亲”是疯了的,在她眼里我永远是个小孩子,因此她不介意,我所有的要求她都同意。
      我就这样和一个陌生女人睡在了一张床上,我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我第一次觉得她就是我的母亲一样,她代替了我的母亲,如同我代替了她的儿子。
      她抚慰了我紧张的神经,我再次变得阳光起来,我开始了理性的思考,变得成熟起来。
      我知道如果嫮想要干掉我,这位母亲没有丝毫保护我的能力,但是我寻求的东西并不是实质意义上的保护,而仅仅是一种心灵的慰藉。
      当我变得阳光勇敢的时候,红衣姐姐突然出现了。那天射箭,我射中了红心,得到了将军的赞叹,由于我常常留心凌恒,所以我见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苦恼和不悦。
      然后当我离去的时候,就看见红衣姐姐站在不远处正望着我们,我知道只有我才能看见她的存在,是我这副眼睛的异能力。
      我看见她的时候心里涌出极大的兴奋和喜悦,我很想跑过去同她讲些什么。作为那个安歌的恋人,她看我的神情充满温柔,她对我展现善意,我又知道她同我的紧密联系,我怎能不喜欢她呢?我甚至将她当成我的亲人看待。
      然而最后我极自然地克制住了,我慢慢靠近她,出于我内心一种热烈的期盼,但是被我表现得我只是被那只蝴蝶吸引,我的眼里其实没有那只蝴蝶,只有红衣姐姐。
      我那时正是十五岁的年纪,很容易幻想那种青春之事。我常常会陷入一种美好的幻想,幻想我长大以后,那位红衣姐姐就真的成为我的恋人了。
      但是我很清楚这是幻想,我一边构造幻想,一边又摧毁它。我感到我的渺小,我感到我配不上她。这时候我很羡慕那位安歌,我想成为他。
      只有他才同红衣姐姐相配。
      我缺乏勇气、担当,我感到深深的羞愧。
      那天晚上,我问凌恒要了他写的字,他很慷慨地给了我,他总是表现得是一个完美和合格的哥哥。
      我一个人趴在桌上练字,烛火不亮,营造着一种幽微的气息,窗外的树影投在墙上,轻轻摇曳。
      我抬起头看到的时候,红衣姐姐已经坐在椅子上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她的到来没有声音。
      我忽然再没有练字的兴致,我想同她讲讲话,但是我又不愿意让她发现我看得见她。
      于是我说起了我的故事,假装是在同月亮讲话。那些故事说的是我心中的烦恼,那些故事本来是要去缁帷林说的,但是现在红衣姐姐在这儿,我更愿意说给她听。
      我还问她我的选择是否正确?
      她回答了。
      如果我问缁帷林的神仙,缁帷林只会摇摇树枝,却不会回答我。
      但是红衣姐姐可以,她的回答在我看来充满智慧,我听得有些惊愕,对于她的回答,我消化了很久。
      她的回答让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同她之间的差距,她比我要经历得多得多。
      我上床睡觉了,黑夜里我偷看她的动静,她并没有出去,她同我睡在一个房间,那天夜里,幸福感向我袭来,我知道我在这府里是孤独的,而红衣姐姐也是孤独的,但当我们在一起时,孤独就消失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格外的小心翼翼,伪装着我看不见红衣姐姐。
      红衣姐姐陪伴了我半个月的时间,后来她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想起白衣人说,她这种存在并不稳定,什么时候消失也不一定。我想,这次她是彻彻底底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一个人在暗夜里偷偷流泪,她走了以后,我的生活又变得平淡无奇。
      她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一点痕迹也不留。
      但是我知道她不是我虚构出来的形象。我从那个怯懦的男孩变成一个可以思考和筹划的人,变成一个成熟又冷静的人,这个转变是要归功于她的,还要归功于那个曾经的死去的安歌。
      继而,时间来到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如果我没有偷听到白衣人和红衣姐姐的那段对话,这个节点也许对我不过稀松平常。
      那天,我看凌恒的时候,从他眼中看见了一点不一样的奇怪的片段,他的死亡的命运将在最近发生,我看到的场景是冬季的湖面,他沉到了水底,脸色苍白,整个人冰冻起来。
      这个场景起先使我吓了一跳,但是很快我明白过来,我正面临着一个抉择。而这个抉择很可能曾经的安歌也面临过,他一定是选择了去救凌恒。
      是,如果我不知道白衣人所说的那些,我也一定会救凌恒。
      虽然我曾经目睹了不少人类似的死亡命运,但是我早就知道我不可能去救他们所有人。
      我曾经毫不犹豫地去告诉他们要小心什什么么,但是他们无一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他们忙于生活,没有耐心来听一个小孩的无由的劝告,就像父亲没有时间没有耐心来听我一个小孩子的烦恼。
      这不是他们的错,然而他们终于为此付出了生命,走向他们命定的死亡结局。这样的事我经历得多了以后,也不想再做了,我也觉得,既然要公平,就干脆一个人都不救。
      这个准则坚持了十多年,如果要为凌恒破了,也不是不可以。那个安歌一定同曾经的我一样那么崇拜凌恒,欣赏凌恒,喜欢凌恒,所以那个安歌救了他。
      但我不一样,现在的我并不崇拜他,更谈不上喜欢他,因为我知道将来的某一天凌恒会置我于死地,我救了他的命,他反而要害死我。
      这么想的时候,我恨不得他死在冰湖里。
      对,这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凌恒死了,我的人生就有了保障,我不必担惊害怕突然的死亡到来。
      他死了,我就成为凌府里唯一可继承凌将军事业的儿子,我怎么会沦落到做一个铸剑师的地步,我会成为兰溪显赫一时的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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