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改变历史》静夜Della

30、30 我是他

　　我是一个有异能力的人，我从小可以看见别人的命运，通过他的眼睛。因此虽然我生在贫穷的乡下，我依然觉得将来我总是要做大事的，我是非凡的。
　　但是可惜，唯独我自己的命运看不到，我从水中的倒影里，从镜子里只能看到我自己那双黑色的眼乌珠。
　　直到某一天，我的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我不小心窥见了我自己的命运。
　　我脑海中时常有一些恶念要跑出来，每天也遭遇着各种不顺心的事，父亲忙于照顾那些宝贝的马，我想和他说点什么，他总是连瞧都不瞧我一眼：“不开心？每天不用干活只要到学堂里去，你不开心个屁啊，知足吧你！”
　　我逐渐明白有些事是不能同父亲说的，于是我一个人跑到很偏远的一个山林里，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十分地僻静，我就在那里倾诉着我的心事。
　　一开始也就很稀松平常，后来又一次，林子里忽然有人回答我：“你别哭啊。我都听着呢。”
　　是林中的神仙，我想。
　　他的声音很温和，如同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后来去的次数就多了，因为白天要上课，晚上又不敢来，所以我总是早些起来，趁凌晨来，天很早就亮了，离上学堂还有些时间，我就来这儿坐会儿。
　　山林里有神仙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同别人提起过，我已经明白这秘密不可说，我也一直独守着我能看见别人命运这个秘密。
　　每次心情灰暗地来，离开山林却看到了整片阳光。
　　当这一切都变成常态时，轨迹终于发生了偏转。
　　我遇上了一个红衣姐姐，不可否认，这姐姐十分地漂亮，作为我这个年纪的男孩，看见她我的心就蓬蓬乱跳，她不仅长得好看，而且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本来我应该会喜欢这个红衣姐姐的。
　　但是可恶的是，她居然偷听我说话，她站在那里听完我说的整个故事才笑着走出来，她的笑似乎是看不起我说的那些心事。
　　这些其实也都不算什么，比起我发现我在她眼睛里看不见她的命运。
　　我意识到她可能并非是普通的人类。
　　当然这种疑惑被几天的凡尘琐事一扰，也就瞬间消散于脑海了。
　　直到我目睹了一件不该目睹的事，这种疑惑被再次提了出来，并且被解答。
　　我看到了红衣姐姐被人杀害的全过程，对于年幼的我来说，这是一个血腥又暴力的画面，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这么狠毒，在刺透了别人的身体后，还要用大石块压着她沉入水底。这些事都发生在缁帷林里，而我当时正在缁帷林。
　　我第一反应也许是跑，但是又意识到跑是愚蠢的，跑必定惹来动静，如果被那个黑衣的狠毒女人看到了我，那我也许会死得更惨。
　　我当时唯一的选择就是呆在原地不要动，树丛遮挡着我，他们不可能看到我。他们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红衣姐姐身上。
　　那一瞬间，我对红衣姐姐产生了怜悯，匕首贯穿的是她的身体，我却感觉自己身体也痛了起来。
　　红衣姐姐很勇敢，面对死亡，她看起来是那样从容不慌张，不至于忽然失了风范做无用的挣扎。
　　集市上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女人们也会破口大骂，但她却在这种时候平静得如同她身后澄蓝的河水。
　　后来她就被扔进了那片河水，砰的一声，石块溅起偌大的水花，水花消失后，缁帷林的河水就吞噬了她。
　　杀了她的那些人走了很久以后，我才赶到河边，往河里望，河水平静地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哭了。
　　其实我早就哭了，躲在丛林后面时害怕的泪水就流满了我的整个面颊，我一直颤抖着，只是现在我终于敢哭出声了。
　　我有一种想要跳下河水去救她的想法，这想法只是因为我同情她而已，但是最后我还是离去了，因为知道我救不了她，匕首贯穿她的身体，就已经没有救了，何况被人用大石头绑着沉进河里那么久。
　　我饿了，我擦干泪水回到了家中吃了午饭，今天不上学，到饭点，我如果不回家，会被父亲吊起来打的。所以我回家了。
　　我几次想开口同父亲说这件事，不过始终没有开口，一是因为父亲会觉得我胡说八道，二是我准备下午自己独自再去看看情况。
　　这一去，我就不小心知道了我自己的命运，这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我以为缁帷林里应该没人了，但没想到有一个白衣的大哥哥坐在河边撒着白纸花，我有些害怕，心想难道这人是刚刚杀了红衣姐姐那一伙的吗？
　　但是看着他温和的神情，听着他说的那些话，我明白过来，他是红衣姐姐的朋友。
　　我心里感到了安慰，终于有人来找红衣姐姐了。
　　白衣人长得超乎常人的好看，他的眉眼像水墨画一般，肌肤如同初生的婴儿，他腰间佩着碧色的玉佩，他比凌恒还要好看。凌恒是凌大将军的大公子，是我当时见过男子中最出色的一个。
　　我还在仔细听白衣人在说些什么的时候，红衣姐姐突然出现，她不仅把我吓到了，那个白衣人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他们之间进行着奇怪的对话，我一知半解，但好歹能抓住重点。
　　譬如说，这个红衣姐姐其实已经死了，现在我看见的只是她的灵魂，而她之所以灵魂能聚集，是因为她有强大的灵力。
　　他们还说了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词，比如说“入口”。
　　他们还说到十年前安歌死的真相，安歌我知道，凌安歌，凌将军的二儿子，那个嚣张跋扈又身体孱弱的孩子，但是什么叫十年前，怎么会死，哦，也许这个安歌并不是指凌将军的那个儿子。
　　但是后来我忽然听到了一个表述，使我整个人都激灵起来，“安歌他从小有一种特殊能力，那就是看别人的眼睛能够看到一些片段性的画面，那些都预示着那人的命运”，显然这描述的就是我的能力，难道这世上有一个叫安歌的，他拥有和我一样的能力？
　　后来红衣姐姐就晕了过去。
　　白衣人居然开始同一只乌鸦说起话，话里提到了凌恒，我才确定这个安歌就是指凌将军府的安歌。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安歌原来指的就是我自己。
　　发现这一点是在二公子死后，我获取了安歌这个名字，替代了二公子，才猛的意识到的。
　　在时光的流逝中，白衣人和红衣姐姐的对话变得越来越清晰有轮廓了，我明白了我之所以看不见红衣姐姐眼中的命运，是因为红衣姐姐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她回溯时间而来，她来自十多年后。
　　至于那个以身祭剑的安歌基本上确定就是我了。红衣姐姐来到这里似乎也就是为了安歌而来。
　　其实，一切对上了以后，我依旧很难想象我就是那个安歌。
　　这个安歌活的实在太糟糕了，才二十多岁就把自己活死了，明明想保护自己的女人，但是反过头来让自己的女人死在了异世界。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做大事的料，虽然现在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总有一天会混出点名堂，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天生的能看见命运的异能力呢？但是这个安歌混到最后居然只混成个打铁的···
　　这安歌的确比较差劲，但是有一点我却对他生出了油然的敬意。
　　关于他以身祭剑这件事，我十分的吃惊。我认为我根本不会做这种事情，即使我很想成为英雄，但英雄从古至今也没几个。
　　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这么说也许不恰当，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贪生怕死，但我比他们还要差点，我不仅贪生怕死，而且胆小懦弱。
　　这个特质当然有许多实例来佐证，但最好的一个就是关于红衣姐姐那件事，我本可以更早地从树丛里出来，但是我颤抖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勇气站出来，黑衣人们早就离开快半个时辰了。
　　对于那个长大的安歌，我对他就是抱着这种复杂的情感，觉得他同我完全不像一个人。
　　每当我发呆的时候，思绪总是时不时地会想到他，我在想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使我会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我思考了很多，我知道不会有结果，我只是去思考而已。

　　当然，我对他一直有一种亲切感，我对红衣姐姐也是一样。
　　安歌能拥有像红衣姐姐那样的女人，关于这点，我十分地羡慕他，并且觉得他很有眼光，很有手段。
　　我难得的找出了我和他的一点共同点，竟然会是女人。
　　起先我是讨厌红衣姐姐的，因为她偷听我说话，但是后来她让我见识到非凡的勇气，极度的从容，如水的心境以后，我欣赏到了她的内涵。
　　这种勇气，倒是让我觉得她同那个以身祭剑的安歌的确很配。
　　当我进入凌府，确认我的确就是白衣人和红衣姐姐口中的安歌以后，新的问题就产生了，那使我畏惧和战栗的事实，关于凌恒的。
　　这句本来飘到九霄云外的话因为我了悟到我同那个安歌的关系以后，瞬间击中了我的大脑。
　　——我竟然是被凌恒害死的，他散播了关于我的某种谣言。虽然窥见了我的命运，但是只这样的一个片段，不完整，没有来龙去脉。
　　想起这点后，我有点坐立难安，幸亏我想那毕竟是十多年以后的事，现在我才十五岁，还有十多年的时间让我搞清楚这事情，我没必要现在就战战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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