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改变历史》静夜Della

29、29 白衣人之死

　　从那个真相里挣脱出来以后，莘萝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我真的还能回到属于我的世界吗？”
　　云将一路走去没有回头，他们只一瞬就来到了异兽的洞口，也就是时间的入口处。
　　莘萝远远看到异兽被封印的洞口站着一位玄色衣衫的人，那个人表情肃穆，甚至有些冷冽。
　　“他会带你回去的。”云将轻声说。
　　“那你呢？”莘萝惊讶地转头看他，她以为云将会带着她一起走的。
　　云将站在她身后有一段距离，晨风里他的白衣猎猎飘动，他看起来瘦弱且没有精神，像一张薄薄的纸，就要被风吹散了。
　　莘萝想起他先前在杏花林中闭着眼休憩时那满面的红光，就生出一种心疼的感受。
　　他究竟生了什么病，何以变得如此憔悴？
　　云将虽然很多都不愿意说，但是他最终还是说了她最想知道的那部分，并且还想办法带她回到时下，莘萝在离别之际感受到了自己对他难以割舍的情感，他们已经不是萍水相逢了，他们是朋友。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可以感觉到他是一个好人。
　　莘萝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她看见云将的眼中因此闪过一抹亮色，她把它理解为云将对她的不舍，因此她更加感动了。
　　她不知道云将正等着她快速离开来寻求解脱，她又折返回来，在他的伤痛处洒了白闪闪的一把盐花。
　　“云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想这都是出于第一次见面我救了你的缘故吧。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会把你记在心上，我们是风中的朋友，聚散随缘。”
　　云将呆了，他听了这话脑中嗡的一声，他的大脑忽然空洞一片变得不能思考，他的视线猛的收缩，只看见颜色如同朝霞的红衣身影在缓缓走向玄衣青年，他的体内忽然有一股力量要冲破这孱弱的身躯。
　　他什么也控制不了了，耳边一遍遍回荡着那句“风中的朋友”，所有需要考虑的东西在这个词面前都变得苍白了。
　　红衣身影同玄色身影逐渐的重合，此时天色为之而变。
　　清晨澄碧的蓝天一瞬间被乌云压顶，电闪雷鸣。是一场雷阵雨的模样，只是这遮天蔽日的暗淡颜色在一瞬间形成，这让玄衣青年感到奇怪，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漫天的大雨就下了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等到回过神来时，见到白衣人如同一柄剑般朝他刺来，身后的电闪雷鸣似乎像他披着的一件战袍。玄衣青年心道不妙，立即要去捉红衣的灵魂，但是他慢了一步。
　　红衣的女子被云将推开了几丈远，并且被控制住无法动弹。
　　“您要反了吗？云将大人！”玄衣人怒目而视。
　　云将没有声音，只是顾着同他打斗。
　　玄衣者又道：“云将大人你早就元气大伤，你认为还能打过我吗？”
　　云将的白衣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点没有生病的样子，但是他依旧不说话。此时的云将格外冷漠，冷漠如同锐利的冰。
　　莘萝因此有点认不出他来，并且因为这二人动作太快，她只能看见白衣忽上忽下，当他们打得最为激烈的时候，天上的雨如同瀑布一样直直地倾泻下来。
　　莘萝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不会很顺利，因为云将居然告诉了她这么多事情，而且云将今天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这些，她早就察觉了。
　　但她不明白现在何以还打了起来，还使她无法动弹，让□□无法动弹，莘萝见识过，但是让灵魂都无法动弹，云将的确再一次更新了莘萝的认知。
　　刚开始她有些担心云将，他毕竟生着病，但是后来云将的确压制住了玄衣青年。
　　玄衣青年被豆大的雨滴打得眼睛都很难睁开，他喘着气道：“云将，你这是在拼命！”
　　云将依旧没有答话。
　　整场战斗只有玄衣青年一人自说自话。
　　最后的战斗也由玄衣青年的话语结束，他躺倒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但是保持着战斗者的尊严：“你在拼命，所以我打不过你。”
　　这句话本来应该很像是被打败的借口，但是从玄衣青年口中说出来，倒显得是在陈述一个庄严的事实。
　　玄衣青年消失了，他同云将果然是一路的，不是寻常的人类。
　　战斗结束的那刻，雨止歇了，乌云在慢慢散去，好像这雷阵雨是因为他们俩打斗造成的。
　　莘萝看着云将慢慢走来，那一瞬间，莘萝觉得他的确很有男人的魅力，同那个整日把玩扇子、说话轻飘飘的美貌公子很是不同。
　　莘萝的禁制被云将解开了，她赶紧过去扶住他，他的脸又变得像没吃馄饨前那样的苍白，他还用手捂住了胸口，莘萝想他应该是受伤了。
　　莘萝同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扶着他静静地走了一段。
　　许久以后，莘萝轻声地开口，她微笑着，但是笑容有些凄然：“云将，我知道我是回不去了，你也不用骗我了，那个玄衣青年根本就不会带我回时下吧，没事。你能告诉我真相就足够了，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的···”
　　莘萝的话还没有来的及说完，云将口中的血就将她脸染红，如同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云将的血也染红了她的胸口，云将终于如同一片纸一样倒在了风中。
　　云将坚持得已经够久了，如果莘萝没有说这些令他意动心驰的话，他也许可以撑得更久。他在打斗中连一点血都没让自己流。
　　但是莘萝的那个笑容让他心痛，让他的最后一根绷紧的弦断了，然后他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云将的耳朵里是嗡嗡的声音，莘萝的呼喊声他似乎也听不清楚了。血从他口中不断地流出来，他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云将这时真正怕死了，死亡袭来的感觉使他整个人似乎进入了虚无的黑暗。
　　第一次见莘萝时他也流了这么多血，但是他轻松地嬉笑着让莘萝给他点灵力，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但是这次，他知道自己是真的要死了，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他有多久没有想过死字，自己都忘了，他以为死亡永远不会降临在他身上，但是死亡的确这么突然地来了。
　　“莘···萝，我有点怕···”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五岁的小男孩，莘萝如同他的母亲，是他唯一可依靠的人。
　　然后他感受到莘萝给他输送灵力，像第一次那样，他这时心中不禁感叹，如果是第一次那样该多好。
　　他的确有些糊涂了，隔了许久才意识到，于是他阻止了她：“你还有灵力？”
　　“你以前说我这个存在没有灵力，但是其实我有的，云将你错了，知道吗？我可以救你。”
　　他看见莘萝流泪着急的样子，他又变成了知晓世事的老者了，他笑了笑：“莘萝，你比我想象得要更强大，但这次不一样了，你别哭，我阳寿到了，谁也阻止不了了。”
　　莘萝的话语他的确听不见了，但是他能听见莘萝的心声，那里在说：这个世界，我唯一可以说话的朋友只剩你一个，你走了，我就一个人了，我就陷入永恒的孤寂了。
　　云将的手倒是好像突然注了一点力气，他伸向莘萝的脸颊，想温暖她，但是他触摸到的只是空气。
　　最后的一点时间，云将开始了他老者般的教诲，他说话又变得容易了些，想是回光返照。
　　“莘萝，没有人可以陪你走到最后的，到头来，我们都是一个人。
　　将来的生活，你会遇到很多的困难，你也可能像我这样突然消失，但是困难要一件一件地克服···”
　　云将的视线慢慢向天空移去，那里显现着阵雨后美丽的彩虹。
　　与这风景很不相称的，一只漆黑的乌鸦似乎受了惊，差点从高大的树上摔下来。乌鸦看着云将闭上了眼睛，然后乌鸦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振翅冲破了天空。
　　云将的死带着诗意，比如天空突然现出的云彩，比如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比如唇边的血像朵朵鲜花衬托出他英俊的脸颊，如果不是那只乌鸦坏了气氛的话，云将的确从与莘萝见面开始始终保持着完美。
　　乌鸦飞走以后，莘萝还是跪在原地，将云将抱在她的怀中，她的脸上还沾染着云将的鲜血，云将的身体依旧还是热的，除了脸色白些，他同那日在杏花林中睡着的样子也别无二致。
　　莘萝流泪仅限于云将将死未死之际，但这刻他的确死了，莘萝就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
　　莘萝生出一种气愤：“云将，你骗我，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你怎么会死呢？我还以为你永远不老不死。你刚刚解决了我的一个谜团，你却给我制造了更大的谜团。不是只是生病吗？不是打架打赢了吗？你···”
　　云将不会回答她了，连说“我是你无法理解的一个存在”都不可能了，莘萝也就不愿意再同他说话了。
　　云将在她心中的分量在这一天一下子变得极重，第一次因为和他即将离别而加强，第二次因为和他死别而加强。
　　莘萝感到了自己的脆弱，人永远抓不住时间，失去了才变得格外珍惜，觉得他还在的时候那些时间都没有足够地去珍惜。
　　莘萝不知道云将的身份，但是他感到云将的确是一个人活着的，他现在死了也没人来找他，莘萝准备葬了他，但是她很快发现自己作为一个灵魂，完全无法摆动实体。
　　这样下去，云将的尸体会腐烂，最后乌鸦会来吃他的肉。
　　莘萝无助地哭了起来，虽然云将说过他并不在意□□，但是莘萝不舍得，不舍得乌鸦和野兽来撕烂他的□□，莘萝十分心疼。
　　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云将的尸体忽然间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他的血，证明这世界上的确曾经有过一个叫云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