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改变历史》静夜Della

16、16 何处安歌

　　在宴会前，我借着探访夫人的名义在将军府里走动，希冀能见到二公子，但是没达成我的目的。
　　凌恒倒是见到了两次，他在雪地里玩雪，和照顾他的婢女一起堆雪人，外面天气这么冷，大家都不愿意出来。小凌恒的身体里却仿佛有火一般的热情，来拉着父亲来看他堆的雪人。
　　有一次陪在他身边的除了婢女还有将军府的巫女嫮，凌恒和她的关系似乎很好，我听见凌恒笑着叫她：“嫮姐姐！”
　　我经过她们身边时，巫女嫮对我依旧是敌意的眼神，凌恒停下了手里的活动，站在巫女嫮身边小心谨慎地看着我，也并不和我打招呼。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双手作揖，很郑重地叫了我一声：“巫女大人！”
　　嫮也是巫女，凌恒叫她“嫮姐姐”，却叫我“巫女大人”，这就是亲疏有别。我不由得想起在属于我的时间里，凌恒在夕阳的河边叫我“莘萝”时候的场景，似乎过去很久了。
　　“怎么不和弟弟一起玩？”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粉雕玉琢的小红脸，轻柔地问。
　　但是在我的手触到他肌肤的时候，他却向后退了一步，对我说：“二弟才不会来玩。”
　　他对我说话的语气和嫮很像，似乎并不喜欢我。
　　于是，我没有再往下说，便离开了，他盯着我看了许久。
　　虽然大公子并不喜欢我，但是我与夫人的关系却非常地好。因为我治好了夫人的病，夫人对我十分依赖，甚至表现出想要一直留我在府中的意思，但是我婉言拒绝了。
　　一来，府内已经有了常驻的巫女嫮，本来对我就有敌意，要是我取代了她的位置，她岂不是要记恨在心。二来，我来将军府是为了生计的，另外也想见小时候的安歌一次。
　　我完全没有留在将军府的打算，我想去找百晓生或者白衣人，他们对我回到时下起着关键的作用。
　　因此，我白日探望夫人后，特地从将军府出来返回那片连通兰溪东西的缁帷林。日子过去很久了，那个神秘的白衣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到底回到时下的入口什么时候会重新打开呢？我很想问他。
　　只有他知道一切，虽然他的这种存在荒谬得令人难以置信。
　　最后一次见到白衣人云将，是在这片山林里，因此我来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在哪棵树上看到他的身影。
　　但是徒劳无功，山林实在太大了，只有他来找我的份，我却休想找他。只有他知道我所有的秘密，我却休想知道他的身份。
　　那一瞬间，我忽然想呼喊他的名字：“云将！”但是“云”字尚卡在喉咙里，我听到山林里传来的声音。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小就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能力，我能够看到每个人的未来，从他的眼睛里。像是河水倒映天空，我能看见他的眼睛里倒映出的他的未来命运。”那声音充满神秘的气息，但是却是极为稚嫩的。
　　我瞬间停住了脚步，站在树木之间，细细辨别声音的来源。
　　“有的不过是些小事，比如他会被剪刀刺破手，这件事第二天就应验了。有的却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他真的得病死了，那是两年多以后的事情。”
　　这样的描述使我觉得这森林似乎有一种说话的能力，它在向我倾诉着什么，我不禁打了个冷颤。不过他的话我还是听懂了，他话里所描述的“他”指的是一个个平凡的人类。
　　他的描述还在继续，似乎在讲述一个故事。
　　“画面有时也是一些美好的征兆，每当这时，我总是很开心，但是经常的画面总是一些不好的事情。
　　起初我以为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能力，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我和母亲讲了我所看到的东西，她不以为意，但是没几天那件不好的事就降临在她的头上，我被她打得屁股开花，因为她认为都是我的乌鸦嘴造成的。
　　后来，我就再也不敢说出我能看到的东西了。大家都看不到的东西，唯独我看得到，这种感觉并不好。尤其是，我能看见别人的命运，却唯独看不到自己的命运？这是为什么呢？你说！”
　　这句“你说”使我警醒过来，我在森林里轻步逡巡，终于看见了声音的源头——但是我的角度和距离使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似乎是个小孩子，坐在草地上，身后是一大片蕨类植物。他边摩挲着蕨类植物的叶片，边娓娓道来他的故事。
　　“别人的命运都了解地那么清楚，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最近的事，将来的事，因为什么事死去的，这些我都知道，只要我看着别人的眼睛，那里就会倒映出故事来。但是我看着镜子中自己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我希望能看见自己的故事，这样就能规避危险，就能长命百岁。”
　　“你应该从另一个角度想，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意思呢？”我不禁脱口而出。
　　那个身影被我唬了一跳，他慌张地四处望去，“是谁？神仙吗？”
　　我从树影里走了出来，一袭红衣。
　　我渐渐看清，这是一个小男孩。
　　他看见是普通的人，不禁有点失望。又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被人听见了，脸上现出懊恼的神色。
　　“你难道相信我说的话吗？”
　　“信啊。”嗯，自从遇见白衣男子以后，我觉得这世界上充满了隐秘莫测的事，这个小男孩说的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真的，姐姐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他朝我跑了过来，我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
　　就在咫尺间的时候，小男孩忽然露出恐慌的神色，往草地上跌去，还连连后退，像是撞见鬼的模样，一切都摸不着头脑，我觉得似乎陷入了一个梦。
　　虽然这样，可是我还是伸手过去扶起那个可爱的男孩，他有一双十分美丽的眼睛，像是五彩的星河，在朴素的装扮下依旧熠熠生辉，尤其是离他这么近的时候，很容易迷醉。
　　但是他同凌恒一样，都对我有一种恐慌，似乎我是什么不好的人。
　　他推开我，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渐渐清晰，我终于认出了他，这个男孩就是我想见到的少年的安歌。
　　我有点兴奋，我仔细地望着他，我有十年多没见安歌了，他的样貌也渐渐模糊了，所以看见这个小男孩的时候，我没有一眼就认出来。但是一旦有了一点感觉，就越看越像了。
　　但是这个时候，少年的安歌惊恐地问我：“你是什么人？你不是人。神仙？鬼怪？妖？”
　　“我是···”许多年后，我会是你的朋友，爱人。但是现在我该怎么回答呢。我的心里一酸。
　　同时，我心里疑惑着，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极为无礼地，说我不是人类。
　　“姐姐。你可以叫我姐姐。”最后我这么回答了她。
　　“不不不，你一定不是寻常的人类。你不用掩饰了，我在你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他的惊恐逐渐放大，然后转身就跑，没入无边的森林。
　　我呆在原地，并没有追他。追一个小孩，我一定追得上。但是没必要追，不久后的将军宴上自然能再次见到他。此时的我陷入了沉重的思考：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安歌，那么他所说的那种能力真实地存在于他的身上吗？可是我所认识的安歌，我们如此亲密的关系，他却从未对我说过他有这样的能力。
　　少年的安歌同我认识的安歌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毕竟有着变化。老实说，少年安歌对我来说除了相貌以外，整个是陌生而全新的存在，我完全不了解任何曾经发生在少年安歌身上的故事。
　　除了知道，他是兰溪人，他的哥哥是凌恒。
　　“喂，云将！白衣人！”我朝着树林间隙里的白云喊道，“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等了许久，白衣人依旧没有出现，只剩下树林里回荡的我的叫喊声，一遍又一遍，渐渐消逝。
　　如果说曾经的我急于回到时下，那么现在这种心情出现了变化，我感到二十年前有一些我不知道的重要的事，有一些真相似乎在召唤着我去揭开，虽然来错了时空，但是出现了新的任务。

　　将军府为了庆祝夫人康复以及酬谢我的宴会，在新年以后的一天晚上举行了。所有人几乎都来齐了，却唯独不见二夫人和安歌。夫人的脸色变得不太好：“妹妹是怎么了？如何这么晚还没到。”说着示意婢女去催。
　　正在这当口，二夫人携着一个小孩进来了。二夫人虽然一向浓妆，但是一点没有烟尘气，是那种让人看着舒服的美艳。她身边的小孩···却不是安歌！
　　这个小孩个子不高，瘦瘦弱弱的，与凌恒在他人面前表现出的彬彬有礼不同，这个小孩的眼神里带着桀骜，但是看他的面色，又似乎不是很健康。
　　不是，这绝对不是安歌。安歌，是我在树林里见到的那个说故事的男孩。
　　那么这个孩子？
　　“好好的宴会，非要迟到吗？”夫人不满道。
　　二夫人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她争辩道：“安歌可不像夫人已经生龙活虎了，我的安歌生着病呢！”二夫人的话说的很冲，但看得出将军很疼爱她，所以虽然有一丝怒气，但依然好声好气地让她不要多说，赶紧入座。
　　这个孩子叫安歌，那么树林里那个呢？我越来越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