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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遇见 第一章 ...

  •   尽管人潮拥挤,却遮挡不了他身上的光芒。那种对硚长晨带有强烈辐射作用的,透明,却耀眼的光。

      男生个子很高,自带气场,满是淡漠的清冷,让人不寒而栗。不敢正视,却又忍不住想多看一眼。他的眼睛黑亮,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他那深邃的瞳孔吸入,即使只是一厢情愿。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停留在他的眼睛里。那种认真凝视的眼眸,仿佛从未在他身上见到过。

      他的五官很端正,无论站在什么角度判断,他都是一个标准的帅。就算在这个俊男靓女云集的M大,他的长相依旧拔得头筹。他的穿着很简单,深色牛仔裤显得腿又直又长,修身却不紧身,刚刚好适合的松度。烈日下在大汗淋漓的人群中,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任何暑意,也许是心静自然凉吧。

      “何——忆——齐!”

      她要哭了。

      心跳得好快,打得胸口好痛。

      一瞬间,所有的情绪潮水般拼命上涌,淹没了她的鼻腔,压得她一时忘记了呼吸。

      她整个表情一下子被点亮了,不由分说抱着怀里的背包就冲了过去。

      何忆齐周围挤着各种进校的学生和偷瞄他的女生,她跌跌撞撞的,跑的耳机都掉了——里面正好放着她最喜欢的电视剧故事的插曲。

      “嘿嘿...”

      她的眼睛满是酸涩,憋得通红却眨都不眨一下,只是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就算他看起来很难靠近,就算他给人的感觉冷到在夏天把冰淇淋放在他身上都不会化,就算他总是被不知名的理性和骄傲包围。也许是对自己的感觉太过自信,硚长晨好像真的可以很强烈的感受到他呼出的温暖的气息和冷漠外表下跳动着的炙热的心。和以前每一次相视一样,她直直地看着他。她一个劲地傻笑,笑到心跳节奏被打乱,笑到眼红鼻酸,眼泪快要涌出模糊了视线。

      和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男生站在一起,硚长晨飘飘然的心瞬间有了尘埃落定的归属,那种涌动在人群中浮萍般的漂泊感瞬间消散,像到处乱跑时被胖虎欺负的大雄看见了边跑来边摸口袋的哆啦A梦,像在数码宝贝世界独自遇见恶魔兽的太一看见了赶来支援的究极体暴龙兽。

      这就是被她一厢情愿认定的那一个人,那个一定会属于她的未来的...唯一一个人。虽然这一切只是她的“相信”在作支撑,其他的一切毫无根据。

      “…傻不傻,你未来的校友都看着你了。”何忆齐叹了口气,对这个胡乱感动的小屁孩他真的无可奈何。

      硚长晨却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他冷漠的态度,始终保持着停不下来的傻笑,在他嫌弃的口气中,她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酝酿缓冲了半天,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你怎么会在这啊。”
      他不会是来送她的吧。

      何忆齐把头转开,没有焦点的目光扫视着拥挤的人潮,感觉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的轨迹上,包括在M大门口遇见硚长晨。他淡淡地说:“我来报道。
      “哦...报道啊....”硚长晨若有所思的样子。沉思了一会,她突然反应过来,眼神仿佛在在梧桐树的黑色阴影下突然打开的两盏两千瓦大灯:

      “报道?你来这报道?!你也来这里上学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清北和你爸妈放过你啦!”硚长晨心里充斥着各种庆幸兴奋和感动,她在心里真的好好地把上天大地宇宙星河清华北大何爸何妈何忆齐用力感谢了一遍。

      何忆齐把头扭得更偏了,脸上的温度又降了几度。“别多想。我高考没考好,清北不想要我。”
      “天啊...你那么厉害得考得多不好才来的这啊,你也太亏了吧。”硚长晨不由替何忆齐惋惜道。
      也是,他们这一届的高考真是变数太大了,语文阅读更难把握还莫名多了新题型,数学变得简单无比,一向走无套路化路子的文综变得模考化,谁能说得准谁的运气呢?何爸何妈一定难过死了。

      “.....你有空在这担心我的成绩,不如担心担心你的行李。你就这么跑来了,箱子丢了就不乐了。”何忆齐缥缈的目光焦点终于锁定在了一个巨大的箱子上。他并没有见过那个箱子,只是那箱子长的很特别,纯色的底色上画着一个小太阳和一对小星星,可以看得出来是人工画的,因为根本没有人会愿意大量生产这样的箱子——有限的白色空间内,容纳了一堆看起来毫无关联的元素,大树、嫩芽、白云、音符、笑脸、单词,杂七杂八的分布在箱子空白的地方,画风甚是清奇,绝对出自硚长晨之手。
      “啊!我忘啦!” 硚长晨终于想起来她的行李了,扭头看去,一个大箱子就那么孤零零的屹立在人海中。“没关系!我相信在M大门口肯定不会有人偷东西的。”她坚信着说。

      人依旧那么多,大大小小的行李箱从地上划过,焦躁刺耳的声音只让人发慌。硚长晨特别不喜欢挤在人群中,一群陌生人,距离却仿佛只有一公分,连对方急促的呼吸声都能感受到,呼吸的空气都弥漫着人群拥挤的气息,几十个人争着呼吸只有一小片空气中仅有的氧气,感觉还没被挤飞就已经窒息了。在人群里,本来方向感就差的硚长晨连自己要走的方向都找不到,像是深陷没有边缘的泥潭,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周身的沼泽吞没。

      何忆齐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硚长晨要保护好自己的宝贝,上半身团成半圆拥着自己的大包,看着来来往往的脚步,紧紧的跟在何忆齐身后。

      “哎呀!”硚长晨揉了揉脑袋,她的头好像总是能被任何东西撞到。一个路人举相机拍学校的时候手肘一下子打到了硚长晨的太阳穴上。

      何忆齐撇头看见了,停了下来,结果硚长晨又一下子撞到何忆齐的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硚长晨还没反应过来,这三个字就惯性般从她口中蹦出。毕竟是一个给何忆齐惹了三年麻烦的人,这三个字早就成习惯了。“....走路看点路。”何忆齐看了一眼硚长晨的太阳穴,冷冷的说:“走前面。”
      “哦。”

      走在前面,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油然而生,好像没有那么挤了,好像自己有了一片专属呼吸的一小片空气。她偷偷抬头向侧面瞄了一眼,看到了何忆齐的一只手臂,离自己的脑袋30厘米远。神不知鬼不觉的,他的胳膊就这样护在离自己脑袋30厘米的地方,无声无息,给她留了一方净土,她彻底被圈在了最安全的位置。

      她不敢大动,怕何忆齐发现她的发现。

      人海依旧。气温本来就高,涌动的人潮不免让人们的心更加焦躁。大家推搡着,拥挤着,一个又一个背袋,一个又一个行李箱。但硚长晨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以往以她的急性子和“居委会干部”的精神,在这种拥挤、没有秩序、每个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只想着自己往前走,不顾大局和其他人的环境下,她真的会疯,不是急疯就是气疯。

      可这次,她真的很平静。

      何忆齐安静清凉的气息,那只举在半空的胳膊,隔断了所有嘈杂的声音和空气。

      太阳依旧不依不饶的炙烤着每个人的肌肤,刺激着人们急躁的内心。已快到中午还未能进校门的人们,像在火上烧着的九十九度的开水,再升一度就会触及沸点然后沸腾爆发出猛烈的气泡,溅伤到每一个碰到他的人。置身在开水中,硚长晨却丝毫没有被热传递而变得同样焦躁甚至失去理性。也许是因为何忆齐的一个手臂使自己无论挤到哪都能有一亩三分地的喘息,让火上的心“放凉”的空间。在嘈杂涌动的人潮,她就这样默默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小空间。有他在,她真的可以脱去躁动的外衣,保持最平静的呼吸——

      “——哎呀!”硚长晨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何忆齐的手臂上,完全忘记了看路。不小心,她又撞到东西了。抬头一看,一个很阳光的男生转了过来。他跟何忆齐的感觉完全不同,活脱像一个大男孩——眼睛很亮,一副未入世俗的天真面孔,凌乱的头发上还留有洗发水的香味,粘有泥土灰尘的衣服上也还有一丝洗衣粉的清香,应该是他妈妈刚帮他认真洗过就穿脏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原来是他们都没有看路。
      “没关系没关系...”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嘿嘿...”两人同时傻笑,彼此默契地略带尴尬的走开了。

      何忆齐不可思议地扫视着硚长晨的行李,每一件都不小。真是不愧于她给自己封的“大厉害”称号,也不嫌沉,都不知道找人帮忙,一个人把那么多东西从车站一件件转移到M大门口也没搞丢,真是神奇。他看了一眼硚长晨怀中紧抱着的背包,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把你的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带过来了。”

      这大概就是日常堆砌出的最大好处吧,硚长晨一切的稀奇古怪好像永远在何忆齐的意料之中。

      “....走吧。”何忆齐拉过硚长晨的行李箱。“没关系我自己拿吧。” 硚长晨还是不太喜欢麻烦别人......虽然她总会给自己找各种麻烦。

      何忆齐无奈地放下箱子,深吸了一口气,用以往三年里每日无数次努力耐心的语气说:“你从车站到出租车到学校门口,行李都可以一件一件搬,现在你怎么拿,再把行李箱扔到门口存着?”

      硚长晨呆住了,“你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我的行李之前是一件一件搬的啊。”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何忆齐,露出一脸崇拜的表情。

      何忆齐对于这种眼神早就从无语无奈变成了习以为常。除了傻,他实在从她的眼睛里读不出任何信息,“....别傻了,进去吧。”
      “不行不行...我还是自己拿吧。”硚长晨想从何忆齐手中抢过箱子,刚伸手,吉他就一下子从肩上滑了下来。硚长晨赶紧想挽住,手里的背包却限制了她的手和胳膊的活动,还差点因此摔到地面上。

      看着硚长晨的笨手笨脚堂而皇之地出卖着自己口头的逞强,何忆齐嫌弃得都不忍心拆穿她。“...你老老实实抱好你的东西吧,别毛手毛脚地摔着了又心疼半天。”他帮她把吉他背带理好,拉着两个行李箱终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M大。

      “嘻嘻....”
      硚长晨又开始看着M大露出她的的招牌傻笑,眼中前方的云雾缭绕也消散了,只留下雾霭后明亮的阳光。这次,她真的做好了准备,准备踏进这未知的时光隧道,和何忆齐一起。

      “硚长晨...”
      “哦哦...来啦!!”

      除了穿透树叶间隙的几束阳光,和几只顽强的蝉依旧在鸣叫,在M大几乎感受不到任何夏天烈日当头的元素。树荫下的人忽明忽暗,拉着斜长的影子,向远方梧桐树荫的尽头走去。

      带有一丝畏缩,硚长晨抱着行李紧跟在何忆齐的身后,像一只跟主人一起出去的小狗,想要满世界到处跑,却又对这个陌生的环境和一大群陌生的人抱有胆怯。不过很快,她的兴奋逐渐超过并掩盖了第一次到这个陌生环境的不安。她越走越快,把何忆齐也甩在了身后。

      “好好啊....哈哈...”硚长晨在前面无克制地跑着,突然跳到一个地方定下来,扭头看着何忆齐的眼睛笑着说:“开心!”
      “....收收你的傻气。是不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考上M大了啊。” 何忆齐拉着行李在后面依旧保持着正常步调,对于硚长晨过度的兴奋也早已司空见惯,相对无语,更多的还是懒得理睬。
      “小心你未来的校友嫌弃你。”

      这点他们完全无需担心,硚长晨的节奏固然突兀,不过更加吸引视线的自然还是——

      “快看快看那个男生!!!” “好帅啊.....校草毋庸置疑啊。” “快看是我老公!” “颜值碾压艺术生。” “旁边那个女生应该是他妹妹吧怎么跟他走那么近。”

      一瞬间,何忆齐成为了众女生议论的对象,她们的各种表达心声早已打破了这个隧道本有的幽静和神秘感。尽管硚长晨的傻气十分显眼,但远不比何忆齐所散射的强大气场更加夺目。虽然穿着简单随性,但奈何他的五官太过脱俗,身材本就高挑,被一束束穿过层层梧桐树叶间隙的阳光打在身上,更是显得格外耀眼。

      另一边,何忆齐对于站在旁边对他指指点点的女生们毫无兴趣,有些困扰地在人潮拥挤中前移。硚长晨正走在前面东瞅西望,想给何忆齐分享自己的喜悦,一扭头,却发现何忆齐已经和自己隔了十几个人头的距离,自己再次被挤到何忆齐包围群的边缘。
      她的心情瞬间被现实从天上狠狠地拉下来,她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算是靠不近何忆齐了,便自己一个人抱着行李向前走着。

      偶然间,她瞥到一个女生,不由放慢了脚步。她是硚长晨目前为止见到的极少数可以真正用美来定义的女生。和那些用名贵化妆品堆积出来的精致不一样,她是一种很纯粹的美,像万朵娇艳绽放玫瑰牡丹中偶然发现一支白色的百合静静的开着,简单,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她正拖着大件行李在原处看手机,看似随性的穿着却尽显大方的气质,蓬松的长发随意地绑了一个马尾,更是利落清爽。没想到她还能在自己周围见到这样的女生,看着她,硚长晨莫名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突然一个巨沉的袋子砸到她的脚边,吓得硚长晨一声大叫。不远处的何忆齐一下子向她这边看来,还好只是硚长晨反应太大的一惊一乍。

      硚长晨低头一看,原来是一袋子书,可能书太沉了,袋子不够结实,所以撑断了才会掉下来。袋子的主人是一个扎着马尾,很清爽朴素的女生,此时却一头燥热,红着脸赶忙向硚长晨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硚长晨给了她一个很灿烂友好的笑。看她东西太多,硚长晨便产生了帮她搬行李的想法。

      她总是这样,个子比较高,又比较直爽大咧,就好像有了帮助保护别的女生的义务。她总莫名有一种意识,好像自己从来不会流血受伤,好像自己粗糙惯了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如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牺牲自己成全他人,这已经成为她一种天经地义般的习惯。当然,也成为了她十几年来各种自我挖坑的根本原因之一。

      “你是哪个楼的啊?”
      “六号楼。”那女生有些害羞的说。
      “诶我也是诶。我是307的。”硚长晨道。
      那个女生的表情瞬间张开,露出抑制不住却又不好意思的笑容,“好巧啊,我也是。”

      硚长晨一下子兴奋了,没想到还没进宿舍就先遇见了室友,“那太好啦!刚好我们一个宿舍,我来帮你搬行李吧。”

      那个女生很明显对突如其来的硚式热情有些始料不及,“没事,不用了吧...其实这只是我行李的一小部分,我的东西太多了,该太麻烦你了。”

      硚长晨看了看自己身上挂满的大包小包,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问她:“你急吗?”
      “嗯?”那个女生被硚长晨没来由的问题搞得有些不明所以,“我不急吧....”
      “那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啊!”
      硚长晨突然想到,“我先帮你分担这一点,先把我的东西和你的这一部分放到宿舍,然后我们再跑一趟,把剩下的全部拿完。”她还真是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那...谢谢你了。”那个女生笑着说。

      说干就干,硚长晨腾出一只胳膊挂上她的一个袋子,用手拎起来那个装满书的袋子的边缘。不过那袋子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沉,她撑不过几秒便拿不住摔回了地上。

      那女生在旁边看得有些不忍心,“还是我来吧。”
      “没事!我一定可以!你拿你那些就好了。”硚长晨斗志昂扬地说,她就不信自己还拿不了这堆行李。

      两人走三步停两步,硚长晨更是连拖带拽,换着各种姿势拿这些行李,胳膊和手上还被勒出明显的痕迹。

      艰难地,她们第一次穿过了这片绿林笼罩的林荫大道,眼睛被强光刺激猛得一疼,恍恍惚惚,当眼中的景物重新聚焦时,她们已走进了豁然开朗的大学世界。

      到了宿舍,两人像打了一场胜仗一样开心,那女生更是明显像了却了一件大事一样,露出明朗的微笑。

      她放下东西,对硚长晨说:“我叫焦阳。”

      “我叫硚长晨!”硚长晨笑着应道,然后她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冲着焦阳咧出一副灿烂的微笑,“我们快去搬你剩下的东西吧!”

      刚下楼,硚长晨便看见何忆齐一脸无语地站在门口,才想起来她光顾着帮焦阳搬东西,忘记了自己还有行李在何忆齐那里。

      硚长晨看着何忆齐的一脸无奈举起手做出抱歉的神情,“谢谢你...我刚刚帮焦阳拿行李忘记了...”

      说着她突然想起来:“噢,就是她,我的新室友!”她指了指旁边摆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的焦阳。
      “焦阳这是我高中同学何忆齐。”她草率地介绍道,她总觉得对于何忆齐自己永远不需要向别人多做介绍,大家好像总能有各种途径了解何忆齐。
      “她还有一大堆行李,我得去帮她拿了。一会儿我去找你吃大学的第一顿饭吧!”硚长晨还是忍不住兴奋对何忆齐说道。

      何忆齐嫌弃地看着硚长晨乱兴奋的小孩子模样,也懒得理她,“....我走了。别到处跑迷路了。”
      “好....”

      中午十一点三十分,烈日当头,校园里的人依旧不少,硚长晨却只听得见自己心里流着汗与泪的哀嚎。她真的总是闲的没事很喜欢给自己找点罪受。
      “没事!”硚长晨强行把这两个字塑成硬糖塞进心里当作安慰,“我可以的!”必须承认,她的心底是开心的,她可以不用隐藏自己帮助别人的热情,别人也没有绞尽脑汁去想她有些突兀的热情背后并不存在的“其他意图”。

      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东西转移回宿舍,看见宿舍里已经来了一个新室友。

      “..嗨!”硚长晨努力在难掩的疲倦中挤出一脸灿烂。

      那个女生和焦阳性格明显不同,她一看见硚长晨的脸,立刻凑了上来,脸上的笑咧的都快僵硬了,好像很想让硚长晨感受到她的热情。“嗨~我叫李蕊。”
      “我叫硚长晨。然后...我是英语专业的...你...好啊~嘿嘿...”比较慢热的硚长晨应对这种友好的最常方法,就是用傻笑掩饰她刚认识的生疏和不自然。

      “我今天在学校看见你啦,第一眼我就觉得我一定会认识你。”李蕊热情地搂着硚长晨不放手。

      一瞬间,那层阻隔在硚长晨面前的刚熟识的别扭全然消失。居然有人会在不认识的情况这样注意到她,也是一种缘分,硚长晨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这是她除了介绍名字外跟李蕊说的第一句话。
      “真的啊。你跟一个超帅的男生走在一起,好多人都看见了。”李蕊补充道。

      ……

      原来这才是她被看见的真正理由——何忆齐。真该感谢他,谢谢他让自己拉进了与室友间的距离......硚长晨第一次因何忆齐的帅而感到一丝无奈和困扰。

      “他叫什么名字啊?你是他妹妹吗?他是哪个专业啊?他有女朋友吗?”李蕊越问越激动,步步紧逼硚长晨。硚长晨被她的阵势吓了一跳,莫名有种置身原始丛林被饥肠辘辘的狮子盯上的感觉。李蕊好像想一股脑儿从硚长晨身上套取何忆齐的所有信息。问的问题也这么直接,她不会是喜欢上何忆齐了吧。

      “硚长晨!”

      李蕊用力呼唤着浸在自我中的硚长晨,“快回答我的问题啊。”

      “哦哦...他...叫何忆齐。然后..我不是他的妹妹,我是他的.......高中同班同学......”

      硚长晨原本心里因为她早三年认识何忆齐而莫名感到自豪,感觉自己像充满气的气球,正在一点点飘起。然而,下一秒这个过度膨胀的气球就被一根长针毫不留情地捅破——早认识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用。“..他学的是法律。他不早恋,没有...女朋友。”硚长晨越说越没劲,被捅破的气球正在四处漏气,越来越瘪。最后,皱巴巴地摔到地上。

      李蕊眼前一亮,“何忆齐没有女朋友啊...”她开始陷入沉思,这可是十分重要的一条有利情报。

      审问结束了,硚长晨终于解放了。

      焦阳正坐在宿舍的另一旁自顾自地整理衣服。她的东西虽然有点旧,却整整齐齐地摆好摞在一起,床的旁边有一个箱子和一个巨大的编织袋,很有年代感却依旧如新。

      “诶,焦阳你是哪个专业的啊?”硚长晨问道。
      “我是经济学专业的。”
      “焦阳...”李蕊重复着她的名字,“你是哪人啊?”
      焦阳答道:“我家在湖南。”
      “湖南?”李蕊一下子来了兴趣,“那你好爽啊,湖南不是经常有很多明星会去吗?”

      硚长晨向宿舍门口瞅了一眼,一下子,她的眼睛不由和嘴巴突然神同步地同时长大,整个人表情凝固———

      那个女生居然也是她们宿舍的。

      看见女神一样的室友,李蕊马上又凑上去打招呼:“嗨~我叫李蕊,工商管理专业的。你呢?”

      彭不染看了一眼她,慢慢地把行李放在床边,说:“彭不染,出淤泥而不染的不染。文化产业管理。”

      彭不染环顾了四周,最终目光落脚在了硚长晨的身上。

      ——她...是在看我吗?

      硚长晨一脸讶异。她尝试着左右移动身子,发现彭不染的眼光始终在她的身上。

      ——噢...她居然真的在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硚长晨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什么都没有啊。她超怕别人盯着自己看,莫名感到紧张,超级不自在。
      她故作镇定地看了一眼彭不染,突然想起来了点什么——“哦!那个....我叫硚长晨。呃...英语系的。嘿嘿....”硚长晨尴尬地傻笑了一下,“她叫焦阳,是经济学专业的。”

      彭不染笑了,带着挤走阴寒的暖意,散发着出人预料的青涩气息:“我睡你对床吧。”她对硚长晨说。
      听到这句话,硚长晨的紧张感一下子消失了,一身轻松的感觉真好。

      收拾了半天,硚长晨一看表,已经12点半多了。

      硚长晨突然想到要去找何忆齐吃饭,就赶紧把东西大概归置了一下。当然了,她的宝贝一定要小心翼翼的放在重要的位置,衣服就随便摊在床上,反正明天就去军训了还要再装起来带走,省得麻烦。

      想了一下,硚长晨重新爬回床上,“我们一会儿一起去吃饭吧!我等你们啊。”

      何忆齐肯定也不理她跟他的新室友待在一起了,她给何忆齐发了一个信息,继续捣鼓自己的小地盘。

      硚长晨无意中看了一眼彭不染的床。她居然也把衣服都放在床上,只不过叠得比较整齐,不像硚长晨的衣服是没有叠的直接摞在床角。硚长晨不可思议地说:“哈。原来我们一样诶。我还以为你会很....不懒呢。”
      “因为明天要去基地军训啊。放在柜子里还得拿出来,有点麻烦。”没想到感觉那么超凡脱俗的彭不染居然在这方面跟自己达成了共识,顿时让硚长晨萌生不少亲切感。

      一束束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洒落在充满洗衣粉清香的被子上,四床被子的角落都多了这么一摞衣服...

      “这就是食堂啊...”
      硚长晨满是新鲜感地看着这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大学食堂,两眼放光,正如她看学校里所有的东西一样。毕竟对于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它的每一处都是梦境般的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曾经幻想中的香气。走到哪里,都是幸福的,毕竟这是你心念已久的土地。

      ——何忆齐!

      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尽管他的周围挤满了人,尽管自己离他的位置很远,她早已习惯了在数十米外就能感受何忆齐北极星般的光。她想过去找他,无奈他的座位方圆十里都满了...
      “走吧!我们去打饭。”李蕊说。

      四个人坐在食堂的一角,一边享受着大学的第一顿午餐,一边聊天聊地聊自己。彼此了解后,她们仿佛重新认识了眼前的焦阳。
      她原来是一个那么自信,有想法的人。她的确来自一个非常落后的地方,她的妈妈在为她起过这个名字后不久就因为医疗技术太差生病去世了。但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身和过去而表现出任何敏感自卑和对外面世界的胆怯,也没有对大城市进步发展的迅速而感到不适应或迟钝,反而透着一股自信和骄傲,和站在前端的同龄人一样了解世界的各个角落。

      “我...是离家出走来的。”

      旁边三个人表情瞬间异样。

      焦阳继续有条不紊地字句道来:“在我们那个地方,我的年纪其实已经算大龄剩女了。我爸爸非让我嫁人,我就离家出走跑了,跑到县城里坚持把高中读完,跑到这里上大学。”

      “等于你...”彭不染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对,我现在其实还可以说是离家出走的状态。我不想回那个小地方接受命运的安排,我要通过读书努力改变我的人生。”

      从小听过那么多奋发励志的故事,感觉与她们太遥远。第一次周围的人有这样的经历,并且她能这样毫不回避地直接讲出来,硚长晨感觉真实感一下子迫近,她们被震撼到了。

      焦阳说着,眼睛不由地红了,眼泪在按奈不住地随着不由自主上扬的情绪想往外涌。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这段过去永远成为无需悲伤的过去。她忽视掉自己的眼泪和情绪,笑着对她们说:“所以你们真的一定要珍惜自己已有的条件,因为这真的太不容易了,真的太不容易了。我一定要努力,为了我自己的人生。”

      即使从未被生活优待,却依然努力地,生活着。

      有些话,当你选择心平气静地讲出时,证明它已对你构成不了任何影响,已然转化为你更加强大的力量。你再也无须顾虑,只需继续向前。

      正如她的名字,骄阳似火,焦阳很勇敢地揭露自己的伤疤,因为这并不能成为她向前奔跑的阻碍,反而成为了促使她更加勇敢自信的动力。她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女生,或者,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女生。她说她每天都会想办法更了解这个社会,好让自己赶上大家的脚步,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不同”,天晓得在无数寂静孤独的夜里,在微茫的光影下,她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何忆齐,原来很多人并不像他们“应该”成为的样子。我们都有追寻自己的权利,甚至不惜一切,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们成为我们,希望你也是。——大厉害。

      突然,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愣愣的男生走到她们身边,有些拘束却十分认真地对李蕊说:“同学你好,我觉得你很特别,我们加个微信吧。”

      李蕊正在吃饭,突然一下子挺直身板,打开手机微信,用着带有一丝温柔气息的播音腔说:“你扫我吧。”

      下午,307的她们把整个M大都逛了一遍。硚长晨依旧带着上午一脸新奇的表情晃了一路,用自己的宝贝相机不停地拍景,拍人,再拍景,再拍人,连学校门口的保安叔叔都要拉着一起合影。

      依照所有惯例,各院系的院长组织学生们进行讲座。

      外国语学院的院长站在台上,带着沉着和沧桑,开始以长者的口吻向大家循循道来:“很多人都说上了大学以后就轻松了可以玩了,其实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大学才是你们真正要学会学习的时候....”

      硚长晨的注意力乱飞,只在中间略微听见:“其实无论你们将来可能毕业工作也好,继续深造也好,我对你们最大的要求都一样,不着恶,也就是不做坏事。你们可能会说这很简单,但这其实是非常高的要求。面对将来社会中的那些诱惑,你要做到心中有定力,坚守道德,不为所动。这个要求真的很高,是对你人性的考验。价值观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不要害怕你们的善意太过微小....”

      她的心像是得到了理论支撑,心领意会地笑着,给何忆齐发过去了一条信息——“凡救一人,即救全世界。”

      过了两分钟,信息传来:“去跟他探讨一下。”

      硚长晨满足地笑着关上手机。

      就是这样,硚长晨的每一个点何忆齐都了如指掌。在何忆齐那,硚长晨似乎不用多说一句解释的话。这样的沟通方式最大的缺点就是让她养成了话说一半的毛病,本就有些超脱,说话没头没尾,现在更让人难以捉摸。

      “当然,为人师表,老师也更应该做好示范。如果有老师品格不健全,自身存在短板,也欢迎你们前来指正....”院长在上面继续滔滔不绝着。
      “..大学生活很丰富,我希望这四年对你们来说更是一个沉淀丰盈的过程,用另一门语言也好,用知识书本也好。因为将来你们恐怕再无时间这样纯粹地任自己成长,希望大学成为一个合格的改造厂,让你们都能在这里找到并坚定自己,把自己改造成心中理想的模样。”

      晚上九点,李蕊去到处串寝了,焦阳还在图书馆,彭不染去买东西了,留硚长晨一个人在宿舍布置自己的小窝。

      硚长晨兴奋地爬到自己的床上。本该是一个很幸福的时候,突然,一个不详的声音瞬间将整个宿舍的空气凝住,硚长晨的表情瞬间石化。她小心翼翼地移了一下刚趴上的一条腿,那个不详的声音再一次更夸张地从床板的缝隙中响起。
      “我有那么重吗...."她有点受打击,虽然自己很爱吃,但还不至于重到把床板压塌吧。

      她小心翼翼地跳下床,飞一样地把宿管老师找来,却发现自己的床上多了一床被子,可能是焦阳暂时放一下吧。她没在意。

      床板快拆下来时,她突然愣了一下,然后继续投入搬床板工程中,也许她又忘记把她的熊随手放哪了吧。
      唉,一天三丢,习惯了。硚长晨以其他人的口吻在心中无奈地感慨自己"丢蛋机"的名号和"日常三丢"的"光荣事迹"。

      直到她和宿管老师搬着新床板回来....

      硚长晨感觉有点不对劲:“不对吧...老师你走错了这不是我宿舍。”

      宿管老师放下床板,带着中年妇女特有的不屑脸瞥了她一眼:“你这个小姑娘这么大了怎么还晕晕乎乎的,连自己在哪个宿舍都不知道。我们刚刚就是从这个宿舍出来的。”两人各执一词,僵持了半天,宿管老师终究还是败给了硚长晨那根又粗又直的一根筋,固执到死的别扭劲,跟着她进了307宿舍。

      果然,是307。

      空气中还掺杂着李蕊下午喷的六神的清香,和刚刚熟悉的迷之亲切感。然而,这个宿舍里,硚长晨的床依旧完好无损的在那,上面没有多一床被子,却有她以为搞丢了的熊和一堆再也熟悉不过的杂物瘫在床上,这才是她的床嘛。

      “老师你看,这个是我的熊。"她在上铺高高地晃着自己的熊,像赢了一场意义非凡的仗,挥舞着象征胜利的旗帜一样骄傲而神圣,自己对的感觉真爽。诶对,这个是她的床,那刚才那个...

      ……

      她的表情像被暂停了一样定住了,漫长的一分钟后突然眼睛一亮,像黑夜中突然亮起的星。

      她终于顿悟了一切。

      一道墙另一面,一个女孩像被弄坏玩具的小孩,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自己七零八散的新床。

      “对不起!————”

      硚长晨一下子冲进305。“对不起对不起!!我进错宿舍换错床板了...没关系我现在就帮你换回来。”

      在宿管老师站在一旁“事后诸葛亮”的碎碎念伴奏下,她一个人吃力地拖起床板。

      “我叫肖雨扬。”女孩走上来帮忙。

      硚长晨两眼巴巴地抬起头:“你好好啊...”一道微妙的光在两人中间散发出来,画面仿佛定格。

      就这样,硚长晨认识了第一个不是她们宿舍的女生。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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