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与鬼同梦》浊河刑铭

9、春晖如血(二)

　　“移神换髓”说白了就是教人如何将魂魄炼化纳为己用，这门功夫虽邪，却能在短时间内帮助修为损耗的修士恢复如初。比起那动辄闭关几十年的清修苦修，移神换髓实在是条捷径。起先动了歪心思的人都是使用死魂作为养料，但死魂不易被转化，失败率很高，渐渐的就有人铤而走险用生魂为祭来修炼。时间一长，各门派都有弟子消失，大家人人自危，移神换髓也被列进了修仙界十大禁术。

　　对于这种损人利己的东西，萧卿素来是瞧不上，更不感兴趣。他皱起剑眉：“那部功法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孟扬疾摇头：“失传？哼……惦记它的人能从苦芥山排到你们破月峰，这么好的东西哪是想失传就能失传的。”

　　萧卿不太明白孟扬疾为什么要跟他提起移神换髓，追问道：“孟兄，这是何意？”

　　“你知道蔡云南除了有个尊号叫崇景君外，还有个更有名气的绰号叫化魂老祖”，孟扬疾摆弄着手里的白纸灯笼，眯着眼睛微微一笑，却让人顿生一股寒意：“化魂老祖所说的化魂就是在移神换髓的基础上演化的，若说是移神换髓只是囫囵吞枣似地咽下去，化魂术的巧妙就在于去粗取精，最大程度地消化利用生魂，生魂本身灵力越强，对化魂者就越是增补。姜家的事情只是个开端，蔡云南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谁也说不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萧卿，他迟早会找上你！”

　　萧卿：“我？我修为……”

　　“你修为？”孟扬疾打断萧卿，转身离开水潭：“姜家那晚破坏蔡云南摄魂术，点燃炙炎烧尽鬼气，将他斥退的人可不是我。”

　　孟扬疾后来也没再说其他，偏偏萧卿被吊起了胃口，只觉得自己被困死在一团迷雾当中，手里握着孟扬疾这盏明灯却不知怎么让他为自己指点迷津。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也只能暂时放弃了要和鬼修孟扬疾分道扬镳的想法。

　　孟扬疾说罢转身离开，萧卿看着背影自我安慰：“孟扬疾这人面冷脾气坏，虽说不像个善类，但真要存心作恶也不会救他。毕竟是相由心生，长得那么好看的人，心肠想来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从后面看孟扬疾看着走得并不快，却稳稳地和他拉了七八米的距离，萧卿皱着眉头跑了一阵也没追上，便估摸着这人是又生气了。孟扬疾一路上平手提着顶白纸灯笼，没有彩花没有镂边，简简单单的四面白纸被不怎么结实的木条箍在里面，惨淡的黄色流苏即使在风中也一动不动，叫人越看越觉得古怪。

　　萧卿停下脚步，孟扬疾又走了两步也定住身，不回头冷声问：“你这是又准备分道扬镳了？”

　　他又不是萧三岁，早过了与人斗气使性子的年纪，萧卿指着那灯笼问：“这是何物？”

　　孟扬疾看看手里的灯笼，转身瞬移到萧卿面前，道：“这叫’仙人指路’。姜家的事明显是蔡云南一手造成，他甚至拿了怨婴给姜琛让他作恶。”说着孟扬疾将灯笼顶上没被封住的口子移到萧卿眼下。萧卿看到放灯芯的位置杵着一枚细小的指骨，孟扬疾接着说，“这灯笼用这枚指骨为引，能帮我们确定施法人走过的地方，虽然法子是笨法子，但比闷头乱撞好的多。”

　　萧卿了然地点点头，忍不住夸赞“孟兄果然是能士。”孟扬疾面色古怪地看着萧卿，半晌冷着脸说了一句：“正派人士都管这叫旁门左道，萧大侠你别砸了你们‘名门正派’的脸子。”

　　萧卿十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这也没拿生魂做祭也没害人性命，怎么就是旁门左道了？”

　　是不是旁门左道也不能讲给他听，清楚知道这灯笼怎么来的孟扬疾自然是不会再多言多语，以免引得萧卿又有诸多不满，转身顺着灯笼所指方向走去。萧卿只当他争不赢自己，内心舒畅地跟在他背后。

　　两人跟着“仙人指路”，终于在傍晚时分走出了苦芥山的地界，在一个小镇上准备歇息一晚再继续走。

　　镇子建在官道旁，来来往往住店休息的人很多，也算是比较热闹。孟扬疾早已不需要靠吃饭来维持生命，倒是萧卿自己，辟谷的本事随着修为的流失也不再对他起作用，一日三餐饿不得，一饿五脏庙就震天响，在众多客栈中选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萧卿转身问孟扬疾：“孟兄你看这家如何？”

　　孟扬疾抬头看招牌“望常来”，“随你。”

　　这个小镇位置讨巧，正好在三条主道相交处，过客匆匆忙忙，店里的人们打扮各不相同，充斥着各地方言，菜谱上也是东西南北各种菜色。萧卿和孟扬疾刚刚坐下还没开始点菜，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一把抱住靠门坐着的年轻修士，“大侠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求您了！”

　　那本来安静坐着修士突然站起来十分夸张地往后退并一不小心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萧卿听到动静转头去看，只见那年轻修士做武修打扮，头上戴着一顶黑纱斗笠，腰上挎着两把半丈长的大刀，身材却颇为纤细，一身黑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臃肿，见所有人都看着他，年轻武修连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扶正斗笠扔了一叠银票姿势怪异地跑了。

　　而那女子见状又是哭天抢地一阵哀恸，店老板慌慌张张地从柜台后跑出来大声呵斥道，“你这疯婆子，怎么又来了？叨扰了大人们要你好看！”

　　见状萧卿连忙走过去扶起那女子，孟扬疾则看着刚刚那个年轻武修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打发了满脸厌色要赶走女人的店老板，萧卿坐在女子身边询问情况，但她除了一直重复着“救救我的孩子”，其他不发一言。孟扬疾招呼住过来参茶的小二，指着那女子问：“你可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小二回头看了看算盘打得叮当作响的老板，又看了看孟扬疾放到他面前的银子，悄悄说：“不清楚哩，听说是伢子被鬼姆抓去了。恐怕是受的刺激太大疯掉了吧。”

　　又是疯女人？萧卿不由自主想到之前的姜林氏，若当真又是蔡云南搞鬼，那这个化魂老祖也未免太低能，来来去去就一点儿花样？

　　“孟兄觉得如何？”萧卿坐回到桌子边，等了半天不见人回话，便接着说道：“一言两语的也不好下结论，我倒觉得可以去镇里再打听打听。若真是鬼姆所为，周围丢孩子的妇人肯定不止这一位……”

　　孟扬疾抿了口茶水，轻声哼了一句：“嗯，随你吧。”

　　萧卿在老板那要了间房，把女人安顿好后同孟扬疾一起走上街道，沿途询问关于鬼姆的事，眼看天色渐沉，萧卿还是一无所获，回头看看双手抄在袖子里的孟扬疾，虽然他面无表情，可萧卿还是从他脸上看出浓浓的“好无聊”的意味。

　　“孟兄，没人丢小孩。”

　　“嗯。”
　　你嗯个屁啊！萧卿又来回踱了两步，也不好说他什么，毕竟这趟浑水人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趟，皱眉抬头间，萧卿恍惚看到孟扬疾背后不远处有一丝黑纱一闪而过，连忙伸手拽住孟扬疾示意他有情况。

　　孟扬疾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多做评价，“走你的路。”

　　两人又问了几家小商贩，萧卿走到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一边笑问小贩是否知道丢孩子的事，一边拿起摊上摆的一面铜镜，微微侧过肩膀往里看。只见刚刚在客栈里举止怪异的黑衣武修鬼鬼祟祟地贴在墙根朝着这边张望。萧卿扔下镜子就要去拔暮阳刀，却被孟扬疾从背后环上来，抓着他的手腕姿势亲昵地在摊子上挑挑捡捡，嘴唇凑到耳边吐出清冽的话语，“你继续问，我去会会他。”

　　卖小玩意儿的小贩是个二十出头的干瘦小伙，被萧卿问起是否知道丢小孩的事时本想说些什么，却被黑衣白衣两人不正常的亲昵姿势唬了一跳，孟扬疾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小贩连忙满脸堆笑，来来往往见的人多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些求仙问道的更是一个比一个古怪，断袖龙阳什么的都不是新鲜事。

　　见孟扬疾一晃眼便不见了身影，小贩有些后怕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萧卿说，“仙师好功法！”萧卿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没吓着人就不错了，叨扰了。”说罢转身要走，小贩连忙叫住他，“小哥刚刚不是在问谁家丢了小孩么？”萧卿眼睛一亮，总算找到一个有门的，“你知道？”
　　小贩摆摆手，“丢孩子我不知道，丢了闺女的倒是有一家，您啊，顺着这条小道一直走，尽头有条小巷，巷口老罗家回来省亲的闺女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刚刚还在到处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