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与鬼同梦》浊河刑铭

7、前世终有因果（六）

　　姜家经此一劫，死的死残的残，除开到现在都还未苏醒的姜林氏不谈，姜琛姜瑜两兄弟待在他们父亲养病的房中，也不知因何原因竟逃过一劫。一直到东方升起鱼肚白两人才敢从房间中出来。

　　满院子的狼藉着实吓坏了这两个涉世未深的半大小子，姜琛一眼看见低头半靠枯树坐着的萧卿，洁白的外袍被血水侵染出朵朵艳丽的花朵，人却是一动不动。他旁边躺着的孟扬疾安静的有些诡异，姜琛打量了他许久才发现那人只是平躺在那里，胸膛却没有正常人该有的起伏。

　　“娘——”
　　姜瑜的哭号从身后传来，姜琛握紧拳头，缓缓转过身，“你母亲怎样了？”

　　姜瑜没搭理他，抱着自己面色青白不知死活的母亲大哭不止，姜琛莫名有些烦躁，他来回踱了几步，看枯树下的两人还是一动不动，心道这两个半吊子的修士怕是在昨晚上的混乱里送了性命，这么一想，姜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姜瑜身边，左手轻轻放在他肩头，柔声道，“瑜弟，别哭了，现在家里突遭横祸，父亲又人事不省，只剩下你我二人，这偌大的梅花山庄还得靠咱们操持下去。”

　　“你住嘴！”
　　姜瑜狠狠地推了一把姜琛，面上的表情凶狠而暴戾，“都是因为你！你这个废物，破落户！贱种！要不是因为你招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我母亲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你赔我母亲！”

　　姜琛闻言愣了一下，再次缓缓伸出左手去握姜瑜的肩膀，“瑜弟……”姜瑜发了一通脾气心中无力感升起，不论怎么说现在也只有姜琛这个便宜大哥能帮上忙，给他稍许的安慰，也就不再反抗任由姜琛把他揽进怀中，姜琛环抱着姜瑜的肩膀，直勾勾盯着他背后姜林氏一动不动的躯体，对着姜瑜喃喃，“是我的错，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我就不该带他们过来，大哥没用，赔不了你一个母亲，不过……”

　　瞪大眼睛，姜瑜面容呆滞地后退两步，缓缓伸手去摸自己的腹部，鹅黄的外衫迅速被鲜血侵染，绽开朵朵红梅，姜琛右手握着一把带血尖刀，脸上的表情有些许紧张也有些许快慰，但更多的是一种病态的平静，“我赔不了你一个母亲，但我可以送你去陪她，怎么样？这下满意了吧！”

　　说着又在姜瑜胸口刺出两朵血花，姜瑜连连后退一不小心绊住姜林氏的躯体跌坐在地，你你我我了半天，最后终于崩溃地尖叫出声。“你……你……”姜瑜跌坐在地上，颤抖的手指指向姜琛，失去血色的嘴唇抖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姜琛……你……不得好死！”

　　“我不得好死？”姜琛哈哈大笑起来，“姜瑜，现在可是你快死了！林若蔷那老毒妇害死我娘”，姜琛敛起衣袖慢慢将刀上的血液擦净，少年人特有的单纯笑容却让他看起来越加阴厉扭曲：“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瑜弟，咱们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

　　姜瑜捂着刀口，声音打颤：“你娘……你娘是病死的！”

　　“病死？我娘那是你们气病的”，姜琛摇摇头，瞥了眼昏死过去的姜林氏笑着走过去：“反正杀一个是杀，再杀两个三个也不算多。”

　　杀一个……姜瑜大口喘着气，翻身向姜林氏爬过去，嘶声大喊：“是你！给爹爹下毒的人是你！”

　　“是你们逼我的！我恨你们所有人！”姜琛抬脚踹开抱住他小腿的姜瑜，一把抓住姜林氏的头发将人拉起来，擦亮的刀子没入胸口。

　　“娘！”姜瑜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扑向他娘，止不住的温热鲜血混着他的伤口将鹅黄外衫几乎染成橘红色。

　　姜瑜浑身颤抖，抱着姜林氏抽泣两声却停了下来，狠狠一抹眼泪，不顾血迹擦花了半张脸，冷下声音嘬着牙花道：“姜琛，我娘说的对，你才是家里心思最歹毒的那个！你知道为什么爹爹不喜欢你吗？因为你天生就是个疯子！是你！是你在大冬天把你娘推进池塘，她才病死的！姜琛，是你害死你娘的！你恨她！你恨她不得宠！你害死了……”

　　“闭嘴！”姜琛单手掐住失血过多没了力气的姜瑜，挥动右手一刀连着一刀捅进他的身体，血珠子迸溅了满脸，清秀温和的脸狰狞如恶鬼。

　　二十刀或许是三十刀，直到虎口麻疼，姜琛才过了瘾松开手。姜瑜如破布娃娃倒在地上，姜琛满身是血，环看一周花园里没有生气的四个人，吮了吮拇指上的血，咧嘴一笑：“都死了，好……好得很……”

　　等姜琛离开花园，孟扬疾一睁眼坐起来。他小心地扶着萧卿躺下，立身看着姜林氏和姜瑜的尸体，忽然没了最初到姜家时的强烈报复。上一辈子说来也就二十多年，背他、欺他、弃他、害他、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人何其多，林林总总真要算一算林若蔷还排在后面。好歹人家也曾对他有一饭之恩，因果报应终有循环，又何必跟这么一个妇人再多纠缠，孟扬疾抖抖衣袖，姜林氏母子身上沾染的血迹被青白皮肤吸收，干干净净犹如沉睡。

　　姜琛坐在姜启明的病榻前，在怀中掏出一截干枯的婴儿手指放在枯槁老人额前点了点，见姜启明缓缓挣开眼睛，姜琛咧嘴一笑，脸上绽放出血腥的灿烂，“爹，你醒啦！”

　　摆弄着沾着鲜血的刀，姜琛狞笑着絮絮叨叨：“爹啊，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宠那个毒妇……她和她那个灾星儿子把我娘害死了……我娘她那么……那么软弱，那么无能……她只会哭……一长一短像个纠缠我的厄运诅咒……”

　　出气多进气少的姜启明屏了口气艰难吐出一个字：“滚……”

　　“我可不滚，我要看看你怎么死的”，姜琛说着一笑，将刀子放在老父的枕头边上，俯身扒开姜启明垂闭的眼睛，让眼珠凸出来：“你也得看着我，好好看看我。”
　　被阴毒腐蚀透彻的身体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姜启明浑浊的眼睛慢慢留下两行泪，干瘪的嘴唇费力地张张却只能发出一串气声。

　　孟扬疾盘腿坐在枯树下，低头看着怀里抱着的没有意识的萧卿暗自思量，温度不如从前那般温暖，应该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不过死是死不了的。孟扬疾又想起之前他击中萧卿时的奇怪感觉，以前他只觉得待在萧卿身边心情平静，鬼性得以压制，而且这家伙一年四季都暖烘烘的，对于孟扬疾来说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圣物。

　　他从没想过萧卿还有醒过来的一天，虽然刚开始十分不习惯以前随搂随抱的“尸体”一天到晚嘚吧嘚说个不停，但孟扬疾还真是离不开这个长脚的定心丸。不是没想过洒脱点弄死收进乾坤袋带在身边，可手都放在他天灵盖上孟扬疾又犹豫了。这人之所以能活过来靠得不过是一丝不健全的魂魄加上一口阳气，若是这丝不健全的魂魄被掐灭，孟扬疾不敢设想萧卿死翘翘后自己难看的样子。

　　嘴唇互相贴上的那一瞬间孟扬疾看到了萧卿体内的情况，萧卿本来空荡荡的丹田里多出了一颗芝麻大小的金光，周遭不断有灰色的阴寒之气被慢慢炼化成纯粹的金色融入那粒金点之中。

　　果然如此，孟扬疾抬起头，萧卿在受到致命攻击一瞬间化被动为主动，贪婪地吸收了孟扬疾大半功力，此刻他的丹田正自主的消化这些鬼气森森的功力并毫不客气地化为己用。同棺同枕八百年，孟扬疾终于有点明白为何萧卿八百年前被称为同辈第一人，连鬼修的功力都能摄取炼化，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东西是他嚼不烂咽不下的？

　　孟扬疾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萧卿才悠悠醒转，还未来得及查看自身情况就握住断刀紧张地看着孟扬疾，“你到底是何人？！”

　　孟扬疾抿着嘴唇不说话，萧卿拧紧眉头要捅孟扬疾刀子，结果还没站直就捂着小腹又倒了下去，孟扬疾刚给他粗粗处理过的伤口又开始往外冒血，“不想死就老实待着。”
　　见他不听自己的，执意要拿着那把废刀比划招式，孟扬疾也懒得跟他废话，手指轻轻一抬给他施了个魍魉压身，萧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魁梧的魍魉给扔在背上动弹不得。

　　孟扬疾负手走在前面，魍魉背着萧卿吭哧吭哧走在后面，萧卿从一开始的严声厉问孟扬疾为何要用那么阴毒的手段残害姜家上下五十口老小，再到后来苦口婆心劝说孟扬疾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最后萧卿耗干了口舌，趴在魍魉背上直勾勾看着孟扬疾的背影良久，说了句，“孟兄，我虽文史典籍读得不多，但也知道人之初性本善的道理，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万万不可将旁的无辜人牵扯进来白白害了他们的性命。”
　　闻言孟扬疾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嗤笑一声，“你和我很熟吗？”

　　萧卿愣了愣，有些犹豫，“还算熟识吧……”

　　以前熟不熟他不知道，但俩人躺在一口棺材里八百年，再不熟也熟了，毕竟一天到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是？孟扬疾面容僵硬偏偏心里有一股想笑的冲动，他早八百年就不记得有这么鼓冲动了，沉默一阵，孟扬疾闷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从没说过自己的什么好人，冤有头债有主，我与蔡云南之仇，不共戴天。”

　　听了这话萧卿脸上露出一个“孺子不可教也”的失望表情，激动地伸手揪住魍魉脑袋上那撮卷毛身子往上蹭，似乎想要凑近孟扬疾说些纠正人格的话，结果却扯到伤口哀嚎一声恹恹地趴在魍魉背上不再言语。

　　姜琛踉踉跄跄地从姜启明的房里出来，一身血污与碎肉让人不敢细想刚刚发生的事情。

　　“嘻——”

　　背后隐隐约约传来异响，姜琛回头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又往前走了两步，“嘻——”,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姜琛甚至能闻到女子身上的冷香扑鼻而来，这有些吓到他了，不管他杀了多少人终究还是凡人一个，说不惧怕鬼神是假的，姜琛握住匕首在空中胡乱的划弄两下，最后大叫着跑向前庭，枯树下那两人不见了，这让姜琛更加惶恐，一边疯也似的大喊大叫，一边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死寂的梅花山庄回想着他一个人的声音，可怖又诡异。

　　“嘻——”

　　姜琛抬头，枯树下站着一名红色华服的女子，撑一把血红的纸伞，黑雾萦绕着她的头颅使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姜琛眨了眨眼，他记起这便是孟扬疾手下那名伞神，吓得转身要跑，哪想一扭头就直直撞上伞神的脸，黑雾散去，伞神凹凸不平的脸上一只暗红的竖瞳直勾勾盯着姜琛，一条蛇信般的舌头伸出缠上姜琛的脖子。

　　一阵绝望的尖叫之后，伞神脸上的黑雾再次聚拢，手上多出一只白灯笼，灯笼里偶尔能听到姜琛的呢喃，“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