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爱也不晚》劉小呆

36、第三十五章

　　35、
　　出了墓园，梁壮壮失魂落魄的走在前面，而袁星也就双手插着口袋，晃晃悠悠的跟在他的身后。

　　道路的两旁静悄悄的，几乎没有其他的行人。他们走的很慢，步伐沉重，每走一步思绪就又会多衍生出几分，乱成一团。

　　袁星也停下了脚步，望着梁壮壮的背影看了半天，然后喊了他一声。

　　梁壮壮没有听见，还是失了魂似的往前走，袁星也一愣，小跑了两步追上，又叫了他一声，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喂！梁壮壮，我叫你呢梁壮壮！喂！梁延庄！”

　　“我不叫梁延庄！我不叫……”梁壮壮终于有了反应，他回过头，眼神放空，迷茫的望了望四周。就像是个走失的小孩儿，没了安全感，急切的寻找着可以把握住的依靠。

　　袁星也一怔，微蹙着眉头，心中猛地一颤。对方那幅恍惚的模样就这么映衬在了他黑色的眸子里。梁壮壮隐藏了许久的脆弱终是在这一刻，在他面前彻底暴露的干净。

　　袁星也心中一涩，说不出的心疼。

　　“好好好，再好听的名字也比不上你梁壮壮的名字好吧。”袁星也说着扯出了个苦涩的微笑。“壮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打算瞒着我什么？”

　　从看见梁壮壮的父亲起，袁星也就一脑子的疑问。现在想想，关于梁壮壮的一些事，他好像真的了解的太少……

　　梁壮壮今天的表现，是一种从未有过，他也从未见过的姿态，以至于到现在，袁星也都没能缓过劲儿来。

　　刚才那个把他牢牢护在身后，毫无顾忌的与父亲争吵，坚韧隐忍的人；现在这个失魂落魄，脆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浑身布满阴霾的人，竟都是他一直所熟知的梁壮壮吗？

　　不安的感觉愈发浓重，直觉告诉他，在他们分别的那五年，一定发生过什么，是梁壮壮咬碎牙混着血自己扛下来的。

　　两人之间大概隔了三米的距离，梁壮壮侧着身子面无表情，目光经过了袁星也之后又落到了别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等了半天对方还是那副让人心疼的木讷样儿，袁星也忍不住心头的酸涩，又生气又着急，抱着手臂，抿着嘴，有些发红的眼睛看向四周，来回打转，最后猛地盯住了梁壮壮，双手一拢，弯腰按在了腹上。

　　“梁壮壮你快来！我肚子疼……”

　　梁壮壮闻言一惊，终于不再是呆愣的站在那里，而是一个箭步就冲到了袁星也的旁边，半搂着他，急忙低头询问着。

　　“怎么肚子疼了？怎么个疼法？特别难受嘛？是不是累着了？还能走么？”

　　袁星也看他那一脸焦急的样子，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下一秒就直起了腰杆，脚尖一撇，胳膊就搭在了梁壮壮的肩膀上。

　　“可算是有反应了啊？我还以为你傻了呢？”

　　梁壮壮一愣，松了口气，又默不作声了。

　　“喂！还装傻啊？还等着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越着急对方就越要卖关子！袁星也伸手推开了梁壮壮，气不打一处来。

　　梁壮壮被推得踉跄了两步，勉强挤出的笑容难看的很。“没什么啊……你真的没事啊……那我们回家吧……”

　　“梁壮壮！”袁星也一急上前就拽住了梁壮壮的领子。

　　“老子他妈都甘愿给你生孩子了！你他妈有事还瞒着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挨欺负了？老子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得说啊！你这不是让我干着急吗！”

　　袁星也的火爆脾气上来了，急性子拉都拉不住，他最烦的就是磨磨唧唧不痛快，梁壮壮还偏偏来着一套。

　　只见梁壮壮又微微笑，伸手慢慢拉开了他。

　　“也没什么，你不是都看见了……就是我，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梁壮壮说的云淡风轻，就像是在说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儿。可传到了袁星也的耳朵里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惊涛骇浪。

　　“为什么要和家里断绝关系？有什么天大的事儿能闹成这样啊！你爸当年因为梁亚宸的事迁怒你啦？还是……因为要救我的事儿啊？！”

　　袁星也所能想到的，无非就是这两个原因，只不过放在当初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梁亚宸去世后，梁壮壮的家人会怎么样？他和廖方雷的关系不难查到，那么他犯了那么大的事却还只判了五年，梁壮壮又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做到的？

　　当初的他，一直沉浸在梁壮壮带给他的痛苦里……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同样深处在痛苦中的梁壮壮，是否也不好过……

　　他曾经以为，失去了梁壮壮的他一无所有，而梁壮壮呢？虽然失去了弟弟又选择离开他，但最起码还拥有着家人，金钱和权利，能伤心到哪儿去？

　　可现在，他知道了，原来当初的梁壮壮和他一样“一无所有”。甚至，比他失去的更多……

　　“别想那么多，早都过去了，没事儿了……”梁壮壮奋力的眨了眨眼睛。镜架挡住了双眼却藏不住发红的鼻头。他拉起袁星也的手想继续往前走，可没想到还没等袁星也开口，他自己却先忍不住了。

　　想要努力忍住的抽泣声却越来越大，梁壮壮吸着鼻子，拉着袁星也慢慢的挪动着脚步，像是在自说自话，用着细微又模糊的声音，喃喃着……

　　“三十岁了才告诉我给我起过名字……五年了又要我回家……现在才说其实我之前渴望的一直都存在……我做错什么了？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是亚宸不在我才能得到吗？可我是希望他好好活着的啊……”

　　这些自我怀疑的话从梁壮壮的口中说出，袁星也听着，心里揪着劲儿的疼。

　　“梁壮壮你是傻子吗？！你TM就自己憋着，谁能知道啊？不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嘛！我TM还是孤儿呢！自己藏着掖着很有意思是吧！”

　　袁星也气的喘着粗气，又道。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那五年我有多恨你！我以为……我以为你去过好日子去了！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本以为那人是离开他享乐，结果却一直在瞒着他受苦。这算什么……敢情他那五年的恨，都白恨了……

　　两个大男人在墓园里抱头痛哭确实不是什么美好的画面，事实上他们也没那么做。有些事情不必说透，仅仅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梁壮壮很快就缓了过来，他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

　　一直以来，他从未想过要和袁星也去说这些事情，自己能承受的又何苦让对方再平添烦恼？可是过去的那五年，就是因为他们都太过为彼此着想，才让他们直到今天，才算彻底解开了心里的结。

　　可能没有梁壮壮，袁星也不会拼尽全力，殊死一搏。也许没有袁星也，梁壮壮永远都不会迈出道德缠绕他的枷锁。

　　两个人终于扯平了……也终于扯不清了……

　　“回家吧。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有烁烁，还有它呢！”袁星也摸了摸肚子，攥紧了梁壮壮的手。

　　梁壮壮温柔的笑笑，点了点头。

　　初春清晨的墓园空气真的好的没话说，两人不紧不慢的并肩走着，环绕着愉悦的说笑声。

　　“下次咱们就带着烁烁来……再下回就抱着两个孩子都来，让你爹看着他俩大孙子眼红！就是抱不着！”

　　——————

　　说是那么说，但袁星也知道，梁壮壮对于家人的事始终是介意的。说好的经常去看梁亚宸也没有再去，不管是有意还是碰巧，总之是不想再碰到他们了。

　　了解了梁壮壮五年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袁星也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蛮内疚的，也曾想过劝说梁壮壮和他的父亲和好，毕竟他自己从小就是个孤儿，不想梁壮壮就这么放弃了亲情，也跟他一样无亲无故的。

　　可能真是因为经历了太多，成长了不少，要是放在从前，知道了梁壮壮从小被亲人这么冷漠的对待，他肯定会说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让他们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说不定还会一时气急，帮梁壮壮报复出气去。可是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孩子，自己也为人父母的原因，袁星也心软了不少，还学会了换位思考，想着每次烁烁对自己爱搭不稀理的就会心绞痛，更别提想象一下未来自己的孩子不认自己的痛苦了……

　　所以现在的他可算是自顾不暇，他连自己的亲闺女都没搞定呢，想劝梁壮壮的心思也不得不放在一边了。

　　说来时间也快，孩子已经六个月了，袁星也每天早起都会对着镜子观察，感受着肚皮被一点点的撑起来，但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就鼓老高了。

　　天气变暖，几乎到处都是人满为患，袁星也除了固定的产检，他这幅样子也很少乐意出门。而梁壮壮的工作也愈发的忙碌，有时候就算是不想加班都身不由己，更别说腾出时间来和袁星也一起接烁烁去玩儿了。

　　恰巧杨子最近也忙到不可开交，烁烁平时上幼儿园还好，可一到周六周天就犯了难。以前杨子一个人的时候为了照顾烁烁，要不就到处打零工，要不就打工的时候也把烁烁带在身边，那样不安全不说，也不方便。袁星也可算是抓住了这次能和闺女单独培养感情的机会，急忙去接了烁烁，把带孩子的任务全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袁星也本来就不会带孩子，他现在情况特殊，就他一个人照顾烁烁，杨子也不放心，但无奈袁星也跟他再三保证，人家也是孩子的亲爸，杨子不好说什么，只好一一嘱咐，把烁烁交给他了。

　　在去接烁烁之前，袁星也又看书又上网的做了很多照顾孩子的准备，可真到就剩他们爷俩独处了，他还是紧张到手心都出汗，烁烁不爱说话，他在旁边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总冷场。小姑娘对他不陌生了，但亲近也说不上……照顾孩子肯定不是本着不哭就行的态度，袁星也挠破脑袋想着讨好闺女，这辈子的耐心差不多都用上了。

　　现在天气还不是很热，袁星也给烁烁穿好了衣服，给自己套了一件很宽大的外套。还好现在烁烁还小，没有注意到他凸起的肚子，要不然小姑娘万一问出来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袁星也带着烁烁吃了儿童餐，去了游乐园又去逛商场。今天烁烁从头到尾都很乖，没吵着要回家，没哭着要找爸爸，袁星也心情好的不得了，觉得烁烁已经接受了他，父女间的感情已经迈出了一大步，可这孩子今天不管怎么样都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却让他犯了难。

　　袁星也不嫌累的一直抱着她，问她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小姑娘就嘟嘟着脸不说话，小孩子的喜好无非就是吃和玩儿，这玩儿也玩儿了吃也吃了，可烁烁就是不开心，袁星也说了能一个人照顾好烁烁，也不好意思打电话问杨子或者梁壮壮，就算是碍于面子也要自己想办法。

　　“烁烁，你告诉袁爸爸你还想玩什么？或者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今天就咱们爷俩，没人管着，咱想干嘛就干嘛啊！”

　　“我说闺女你倒是笑一笑啊，你这样袁爸爸很尴尬啊……”抱着烁烁走了好一阵，袁星也觉得腰酸的不行，可是好不容易抱上自己的闺女他也舍不得撒手，要知道如果梁壮壮和杨子在，肯定不能让他挺着个肚子抱孩子。

　　又走了一会，烁烁在她怀里待不住了，挣着小胳膊小腿要下来，小孩子的力气也不小，肚子里那个被姐姐的动作吵醒了，也开始动作。袁星也有些吃不消，只能弯着腰小心地把烁烁放下，这才腾出来一直手来安慰安慰小的。

　　“怎么了？”袁星也一阵奇怪，烁烁还是不说话，只不过目光一直停留在某个地方，袁星也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不远处有一整排的抓娃娃机，周围有很多人来来往往，有的手里已经拎了好几个娃娃。

　　袁星也觉得他重振作为爸爸的威风的时刻来了。

　　“烁烁想玩那个嘛？我们这就去抓！”

　　袁星也拉着烁烁的小手，边走边说着。“你袁爸爸我可是玩游戏的高手！抓娃娃小意思，你想要几个我们就抓几个好不好？”

　　袁星也兴致冲冲的去换了一堆游戏币，烁烁指了指其中一个玩偶，袁星也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务必要把它拿下，哄女儿开心。

　　两个币投进去，夹子一松，空了……

　　袁星也冲烁烁不好意思的笑笑。“嘿嘿，没事，失败是成功之母。多抓几次！肯定成功啊。”

　　又两个币，四个币进去……夹子一松，又掉了……

　　站在旁边的烁烁已经有些急了，在原地不停的跳着，举着手蹦的老高。袁星也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有些着急了。

　　“别急啊……就站在旁边别动。再等一会儿，爸爸肯定能抓到。”袁星也安慰似得摸了摸烁烁的头，转身又投了两个币，继续奋战了。

　　币越投越多，袁星也越来越着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周围围着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

　　也不知是第多少次了，袁星也精神紧绷，绷紧了一根弦紧紧盯着升降的夹子……终于，娃娃再次被抓了起来，夹子抓着娃娃在半空一晃一晃的，袁星也在心里念叨着千万别松千万别松，注意力高度集中，紧张的心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夹子松开，啪的一声，是掉落时撞到铁皮的声音。看着娃娃从出口掉了下来，袁星也的心情就跟坐了个过山车似的，吼了一声不说，还激动的原地蹦了起来。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揣着个孩子，袁星也猛地蹲下身从出口处拽出了掉下来的娃娃，抬起手来急忙想向旁边的烁烁邀功。

　　可当目光扫向旁边，映入眼帘的全是陌生的脸孔时，袁星也脑袋嗡的一声，心脏都漏拍了。

　　“烁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