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舞》新泽天涯

6、玉儿

　　旭阳并没有睡着，她躺在床上，却久久望着窗外的月光发愣。
　　好久，她还是撑起身来，月光照进窗来，化成一扇门，门开了，一缕人形的青烟迈步走进来，在她的床沿边坐下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她开口问道，带着几分斥责，“夕扬！”
　　“你到凤皇朝皇城的那一天，大哥就已领兵出征，”夕扬轻轻叹了一声，“是父王的决定，大哥反对过，但是没有用。”
　　“除了大哥去了，都还有谁去了？”旭阳继续问道。
　　“还有二哥，三哥。”
　　不用夕扬再多说了，旭阳已经明白，这次出征的是绿陵最尖锐的部队。
　　“姐姐，我知道你替父王担心的是绿陵现在内部空虚的状况，是吧？”夕扬说道，“而我担心的，是三哥的那句话。”
　　“三哥说什么了？”
　　“他说……”夕扬的声音又开始发抖了，“他说大哥这次恐怕……回不来！”
　　旭阳只感觉到心头一紧，合上双眼深呼吸了一下，半晌，对弟弟说道：“不会的，大哥是绿陵最强的战将，骁勇善战，就算这次战斗失利，他也会带着他的将士们平安回来的。”

　　南联军军营，禁军将军晨椿的到来，并没有让庭彦感到奇怪，他也偶尔会去禁军中“串串门”。
　　“陛下昨晚本打算是让你一起进宫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忘掉了。”晨椿说着自己的来意，“所以，陛下让我来查一查南联军的花名册。”
　　庭彦笑了笑，直接带着他来到了军中的资料库，和管理这里的文书流光打了个招呼，和晨椿径直走了进去。
　　“庭将军，你好歹还是在我这登记簿上留一笔吧。虽然龙将军离开很久了，这规矩，我们还是遵守得好。”
　　早在南联军招安过来时，流光就跟在龙源的身边，虽然没有“副将”的职位，但是执行的是副将的职责。招安之后，翼皇帝在龙源的身边设置了新的副将庭彦，流光则被改为了文书。
　　其理由是，流光作为一个女兵，还是留守后方为好，冲锋陷阵之类的，还是留给男人们吧。
　　“将军也是女人，为什么陛下只拆我的位置呢？”
　　当时龙源只回头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陛下和将军是爱护你，所以才留你在后方。”每一次庭彦会这样解释，虽然每次都解释不通。
　　庭彦在登记簿上签下了造访人的名字和时间，然后笑了笑，说：“如果将军在的话，她会欢迎晨将军你来这里的。”
　　晨椿对流光微微一笑，然后走进了重重的书架当中，这里堆放着南联军所有的资料——虽然绝大部分都是战后重新造的，但是其记录依然是可信的。
　　或者说偏差不会太远。
　　“流光，你在南联军里呆的时间比庭彦长一些，对军中的将士们也更为熟悉，”晨椿一边寻找着花名册一边说道，“这军中，是否有一个叫‘玉儿’的女兵？”
　　“玉儿？”流光顿时笑了起来，“这名字太大众，太多了！”
　　然后晨椿听到庭彦似乎也在笑。
　　“将军，这个没有特点的名字，在女兵部队解散前，随便抓哪个队一问，都可以问出来两三个。”流光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来到了书架旁，抽了几本花名册，递给晨椿，“这里，这些，都是记录女兵的名册，不过，将军您如果要一一去核实的话，那可得花上很长时间。”
　　“叫玉儿的有这么多吗？”晨椿无奈了。
　　“你以为，姑娘们人人都像我们龙源将军的名字一样特殊吗？”
　　晨椿很清楚流光是龙源的崇拜者，也许是跟随龙源的时间太长，所以到现在为止，她始终开口闭口都不会忘记龙源。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庭彦，没准儿以后流光真不会买你的帐！
　　还有可能不给他好果子吃……
　　“将军名字叫龙源是很特殊，你的名字叫流光难道就正常了吗？”庭彦回头说道。
　　“流光溢彩啊，形容我不正好吗？”
　　庭彦只悄悄做了个反胃的表情，晨椿不由得好笑。
　　其实这个形容没错，因为流光确实是个美女，尽管在这军中她穿着军服，却丝毫不比宫里那些大家闺秀逊色。
　　“我说你个男人婆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改天你应该去见见新进宫的月贵人，然后再对比对比你自己的样子。”
　　早听说庭彦和流光之间是 “损友”的关系，晨椿算是见识了。
　　“好啊，见就见！陛下的娘娘们虽然个个都是美女，但是，我只承认将军比我漂亮，谢谢！”
　　又来了，晨椿不由得心里好笑，这流光真不愧是龙源的头号崇拜者。
　　虽然对龙源没有太多的印象，但是晨椿也很清楚她似乎真是个美女。
　　极北的冰海边，他从翼皇帝的手中接过救援的密令，转交给了龙源。
　　接下来的那一场营救极北太子的行动，是龙源带着南联军的一小支精英部队去的，正是因为她在那场行动中发挥超常，才令南联军赢得了凤皇朝大军的掌声。
　　当然，还有尊重。
　　大概翼皇帝就是在那时候做的决定，即使龙源是女人，也打算回国之后给她拜将封侯。
　　可惜的是，龙源在那场行动中受了重伤，回国之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突然不辞而别，从此消失。
　　一面之缘，他已记不太清龙源的长相，要说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完全不同，他和没办法把她和面前的流光扯在一起来做比较。
　　“那好吧，我先把这花名册给陛下带回去，用完再送回来。”
　　庭彦点了点头，和他道了再见。
　　等晨椿走远了，庭彦脸上的笑容收起了，转身去，流光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
　　“你有事情瞒着我，庭彦！”流光压低了声音，“陛下为什么突然要查南联军的花名册？难道你没有告诉陛下，花名册是重建的吗？”
　　“你也有事瞒着我，不是吗？”庭彦也压低了声音，双手撑在流光的桌上，低头靠近她，对她说道，“你的秘密，将军的秘密，还有我不知道的、关于南联军的一切！”
　　“将军已经不在南联军了，放过她吧！”流光的神色里带上了一丝乞求，“她没有害过你，你就不要再怀疑她了！”
　　“我不敢怀疑她，”庭彦说道，“但是她位置特殊，总有人会怀疑她的。到那时候，你、我，还有谁能够继续替她扫去脚印呢？”

　　翼皇帝翻阅着这厚厚的一摞花名册，名叫“玉儿”的女兵他至少已经看见不下十个了，但是没有一个符合他要找的这个玉儿的条件。
　　“庭彦和流光都说，女兵里叫玉儿的，多得连他们都记不清，这个名字太大众了，确实不太好找。”晨椿也只能摇摇头，说：“陛下，这样可真是大海捞针啊。”
　　“其实不然，”翼皇帝笑着说道，“玉儿的个子那么高，军中应该有人一眼认出来吧。”
　　“难道陛下打算带她去南联军里吗？”香绍摇了摇头，“这恐怕不太合适吧，好歹现在她是宫中的宫女，随便出宫的话……”
　　“月贵人来的那天，庭彦不是也在一旁吗？”翼皇帝继续说道，“他怎么说？”
　　“他说……”晨椿苦笑了一下，“他都悄悄偷看月贵人去了，压根儿没注意旁边那个丫头……”
　　翼皇帝表示无奈，不过，情有可原。
　　线索看似暂时中断了。
　　文亲王给来了答复，答案是，文王妃也不知道自己的丫头是参的哪方军队。
　　“啊？”两位臣子的反应和当时翼皇帝的到消息是的样子差不多。
　　“文王妃说，玉儿参军前是好好的，战场上负了伤，回去之后就哑了。”翼皇帝说道，“她不肯说，也不肯让大夫瞧，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伤着了。”
　　“所以王妃也就不再过问了？”香绍问。
　　翼皇帝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之前的猜测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晨椿问。
　　翼皇帝还是点头。“也罢，”他说道，“我也不一定非要查出个前因后果来，也许是我记错了吧。”
　　“对了，陛下，”香绍摇了摇头，转换了话题，“刚才我在外面的时候，遇到了清泉，他说，记录提醒显示，七天之后是战争胜利纪念日，极北冰寒帝也派了使者来，这……”
　　“我知道了。”翼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伤。

　　这一天翼皇帝是哪儿都没有去，下朝之后，就在书房里呆了一天。
　　灵桂在御书房外晃悠大半天了，远远看着香绍和晨椿离开之后，也没见皇帝出来；想冲进去，又怕挨骂——翼皇帝虽然不会骂她，但是只要他说话的声音一变冷，她就会感觉到害怕——毕竟是天子啊，那种威慑力还真不是别人可以比拟的。
　　“昨晚陛下在明华宫呆到半夜！”她口中喃喃念叨着，“陛下还从没在我这儿呆到半夜呢！”
　　流光从御书房的门口路过，正好看到她离去的身影，轻轻哼了一声。
　　虽说这皇宫的护卫由禁军全权负责，但是，后宫毕竟是后妃们的住处，为了表示对南联军的完美接纳，翼皇帝从南联军中抽了一队女兵，负责后宫里的安全，而流光则定期会来到后宫走走，检查女兵们的站岗情况。
　　每一次来到后宫，流光更多是在妃嫔住所周围活动着，用晨椿的话说，这叫做——暗访违规私刑。
　　一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摇摇头，打了个寒颤。她现在还没有看到后宫有多激烈的争端，那些变态的争斗还仅限于传闻中，不过，就那些传闻已经足以让人厌倦这无聊的生活。
　　那些女人们争起来，怕是比官场和战场更恐怖吧。
　　至少流光是这么认为的。
　　再看看珠皇妃的背影，看样子今天晚上有人会倒霉了。
　　一想到这里，流光迈开脚步跟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