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舞》新泽天涯

7、水刀

　　旭阳一整天没有出门，只在明华宫里走走。有小丫头来消息，说起其他妃嫔邀请她，她婉言谢绝，只说是刚来凤皇朝，水土不服，所以身体抱恙，出不了门。
　　玉儿服侍她就寝后，轻轻放下了床上的纱帘，并示意她早点睡。
　　看来前一天她辗转难眠的情况，玉儿是清楚的。
　　起风了，窗外的树林在沙沙作响。
　　玉儿在寝宫外的椅子上端坐着，双眼微闭，静静养神，她似乎没有回房躺下好好睡一觉的打算。
　　开始下雨了。
　　她缓缓张开了眼睛，她听见了风声雨声之外的声音。
　　旭阳说过，玉儿走路像只猫，几乎没有声音。
　　她起身之后，发现旭阳也撑起了身来，看来不止是她听见了这不协调的声音。她示意旭阳躺下，什么也不要管。
　　她快步来到了大厅，从门上的镂空雕花看出去——该来的，果然来了！
　　她重重地拉开了门。
　　雨中的几个黑衣人显然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开门。但是一看到开门的是个漂亮丫头，顿时笑了起来。
　　“月贵人是个美女，想不到月贵人的丫头也是个大美女啊！”
　　玉儿冷冷地一笑，迈出了大门，走进了雨中。
　　“那么，我们就遵命只杀月贵人就是了，把这个丫头带回去？”
　　这群人还在讨论应该怎么处置她，没人把注意力放在她的双手上——她身边的雨点慢慢在她的双手边聚集，当天上一道雷光划过，两把水筑成的刀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这群黑衣人是真的没来得及思考，也来不及研究这两把水刀是怎么冒出来的，只见雨点横飞，中间夹杂着人血，还有淹没在雷声中的惨叫声。
　　旭阳还是从床上跳了下来，披上外衣追了出来，刚刚一到门口，只见浑身湿透的玉儿迈步走进了门，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推回到屋里。
　　“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旭阳掰开了玉儿的手，说道，“我想说的是，我们不能让陛下知道！”
　　很显然玉儿是赞成旭阳观点的，但同时她也发现了围墙之上似乎还有漏网之鱼，立即挥起了手中的水刀，向对方抛了过去——

　　流光从明华宫的围墙上飞身跃了下来，转身奔进了树林中。
　　好远，她终于确认后面没有人追过来，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平抚了一下狂跳的心，深吸一口气，向皇宫大门走去。
　　在皇宫门口，她遇到了香绍。他撑着一把伞，快步向皇宫走来。
　　“香大人，这么晚了，还……”
　　“你好，流光将军，这么大的雨，你也快回去吧。”香绍说着，将手中的伞递给了她，微微一笑，向宫内奔跑而去。
　　其实流光早已浑身湿透，要不要伞已经无所谓。
　　香绍这么晚进宫来，如果不是翼皇帝下诏召他进宫，那就是要出大事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刚一进门，不一样的气息便迎面而来。
　　“你们怎么来了？”
　　她收起了伞，轻轻放置在门的旁边。
　　“陛下册封了新的将军，”黑影之一开口说道，“也就是说，你没有找到龙源将军！”
　　“辰亲王去世后，我们影子兄弟只听令于将军，将军投降翼皇帝，平息极北大战，我等兄弟均投身大战；大战之后，将军说按兵不动，我等兄弟便按兵不动。”另一个黑影说道，“现在将军失踪一年，你说给你时间寻找她的下落，下落呢？”
　　流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找到了怎样？没有找到又怎样？”
　　“流光大人，请你回答我们，将军是不是被陛下秘密赐死了？”第三个黑影沉默良久，开口问，只一句，立即被流光否认了。
　　“你应该记得，影子兄弟七人就算联手，也未必是将军的对手，”流光继续说道，“将军不可能被陛下打败，除非她自杀。”
　　三个黑影沉默了。
　　“将军离开南联军，同时毁掉了花名册，我想，没有人比我们活着的人更明白将军的苦心，所以，现在，你们全都给我隐居起来，没有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许再出来！”
　　“可是，流光大人，”第三个黑影又开口说道，“我们三人，已经决定，今晚就动手，给将军大人报仇！”
　　“你们……”流光一时语塞，她没想到这三人竟然下了这样的决定，“将军不会允许的！”
　　“流光大人，连将军都已经不管我们了，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香绍冒着大雨来到了翼皇帝寝宫，门口的侍卫告诉他，陛下已经就寝，是否通报，香绍只摇了摇头。
　　“我就是来看看，没什么事发生吧？”他问。
　　侍卫有些茫然，显然不太明白香绍的话什么意思。
　　“没事，如果陛下醒了，就请告诉他，我来过。”香绍继续说道，“另外，加强戒备！”
　　“遵命，香大人！”
　　随即侍卫们便分头去布置巡查的安排去了，香绍缓缓地在寝宫外的屋檐下踱步，一边凝神捕捉着那一丝不明显的气息。
　　那是来自西面城墙的气息——
　　他睁开了双眼，转身冲进了大雨中，向西城墙奔驰而去——
　　那里有皇宫密道的出入口！
　　那入口早在翼皇帝登基之时就已经被封闭，因为当年刺杀先帝的杀手就是从这里悄悄潜进皇宫的！
　　在先帝遇刺那天丧命的，还有他自己的父亲！
　　时隔两年，这群杀手居然还敢再从这里潜入皇宫，毫无疑问，只要被他抓住，必定没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密道之中，三个杀手摸黑前进着。纷繁复杂的岔道，让他们在这密道中几乎快要迷路。他们几乎快要忘记两年前是怎么潜进来的了，那时候，可远远不止他们这八个杀手行走在密道中。
　　突然有人从黑暗中伸出了手，抽走了他们腰上的佩剑，三招之内将他们三人全部拿下，两人被对方的刀剑架住了脖子，一人被踢翻在地。
　　“谁！”
　　被对方左手架住脖子的杀手想挣脱对方的控制，谁料却已被逼到了墙边，动弹不得。
　　“没有我的命令就开始行动，我还没死呢！”
　　一个陌生的声音。
　　但是三人却都熟悉这身手！
　　“是将军吗？”被踢翻在地的杀手缓缓撑起身来，摸索着站起来，问道。
　　龙源“哼”了一声，松开了执剑的双手，将剑丢还与了二人。“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流光的话也敢不听了，是不是！”
　　三人顿时跪了下去，他们谁也不敢惹龙源发怒，因为她随时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将军，我们是实在找不到您的踪迹，也没有您的消息，所以才私下行动的……”
　　“但是流光阻拦过你们的，不是吗？”
　　龙源的声音和一年前相差甚远，三人不由得纷纷退后了一步，如果不是因为熟悉她的身手，他们几乎不敢肯定，这就是在极北战场上和他们同生共死的龙源将军。
　　“对不起，将军，在下知罪了……”
　　“回去吧。”龙源的声音变轻了，责备的语气似乎没有那么重了。
　　“可是，将军……”
　　“回去！”未等他们说出口，已经又被龙源呵斥住了，“若还有下次，要么死在我手上，要么，就死在陛下手上！你们自己选吧！”
　　影子三人再不敢做声，只得悄悄退出了密道。
　　龙源清楚，自己必须得撵走这三个部下，否则——
　　香绍是分明看到了密道中的人影，可是当他想追过去时，密道的天顶却突然垮了下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可惜他没能看清对方的模样。

　　当翼皇帝看到密道出入口被人打开时，不禁沉默了。
　　当年的潜入皇宫的八个杀手有宫中的内应，因此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了御书房。而这一次，杀手们再次通过这密道潜进来，已经没有了内应，又如何得知了香绍带着人进密道来拦劫他们？
　　“香绍，你说是因为先知发话了？”
　　“回陛下，是的。”香绍说道，“臣敢肯定地回答，新的先知已经出现了，而且，这次杀手的行动，先知早就知道的，不然他不可能将消息透露给我。”
　　“透露？”翼皇帝有些诧异，“窥视先知的预见是你本身具有的能力，为什么还需要先知透露给你？”
　　“陛下，”香绍将声音压低了许多，“臣怀疑，这个新的先知，可不比您弱啊。”
　　“什么意思？”翼皇帝依然不太理解。
　　“臣也说不太清楚，”香绍说，“他明明已经接替前任先知，成为了新的先知，却迟迟不肯露面，这就已经很惹人怀疑了，不是吗？”
　　按照寻常的规律，新旧先知的交替基本不会超过半年时间。凤皇朝先知去世已有一年多，新先知早该出现了，而现在却依然无人找到他的身影。
　　唯一的解释是，新的先知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让人无从查找。
　　既然隐藏着，又为何要给香绍透露消息呢？
　　翼皇帝只认为这个新先知必定是在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悄悄注视着凤皇朝国内发生的一切。
　　晨椿派出了禁军，追着密道出口的周围搜索着，寻找杀手们的踪迹。翼皇帝则准备回寝宫。
　　“香绍，几日之后，大战的忌日，极北的使者会来到锦皇都，毫无疑问这次的使者是极北先知采容小姐，到时候，我们再详细向她询问吧。”
　　翼皇帝的想法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香绍点了点头，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这时，他们正巧路过明华宫，昨夜一场暴雨，将明华宫门口的树枝打断不少，还有门口的盆景，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毁坏。
　　玉儿在门口，手执着一个扫帚，和明华宫里的丫头们打扫着这些毁坏的东西。
　　旭阳也在门内左右忙活着，看样子一场暴雨，使得明华宫的花园遭罪了！
　　“走，看看去。”
　　没等香绍回过神来，翼皇帝已转了路线，往明华宫走去。
　　“陛下，您该上朝了……”
　　最终香绍还是没有说出来，跟着翼皇帝来到了明华宫。
　　见翼皇帝来了，玉儿深深一鞠躬，然后招呼旁边的小丫头去请旭阳。
　　这时候的旭阳正在抢救那些遭了难的花，满手都是泥巴，听说翼皇帝来了，连手都没来得及洗，赶快奔了出来。
　　“陛……陛下。”
　　然后她很不知道满是泥巴的手该往哪儿放了。
　　玉儿放下手中的扫帚，抽出手帕递给她，帮她擦了手，然后转身示意“告退”，拾了扫帚退回明华宫里去了。
　　翼皇帝走进明华宫大门，看了一眼门庭的花园，感叹道：“看来昨晚的大雨毁了不少的盆景啊，喜欢的话，我让花匠重新来给你种上就是了，何必自己来弄这些花花草草呢？”
　　旭阳笑了，说：“我只是觉得这些花太可惜了。如果我昨天让人把它们抱进屋里去，就没这些事儿了！”
　　小姑娘的思维，翼皇帝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时候，玉儿端着热水和手帕走了过来，示意请旭阳洗手。旭阳吐吐舌头，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小花脸，然后不好意思地冲翼皇帝笑了笑。
　　“一会儿就让花匠过来。”翼皇帝笑了笑，转身招呼了香绍离开，他得去上早朝了。
　　旭阳这才放下了手帕，回头看了一下端着水的玉儿。
　　让她着实很吃惊的是，她天未亮时出门看时，玉儿已经将昨晚的打斗痕迹全都清理完毕，只是那些被打碎的盆景之类的还没有收拾完。
　　很明显玉儿是忙活了一晚上。
　　“多少人？”旭阳轻声问道。
　　玉儿伸出了九根手指。
　　昨晚来了九人，转眼之间，全部死在玉儿的手下，一个不留。
　　旭阳点了点头，换了她的话，这九个人也没一个能活下来。
　　在禁军的严密巡查之下，外面要潜入杀手来并不容易，更何况，谁又会潜进宫来取旭阳的命呢？
　　杀手们的主人在皇宫里。
　　旭阳浅浅一笑，再看看玉儿的表情，她们都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