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期而遇（加勒比海盗）》林文潇

9、聚魂棺 3

　　心上的罗盘失去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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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卷着急雨扑面而来，夜色暗沉如墨。淅沥雨水开始的毫无征兆，也无人在意。

　　黑珍珠停在摇晃不定的海面，前面几十米处是一艘触礁而沉的大船，创伤深重，船体几乎从中间折断，四分五裂。无法看到是否有人幸存。

　　这是女巫提亚.朵玛给出的方向，意味着这艘船即是他们所寻找的“飞翔的荷兰人”。杰克船长绝不会轻易靠近荷兰人号，威尔别无选择——杰克承诺只要帮他找到钥匙，他会交给他罗盘去救被关押在皇家港的伊丽莎白。

　　威尔登上小船，魅影刚一动作，杰克伸出手拦住她，“你不能去！”魅影看向他。杰克船长不自然的轻咳一声，阻拦的手臂却没有收回，“你需要留在这里……保护我。是的，水鬼小姐，你需要留下保护杰克.斯派洛船长。”

　　魅影看到这个男人的手臂横在身前，衣袖已经被雨水浸湿，紧贴皮肤。魅影并未感到这个阻拦突兀，她停下的脚步太过理所当然，这才让她感觉奇异。

　　杰克下令熄灭船上所有灯火，黑珍珠号顿时如同融进黑沉的海面，静静蛰伏。

　　黑暗中，雨水打在脸上，夹带海水的腥咸气味。没有一颗星，远处废沉大船上摇曳的灯光是风雨飘摇的海面上唯一的光亮。

　　肉眼无法清晰看到威尔登上沉船的情形。杰克船长没有再说话，拿着望远镜远眺，神情显露出紧绷。

　　就在这时，一艘巨船突然从水底直冲而出，如同潜行在海底的巨兽，带着与生俱来的震慑嚣张破水而出。而这，才是“飞翔的荷兰人”号。

　　魅影感觉到身侧的男人似乎变得更加紧张。她转头去看，右眼微眯，左眼紧紧贴近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握着望远镜的双手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一起轻微晃动的还有他垂在下巴编成滑稽可笑的辫子的胡须。

　　这样的注视已是显出停留，他却没有察觉。然后魅影发现，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静默无声中，戴维.琼斯出现了——

　　骤然出现在杰克的望远镜前。

　　聚在甲板的珍珠号的水手皆惊叫着连连后退，魅影也下意识心里一跳。虽然只是一瞬，但是这个蓦然出现在眼前的高大身影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并非只是他的突然现身让人心惊，更加令人心生胆颤的是他面如章鱼，形同怪物的容貌。

　　鬼船“飞翔的荷兰人”号原本的职责是在海上引渡亡灵到阴间，每十年才能靠岸一次。戴维.琼斯为了爱情甘愿付出灵魂，担任“飞翔的荷兰人”号的船长，但十年漂泊后等到的却是爱人的背叛。是时间让爱情面目全非，还是它本身就是易逝的风，此一刻停止，下一刻吹拂到别处。

　　执着的人注定自苦。

　　从此，戴维.琼斯不再为海之女神引渡亡灵。他将这些本该归去的灵魂困于鬼船，他们无法死去，也并非真正活着，一点一点慢慢褪去人的形态，最后与鬼船融为一体。如同他自己遭受到的可怕诅咒：失去人的面貌，也失去自由。

　　惊叫后退的水手随即被戴维.琼斯的众多海怪钳制。魅影手中空无一物，一只头部如同海螺，手臂却长有蟹钳的海怪伸出钳手扼向魅影的喉咙。咽喉是人身体最脆弱最易致命的所在，魅影自然不可能任人袭近，目光一沉，右手本能的微微运力。——不料，甫一出掌却被一人截下。

　　杰克船长轻呼一声，看似对戴维.琼斯的出现吃惊不已，实则是被魅影的掌力震得半个手臂发麻。魅影也吃了一惊，她虽然并未用全力，但是杰克这样徒手相拦手臂必然被震伤。

　　杰克船长丝毫不怀疑魅影的实力，他的手臂已经为此力证。但是显然现在的情形并不适合诉诸武力。

　　他的大手完全包裹住她的，手掌润湿，无法分辨是他或是她手上未干涸的雨水，或者海水。短暂的惊愕使魅影没有第一时间抽出手，她突然感到他的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手指粗糙，微痒刺痛像刮在心上。

　　指下的皮肤光滑柔软，杰克想象它应该散发清香，如同柔美花瓣。他不可抑止的嘴角微微倾斜，显露出笑意。

　　戴维.琼斯的章鱼脸孔猛然凑近，“现在可不是想女人的时候，杰克.斯派洛船长，你还有债务要还。”

　　“啪”一声，魅影的右手被松开落下，失重的心也瞬间落回原本的位置。

　　杰克船长略微不适的收回空落的双手，轻轻“哦”了一声。侧头看到魅影一如往常毫无表情的面孔，但是剔透的耳垂泛出不自知的诱人红晕。

　　戴维.琼斯步步紧逼，“你已经做了‘黑珍珠’13年的船长。现在是履行协议的时候了。”

　　杰克辩驳，“事实上我只做了两年，然后就被推翻了。”

　　但是苍白的狡辩并不能为他换来自由，最终两人重新达成协议，三天内，杰克船长用一百个人来交换他的灵魂的自由。

　　而此时的威尔.特纳，毫无疑问已经沦为阶下囚。戴维.琼斯拒绝归还威尔，他察觉到杰克船长因为利用威尔而心存愧疚——虽然他拒绝承认。

　　他是加勒比海的统治者，被宣判无期徒刑，永远的诅咒。他乐于欣赏所有人的不幸，难过，受伤，愤恨，所有的负面情绪。他以此为养分存活。

　　杰克船长轻松做出选择，抛下威尔，寻找剩余的99个灵魂。而事实是，他只是伪装轻松，并试图让自己相信。

　　.

　　灯火重新点燃，黑珍珠在夜晚的风浪中颠簸，再次起航。当清晨的曙光透过云层一点一点地照射进来，他们停靠在土图加港。

　　土图加港是海盗的天堂，绝对的无序是它唯一的秩序。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写满自由，同时也布满一切罪恶和丑陋。肮脏，混乱，争斗，美酒，妓女，赌博，以及突如其来的机遇。

　　成为“黑珍珠”号的船员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机遇。

　　吉布斯先生为“黑珍珠”号的招才纳新看起来进行的极为顺利，一张乌黑油腻的桌子上一本正经的放着一支笔和签名簿，吉布斯认真负责的询问每一名应征者：“你为何认为你可以成为‘黑珍珠’的一员？”

　　神志不清的古稀老人。只有一只手，且跛脚无法生存的士兵。从小抱有梦想成为水手的年轻人。对生活失去希望随波逐流的酒鬼。……吉布斯语气诚恳的让他们一一签名录用。

　　杰克船长坐在吉布斯不远处，闲适的斜靠着墙壁，一只腿伸展开搭在桌上。他看起来对吉布斯有条不紊进行中的工作毫不关心，相反，杰克船长投入的摇晃着手中的罗盘，眉头微皱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知道我想要什么。……”然后一脸期待的打开罗盘。

　　指针一如既往的指向他身后。

　　杰克船长坐直身子，谨慎的探出头绕过墙壁。他身后，墙壁的另一侧，魅影端坐假寐。烛光跳动，她的侧脸如同映照于波光粼粼的水面，带着令人着迷的朦胧虚幻。

　　魅影察觉到他的注视，他的目光落到身上如有实质。魅影张开眼睛，转过头与之对视。

　　杰克船长顿时受到惊吓一般迅速缩回头，乌黑的眼珠在眼眶中团团转，确定自己的偷窥行为没人发现，镇定自若的向吉布斯询问：“招到几个了？”

　　“包括刚才那四个，”神志不清的古稀老人。只有一只手，且跛脚无法生存的士兵。从小抱有梦想成为水手的年轻人。对生活失去希望随波逐流的酒鬼。“一共是，四个！”吉布斯先生提高声音略带不满的说道，以这样的速度来完成三天99个人的任务并不太乐观。

　　杰克船长像是没有听到，一只手捏着罗盘再接再厉的晃动，停下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条缝，眯着眼睛凑过去窥看。然后又“啪”一声骤然合上。

　　第五个应征者走到桌前，吉布斯斜了神经错乱的杰克船长一眼，正襟危坐例行询问：“你又有什么故事？”

　　这是一位特殊的应征者。衣服破破烂烂，看起来跟土图加港任何一个醉汉没有什么不同，脸上污脏不堪让人看不清容貌。镶着金边的三角帽看起来是他身上唯一稍显齐整的装束。

　　“我的故事？”应征者低沉的反问，“我的故事和你的故事一样，只不过比你的慢一章。我为了追缉一个人，航遍七海。”

　　应征者说到这里，吉布斯和杰克船长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准确的说是察觉到了危机。

　　“这漫长的追赶，使我失去了我的船员，我的军衔，以及我的生命。”

　　“准将大人？！”吉布斯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

　　“我已经不是准将了，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不止吉布斯震惊难以置信，如果可能，诺灵顿也不想相信现在这个狼狈不堪歇斯底里的失败者是他。

　　杰克船长已经折下一株芭蕉树，用庞大的绿色叶片遮挡住身体悄悄向门口移动。

　　诺灵顿拿起吉布斯放在桌上的朗姆酒，仰头灌了一大口。如果是以前他绝不会如此粗鲁的喝酒，那会是一只擦拭的洁净明亮的金色酒杯。盛在杯中的也不会是朗姆酒，也许是甘甜丰满的红葡萄酒。只是现在他已经失去了以前拥有的一切，甚至他身为皇家海军准将的尊严。

　　“你还没说你们要去哪？”诺灵顿又俯下身子问道，“某个好地方吗？”这个被命运戏弄的男人突然一把将桌子掀翻在地。随着围观众人的惊呼声，诺灵顿毫不在意的转过身大声询问，“我到底有没有这个荣幸为杰克.斯派洛船长效劳。”

　　“或者，我应该现在就杀了你。”诺灵顿迅捷的掏出腰间的火枪，枪口准确的指向逃窜到右后方的杰克船长。

　　杰克无奈的从大片芭蕉叶后面露出面孔，扯着嘴角敷衍一笑，稍稍侧头，“呃，水鬼小姐，你现在可以使用暴力了。”

　　诺灵顿看到一个身影，静默的从杰克.斯派洛身后墙壁的阴影中走出。

　　“魅影……”

　　诺灵顿脸上的震动，窘迫，羞愧，无地自容，杰克船长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诺灵顿居然知道她的名字，而他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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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有些人不愿承认自己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