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文化冲击 ...
-
可可从大使馆一出来，就看到古费拉克还站在路等她，这让她不由得在心中大为感动，直觉得在这个陌生的世上还是有好人的。虽然也有坏蛋，但是无论是帮她垫付房费的警官还有古费拉克，都让她感到了人世的温暖，明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人啊。
正在路边和纺织女工调情的古费拉克看到可可从大使馆出来，便赶忙走了过来，“拿到了吗？”
“嗯，拿到了！”心中正充满了人间真美好想法的可可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冲着对方扬了扬手中的护照，“看，这是我的新护照哦。”
被可可的情绪所感染，古费拉克也大笑了起来，“这可真是个好消息，那么作为庆祝，我们今天现在就去大吃一顿吧！”
“好啊！诶，”刚想兴冲冲答应的可可，突然想到自己浑身上下半个铜子都没有，“还是算了吧，我身上现在是一点钱都没有。”
古费拉克有些吃惊的看着沮丧的垂着头的可可，发现她这么说并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在因为没有钱，而不打算和他一起去吃饭。这让他感觉有点微妙，仿佛这回他不是要请一位姑娘共进晚餐，而是在询问一位男性朋友是否要和他一块出去搓一顿。
“没关系，我请你。”古费拉克故作出一副豪迈的表情。这可真是奇怪，古费拉克心想，邀请一位姑娘吃饭，还需要强调是自己付钱。
可可想了想后点头答应，“那好吧，等我赚了钱，我也请你。”
说道钱这个话题，古费拉克一直很担心一件事，热尼娅以后打算靠什么生活呢。如今她既没有亲人，也没有监护人，浑身上下更是连一个苏都拿不出来。当然，她可能还有一些好衣服和漂亮首饰，但她总不能指望靠典卖这些东西就能吃下半辈子吧。要他说，她如今正经的出路就是赶快找个好小伙嫁了，马吕斯就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但马吕斯现在却是个连自己都快养不活的倒霉蛋，更不能指望他再去照顾一个像热尼娅这种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的小丫头了。
至于其他人，古费拉克不禁在心中暗暗的摇了摇头，对于他周边的一圈朋友而言，结婚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他们宁可将多余的精力花在情妇身上，也不愿意想未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安灼拉倒是个例外，只可惜他不近女色，不喜玩乐，如同一个最虔诚的斯多葛主义者，古费拉克实在想象不出来他陷入爱情时的样子。但是丘比特总不会漏掉任何一个年轻人的，古费拉克心想，总会有那样一个淑女使他心甘情愿陷入爱河。
一时间古费拉克的脑海中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纷至沓来，但这些念头都有一个中心点，就是如何尽快的为热尼娅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古费拉克对热尼娅产生了一种责任感，他看过她最差的一面，也看过她最好的一面，他知道她所有的悲惨遭遇，出于内心的怜悯之情，让他不愿意见着这么个好姑娘沦落到街边流莺的下场。
可可要是知道了古费拉克脑海中的那些想法，绝对能吓得立马把他列为谢绝来往客户。但现在就算给她开个一百平米的脑洞，她也想象不出来，有人会认为她以后的唯一出路只有嫁人，所以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车里时不时侧过脸来好奇的看着古费拉克陷入沉思。
古费拉克清醒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张满是天真和美好的侧脸，这让他忍不住发问，“热尼娅，你以后打算怎么生活呢？”
说到对未来的打算，可可立马又有精神了，满心憧憬的说着她以后的打算，“你看，我护照也拿到了，晚点再把签证拿到。那样我就可以找工作了！等我挣到钱了，我首先要把那个警官替我垫付的钱还给他，他是个好人！还有你，古费拉克！我是不会忘了你的，等我一拿到工资，我就立刻请你吃饭。”
看着神采飞扬的规划着自己以后生活的热尼娅，古费拉克实在不忍心去打破她的幻想。这个傻姑娘，一点不知道生活有多么艰难，纺织厂里那些女工，辛辛苦苦的干上一天也不过能挣三法郎，而这甚至还不够买她裙子上的一片布料。就算是她可以抛弃过往的奢华，能够忍受最贫苦的生活，看看她娇嫩白皙的双手，又有哪个工厂愿意要她呢？也许最后唯一的出路，便是成为娼妓，可这种如同当着他的面把美好撕裂成悲惨的过程，正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无论如何也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古费拉克心想。
正待古费拉克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就听到热尼娅还在兴致勃勃的说着自己的计划。
“嗯，我还要找个法语老师，我的法语实在是太差劲了，你们每次说话好多我都只能靠猜，法语的语法真是太难了，还有那些连诵和连读，每次你们说的时候都让我头疼了。”
古费拉克打起精神笑道，“那你倒是可以找马吕斯做你的老师，他是学法律的，做法语老师再合适不过了。”
可可想了一下，虽然她不是很喜欢马吕斯啦，但是古费拉克都开口了，她也不好意拒绝他啦，所以很爽快的答应到，“没问题，那我就请马吕斯做我老师。”
古费拉克看着热尼娅这么一副笃定，仿佛她所说的一切都会实现的样子，实在是很奇怪，她的信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信心这种东西，当然要从自己的实力中来啦。如果古费拉克开口问的话，可可绝对会这样回答，只可惜他没有问。
*****************************************************************
已经拿到签证的可可一大早就跑到了圣母广场，租马车的钱是她找古费拉克借的。因为杜兰小姐催着她要房费，而她的工作还没有落实，也没有收入来源，所以她便只能先找古费拉克借了一百法郎，抵押物是一枚钻石戒指。这可是真钻石，而不是她那些人造的假饰物，虽然在这个连原子都没有发现的时代，没有人会发现有什么区别，但做人原则让可可不会拿假的去蒙人。其实可可本可以照着古费拉克说的那样，先把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专卖出去，换些生活费。但她实在不愿意那样做，这些跟着她来到这里的东西是她和过去唯一的联系，也许有一天她会放下过去，但绝对不是现在。
想到古费拉克借钱给自己时，那副怒其不争的表情，可可都有种自己是个靠借债度日的浪荡子的感觉。至于之后，她向古费拉克询问如何租公共马车，他更是让她感觉自己要去干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这可真是奇怪。
挥开脑海中那些乱起八糟的想法，可可坚定的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找到工作，不能让他再那样看自己了！
“这就是 Salle le Peletier啊，”可可站在广场前，仰头看着这座雄伟的剧院， “真是漂亮啊，被烧了真是可惜。”
Salle le Peletier就是可可打算找工作的地方，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迁到这个剧院里的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是能够和马林斯基芭蕾舞团相提并论的世界顶尖舞团，当初可可离家出走就是跑到了这个舞团。
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的地址当然应该是在巴黎歌剧院才对，只可惜这个剧院在法国大革命期间被烧毁了。1821年的时候，剧院就迁到了Salle le Peletier，倒霉的是这个剧院在1873年又被毁了，当时的法国皇帝，拿破仑几世——具体的可可已经记不太清了，就下令重修巴黎歌剧院，然后舞团就迁回了原址。
这些是可可在歌剧院芭蕾舞团上法语课时，语言老师教的一篇文章，题目就叫《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的前世今生》。
可可怀着一种朝觐的心情踏入了这个奠定了浪漫主义芭蕾基石的剧院，心中涌起了一阵不可言表的兴奋感，这里诞生了第一批正式的芭蕾舞剧，第一批芭蕾舞大师。
我也要成为这群人中的一个！可可的心中充满了这样强烈的憧憬。
“请问贾德尔先生在吗？”进入剧院后，可可向值班人员询问道。可可记得皮埃尔.贾德尔是这个时期舞团的芭蕾总监，一把手。
门房看了看可可的穿着，精致的紫色丝绸长裙，米色羊毛斗篷，就是脚上穿的鞋子有点怪。这像是哪家偷跑出来玩的小姐，但也不可能是哪个新晋的上流社会交际花。
“贾德尔先生现在在排练室。”
“麻烦您带我过去找下他可以吗？我找他有急事。”
可可站在排练室外，看着里面三个穿着吊钟纱裙的芭蕾女孩做着那些她万分熟悉的动作，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猛然间她想起还在舞蹈学校时，老师跟她们所说的一句话，“一百年，两百年，人类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发明了各种各样的娱乐方式，音乐剧，话剧，电影，MTV，电视剧，芭蕾看上去应该消失了，但是没有，芭蕾始终还是芭蕾，而这正是芭蕾的魅力所在。”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一个面色蜡黄，脸颊凹陷的中年人从排练室中走了出来，他的眼皮耷拉，显得无精打采，但眼中的神采却让人知道这不是个异常挑剔的人。
“您好贾德尔先生，我叫可可.李，我想问一下舞团现在是否还招人。”可可没敢说自己的真名，她隐约记得这个年代一个出身良好的俄国人如果想要从事舞台表演都要起个艺名，所以为了遵守这一规则，可可就用了自己的中文名做替代。
“你是哪里人？”贾德尔先生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俄罗斯帝国。”
“俄罗斯？那里有什么？鞑靼人的舞蹈吗？”贾德尔先生撇嘴嘲笑了一下，自以为说了一个有趣的笑话，然后冲可可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
可可从来没有因为这样的理由而被歧视过，这让她简直目瞪口呆，在她的那个年代，谁不说出身俄国的芭蕾舞演员高端大气上档次，世界上著名的芭蕾舞团里如果没有一两个俄国的舞蹈演员，简直就不正常。现在竟然听到有人因为她的出身而瞧不起她。
可可刚想下意识的就想反驳自己可是瓦岗诺娃舞蹈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就发现排练室里的一个姑娘的五官轮廓意外的让她眼熟，似乎学校悬挂有她的画像，是建立了舞蹈学校前身的那个传奇人物。
创立了自己学校的人物，现在还只在这里当学徒，这样一想，李可可顿时就泄了气，自己曾经的骄傲，在这个年代压根就拿不出手。
但很多东西，其实是不用说的，可可飞快的脱掉脚上的雪地靴和外套，冲着贾德尔说道，“先生，请您给我一分钟时间。”
没有任何炫技的动作，甚至没有上足尖，可可只是把刚才看到的那几个女孩做的动作重新做了一遍。
每一个动作都完成的干净而轻巧，每一个动作都像无限延伸到了极限。
不等可可做完，贾德尔先生就匆匆打断了她，然后对着三人中那个高个的女孩说道，“康斯坦斯，把你的部分做一遍给她看。”然后又对琴师说，“彼得，从第四小节开始。”
可可看的很认真，她知道贾德尔先生一会儿要干什么。果然，等那个叫做康斯坦斯的女孩跳完后，贾德尔先生说，“你把这部分跳一遍。”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文化冲击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