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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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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啊!你现在做什么呢?”“乌拉”表现得很热情,“方便加个微信或者企鹅吗?”
确实好久了,从二十一岁,到三十四岁,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时间。
毕竟是网友,李榆不想走得太近,于是报出企鹅号,“加这个吧,微信上加的同事比较多,除了工作时间,我都不怎么看。”是在撒谎,也是成年人的自保。
两人很快加上了企鹅,“乌拉”的头像是还是十几年前“亡灵”战士的模样,而且是骨头架子版的,很令人怀念。
“乌拉”向她打招呼,她说:“叫我‘李榆’吧,或者鲤鱼也行,那个名字太羞耻了。”
“好,你也叫我的名字吧,秦浩宇。”
秦浩宇?李榆的神经被牵动了一下,好熟悉的名字……
“是不是有点眼熟?”秦浩宇问,附带的表情是“托腮”。
李榆搜肠刮肚,没有结果。于是微信进行场外求助。
凌欢很快发过来,“是以前城建学院学土木的那个学长吧?也是学生会的,哪个部门我忘了,帮咱们排队买过火车票的那个!”
李榆恍然,原来是他。他好像是外联部的,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但因为她们经常去蹭城建学院的机房,所以相熟一些。印象中是个白白胖胖的男生,梳寸头,戴黑框眼镜,万年不变的卫衣加牛仔裤,个子应该挺高的,但因为有点胖,所以不显个儿。
怎么会是他呢?
在李榆的想象中,“乌拉”应该是个不苟言笑的帅哥,轮廓分明,神情冷峻,少女杂志上那些小说里描述的霸总的样子,和她认识的秦浩宇完全不搭边儿。
于是她回道:“想起来了,是土木工程的学长吧?学生会外联部的?”
秦浩宇马上回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李榆有些心虚,“啊……大学的时候也没少麻烦学长。”
对于李榆还记得自己这件事,秦浩宇似乎很开心,兴致高昂地跟她聊了很久,话题很宽泛,关于大学生活的回忆,关于两人现在的工作和生活,关于游戏。
“所以你是因为毕业了,才不玩儿了吗?”李榆问出了多年的困惑。
“对。”秦浩宇只回了一个字。
原来如此,并没有什么值得传颂的故事。
李榆为自己平平无奇的青春,感到一丝失落。
秦浩宇问李榆周末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李榆反正无聊,便答应下来。
关掉企鹅对话框,李榆终于点开了微信上的未读信息,来自黄臻的邀约,也是周六中午。
李榆想也没想,回复:“不好意思黄律师,我约了别人。”
周六上午,李榆不到九点就起了床,洗澡吹头发化妆,然后站在衣柜前挑选衣服。
李妈很是意外,关于自己女儿的周末从早上就开始了这件事,她不太理解。
“妈,这件好看不?”李榆拿起一条连衣裙在自己身前比量着,转身征询妈妈的意见。
宝蓝色,修身,腰部两侧有小小的镂空。
李妈给予了充分肯定。
李榆高兴地换上衣服,又去卫生间卷头发。
十一点多,李榆终于走出家门,刚坐上网约车,就收到了秦浩宇发来的消息:“出门了吗?商场一号门有个咖啡店,我在这里。到了告诉我,路上小心。”然后发来自己的电话号码。
李榆存下号码,回复:“已经出门了,一会儿见。”
正好在一号门前下了车,李榆没有打电话,径直朝那间醒目的咖啡店走去。
天气很好,咖啡店门口的六把遮阳伞下坐满了人,李榆瞟了一眼店外,没发现目标,伸手要去推门,而此时,身侧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过头,看见一个男人起身朝她走过来。
“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你几乎没怎么变样子。不对,是变得更漂亮了。”秦浩宇的话多多少少有些虚伪,二十多岁和三十多岁怎么可能一样?有幸变漂亮的话,应该是化妆技术与时俱进的功劳。
“我真没认出来,学长,你变化太大了!”李榆的话发自肺腑,眼前的秦浩宇和记忆中的秦浩宇,判若两人。
“是吗?老了吧?”秦浩宇不自然地摸了摸下巴。
“学长,男大也有十八变吗?”
秦浩宇反应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还是那么幽默,我就是比以前瘦了,年龄大了有点发腮,所以看起来有些变化。”
李榆却想:我以前幽默吗?你确定没有找错人?
秦浩宇没有找错人,他眼中的李榆是与众不同的,漂亮,幽默,是个闪闪发光的存在。
2006年的迎新晚会上,秦浩宇第一次见到了李榆。
李榆学过笛子,凌欢学过古筝,这些都被她们老老实实填进了学生登记表“爱好特长”一栏,于是被结结实实地抓了壮丁。
两人排练了三天,在迎新晚会上合奏了天气预报主题曲,也是那次手忙脚乱的排练和在台上天衣无缝的配合,让她们成为了相交到今天的朋友。
作为给迎新晚会拉赞助的主力军,外联部的人骄傲地站在台下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就是这样的契机,李榆在台上的追光灯下,秦浩宇在台下的阴影里,一个光芒万丈,一个黯淡无光。
那时候,秦浩宇还不知道,他悄悄爱上的这个女孩儿,同时也是一个叫做张伟的男生的爱恋对象,而且在迎新晚会结束之后,张伟已经捷足先登,凭借同级优势,率先对李榆表白。
李榆没有当场答应,也没有拒绝。两个星期后,凌欢发现了他们的情侣钥匙链。
整个大学期间,李榆和张伟的恋情都很低调,只有最好的朋友和张伟乐队的几个哥们儿知道。作为不常来往的学长,秦浩宇当然没有察觉。
他谨守着自己的秘密,将全部心思都化作游戏里对李榆的保护,亲昵的称呼,有些越线的玩笑,节日的礼物,都只敢在那个虚拟世界中表达。
在他的心里,李榆是触不可及的美好存在,而自己,只是一只胖头鹅。
即便是这样小心呵护的暗恋,也让秦浩宇觉得很高兴,很满足。他偷偷下定决心,考研上岸就去减肥,他一定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李榆面前,跟她说,自己就是游戏里的“乌拉”,自己喜欢她很久了。
然而在秦浩宇大四那年,校园歌手大赛决赛的舞台上,有一个挎着吉他的男孩子大声地向李榆表达爱意,将无限深情写进歌里,勇敢地唱给数千人听。
那男生在台上的追光灯下,李榆在台下的阴影里。
秦浩宇就站在她和她好朋友凌欢的身边。
他清楚地听到凌欢说:“张伟牛×!这也太浪漫了吧!”
也清楚地听到李榆说:“他上台前说要给我个惊喜,我也没想到这么……中二……”
灯光师很应景地把一束追光投射到李榆所站的角落,导播也很配合地把摄像师锁定的李榆的影像切到大屏幕上,于是几千人都看到了李榆泛起红晕的脸,和同样勇敢地看向舞台中央的亮晶晶的眼睛。
秦浩宇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轰然倒塌。
当晚庆功宴,学生会和获奖选手共同庆祝,秦浩宇没有参加,但他从微博上刷到了照片——张伟单膝跪地,将一枚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戒指戴到了李榆的手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浩宇机械地打开电脑,登上了魔兽世界。李榆竟然在线,说刚跟同学聚餐回来,让他赶紧跟她去刷红龙宝宝。
他们运气不好,到快熄灯了也没有刷到,李榆约他明天继续,秦浩宇回了一个“好”。
他失约了,赶在熄灯前一秒回到主城,然后电源被切断,屏幕一片漆黑,作为“乌拉”的秦浩宇,再也没有上线。
2009年,秦浩宇落荒而逃。
2021年,他终于以十三年前自己想象中的样子,站在了李榆面前。
他向李榆征求意见,“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李榆想了想,摇摇头。
“那我就‘王婆卖瓜’一下咯?”
李榆没想到,土木工程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居然当起了餐厅老板。
秦浩宇笑道:“我还是在干老本行,在城市规划设计院,这家餐厅呢是和朋友合开的,他主营,我入股,就算给自己找个能放心吃饭的地方。”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那我可得吃点儿好的。”李榆调侃道。
秦浩宇招手叫来了服务生,递给李榆一个平板电脑,“山珍海味我这里没有,但是师傅的几道拿手私房菜真的非常不错。”
李榆在他的引导下勾选了几乎所有的“主厨推荐”菜品,等到菜上齐才发现,他们两个人,点了十个菜。
李榆特别不好意思,从第五个菜开始脸红,到第十个菜上桌,已经快要挖地三尺把自己埋进去了。
秦浩宇只觉得可爱,忍着笑给她布菜。
李榆在心底感慨:自己没有卸载魔兽世界可太英明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享受美食加美色的好机会呢?回去一定要动员凌欢把游戏装回来!
“我前段时间才加进了学生会的同学群,听他们闲聊说,你和张伟分手了?”秦浩宇又给李榆夹了一块蟹肉,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李榆的筷子滞了滞,然后如常动作,“嗯,分了,毕业那年就分了。”
“我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秦浩宇问,又觉得唐突,补充道:“对不起是我冒昧了,你可以不说。”
李榆放下筷子,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慢慢地咽下去,“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其实是个很俗套也很糟糕的故事,不过有点长,你得有足够的耐心听完。”
秦浩宇也放下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榆的目光越过满满一桌子菜品,落到远方一个不确定的点,给他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