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音 WC+哑》lchanglemon

4、第 4 章

　　端着点心，我来到书房。
　　他正在发脾气，商三的皮鞭毫不留情地落在一个女婢的脊背上。
　　我看到他的衣襟前的一块茶渍，心中大概有了数。

　　不过我可不打算插手，自己笨手笨脚怪不了任何人，挨一顿鞭子马上滚开说不定还能保命。
　　而像我这样泥足深陷说不定未来只有死亡一途。

　　他见我来，挥了挥手，商三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让人把那个犯事者带了下去。
　　『她们总是笨手笨脚。』他写完后抬头看我，眼里有着孩子气的执拗和一丝丝不甘。

　　也是了，绝音谷少主本来应该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到自己被泼茶水而无法躲开。
　　空有《清音曲》神功不能修炼，也难怪他母亲隔三差五闭关。
　　是我我也不想面对因为自己过失而一生尽毁的儿子。

　　他的心焦与烦躁皆来自对自身的不忿与无奈。
　　作为导火索的这个下人活该被教训。

　　『我教你学武吧……』他突然又跳开了话题。
　　“学武？”我这次没跟上他的想法，这和我学武有什么关系？
　　我因惊讶而僵住的脸让他不快了，他粗鲁地拽过我的手，『我可以教你的！』
　　看他那样生气地瞪着我，我笑了起来，“我早就错过学武的年纪了。”
　　除非，你是要教我那洗经伐髓的《清音曲》！

　　『相信我。』他写下这之后，就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疼……”我一边想要抽出手腕，一边却勾起嘴角。
　　那种任务即将完成的激动让我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栗。
　　可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铺天盖地的冰冷也随之袭来。

　　“你想教我什么？”为求保险，我想确认一下。
　　『绝音谷的入门武学。』一瞬间，我有一种被玩弄的错觉，心里腾起怒火却又不敢表现，只得怏怏一笑，“我能学么？”

　　『你的根骨好到世间罕见。』这种浮夸不现实的好听话一点也不能让人快乐，尽管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真诚。
　　因为不是想要的东西，我觉得一下子没了兴趣。
　　可是，为了迎合他，我又得作出一副表面上兴趣缺缺，内在里却有些好奇的样子。

　　“被这样夸赞，我该开心一下？”我虚坐到轮椅扶手上，用手指滑过他的脸庞。
　　其实单看这张脸，这是好看到了极点，原本有些女气阴柔的五官因为那双藏着锐气的眼睛而平衡了不少。
　　只是，这样一个本该仗剑江湖，成为无数闺阁女子梦中之人的俊秀少年，只能被固定在绝音谷中这架小小的轮椅里。

　　我这算是替他惋惜？

　　惊觉自己的情绪有些脱离控制，我回过神来，却猝不及防地撞到他暗潮汹涌的眼睛。
　　那种复杂的眼神，到底饱含了多少我还没读懂的情绪？
　　也许，一直以来，他根本早就看穿了我……
　　如同刚刚的女婢，可能是得罪了他，也可能是被他查出什么不妥。
　　那我呢？仅仅是因为这张狐媚的脸，和那些不要脸的倒贴手段而被他留下么？

　　“去换衣服吧～”我绕到他背后，打算停止关于武学的话题。
　　我知道，他是自己不能再习武，想在我身上找回什么。

　　他摇摇头，按住我的手，然后翻转过来，在手心写道，『还是《清音曲》最好？』
　　他眼睛里的清明和了然让我一阵阵心慌。

　　『接近我，除了《清音曲》，还能为了什么？』他很用力地瞪着我，我想，如果他能开口，应该会怒斥我了吧？
　　那凭什么他都知道了，还一直在耍弄我？

　　下一刻，当我想要反问他时，却发现他突然像泄了气般垂下头，满脸颓唐。

　　一瞬间，我有些不知所措。
　　这仿佛好像是我错了一般。

　　本来，我只是为了活命而接受这样荒唐而富有侮辱性的任务。
　　那为什么我还会怕？
　　为什么还会有莫名其妙地愧疚感？

　　“我只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还有让我娘的牌位进林家祠堂。我不会后悔，也不会愧疚的！”
　　我大声地向他吼，好像也是在对自己说一样。

　　大概是从没见过我这样真实的表情，他呆愣了一会儿。
　　我却开始不依不饶，“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耍我的？”

　　『不要秘笈和财富，我这么一个废人，除了《清音曲》还有什么值得你接近的？』他松开我的手，推动轮椅到桌旁，在纸上写道。
　　我转头看他，发现他的笑容里带着浓浓的萧索，以及我一直不能理解的那种自我厌弃。

　　“所以，你玩儿了我三个月？”我让自己尽力忽视掉他的感觉，然后抬起下巴，拔高了语调。
　　他看着我冷漠而薄怒的样子，叹了口气，继续写道，『和我一起很恶心么？』
　　我看着纸上的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的确，我不喜欢残废。
　　我恶心他残疾的腿。

　　“一切只是为了任务。”我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平板干涩。
　　藏在心底的可能有一些东西，但我不能让它们破土发芽。
　　更别说在这个时候，我宁愿立刻被拖出去，让一切就这么结束就好。

　　桌上的纸已经被他抓皱，他没再写一个字。
　　我觉得嘴里发苦，我想说些什么。
　　他低着头，黑发垂下，只能隐隐看见他铁青的脸。
　　衣料摩擦出细细簌簌的碎响，我发现他的肩膀在微微抖动，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窗外的光照进来，带着午后特有的宁静，却在他身上笼上一层死气。

　　我刚一上前，他却抓起纸，顺手扔了过来。
　　纸团砸在身上并不痛，甚至应该是毫无感觉的。
　　我却觉得那块地方火辣辣的灼烧着。

　　我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却发现他的身体抖动的愈发厉害了。
　　他蜷起身子，尚能活动的右手死死抱住肩膀，关节用力到发白。

　　我快步上前，一碰到他的身体，那种诡异的抽动让我吓得又迅速抽离了手。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伸出了手，同时准备开口叫人。

　　他似乎还有神智，却没有摇头的力气，只能绝望地看着我，
　　我想，他是不希望我把人都叫来。
　　也许是不想这样狼狈地被一帮人围着，也许是不想我的秘密被牵扯。
　　无论如何，我此时并不想违逆他。
　　于是我一边扶住他，一边点点头，示意他安心。

　　他一直无法动弹的身体，此时以一种病态的规律抽搐着。
　　而他面容扭曲，冷汗涔涔，仿佛也正经历着巨大的疼痛。

　　我解开轮椅的缚带，让他能靠到我的怀里。
　　然后，我试图去让他放开右手。
　　可是他不仅手抓的很紧，而且整个身体也异常僵硬，我连扳动他的手臂都不能。

　　“喂，你到底怎么了？”我只能一边抚着他的脊背，一边徒劳的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