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棠之上》静之泽

31、漫雪又逢君

　　万树寒色，梅香扑鼻，那一阵阵幽香随着寒风飘忽左右，渗入心脾，竟让人忘记了酷寒。大雪弥漫而下，封盖那一树树的枝头，红梅在冰凌寒霜之下愈发清素傲雅，还有盛放的玉白素梅，其上白雪压枝，分不清究竟是雪，究竟是梅。

　　“如此美景，岂能辜负，两位快跟我来吧？！”一位十五六岁模样的清秀男子一手撑着一把纸伞，一手拉着比他稍大的公子往雪园前去。身后还有一位着装大气的男子，也估摸有二十多岁。

　　“黎笙，不用拉着你云澈哥哥了，我们跟你过去。”走在最后面的男子看着频频无奈摇头的云澈，忍不住说道。

　　“皇表兄，如果我不拉着他过来，他肯定不过来，”叫做黎笙的男孩放开了云澈，嬉笑着：“云澈哥哥跟过来了，你当然也会过来了。哈哈..哈哈”

　　“黎笙！”一直被强行牵着过来的云澈被“放开”之后，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听到黎笙这样说，转过头来：“你......”本来想教训一下黎笙，却一把拿掉黎笙的纸伞。

　　“一个男孩子，打什么伞？..还有你云泽哥哥是皇子，以后不要再胡说八道。让外人听见算什么。”云澈看着黎笙说道。

　　“是，知道了。”黎笙吐吐舌头。

　　“黎笙说的也没错，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云泽和云澈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呢？你说对吧，黎笙？”云泽倒是没有任何遮掩，坦然说道。

　　“对啊，云泽哥哥和云澈哥哥自小一起长大，又志同道合，现在又一起抵御外敌，我是当真喜欢两位哥哥呢！我爹让我多跟着两位哥哥，学治国安民之策，□□筹帷幄之计..天天骂我流连市井，游手好闲。”

　　“哦？你爹这么说的？”云澈突然关心地问到。

　　“对啊，是不是很过分？”黎笙委屈说道。

　　“不，虞侯骂的对，很对。”云澈转过脸去一本正经地说道，让云泽在后面好一顿笑，只是气煞了在后面嘟着嘴瞪着眼的黎笙。

　　雪园梅林之间的砌石小路已经被大雪封存，只隐约看得见石缝之间的轮廓痕迹，姿态各异的梅树遍满在低缓的矮坡之上凌寒盛放，更是美不胜收。

　　“冬季的雪园果真是皇家景观一绝。”云澈走上地势稍高的地方，停下。

　　“当年父皇，刚刚迁都入京，在修葺园林之时，特意嘱咐工部，要圈起这一块地方种植大片梅林，命为雪园，每到隆冬时节，雪园里寒梅盛放，实为绝色之景，如若恰逢弥天大雪，更添豪气之美，刚修好的前几年，父皇每年冬天都要过来赏梅，只是后来却闻得梅香就会诱发心疾，再不曾踏入这冷意凌人的雪园一步。”云泽说道。

　　“想必是陛下对梅林也有别样的情愫吧。”云澈一边说着，一边去侧过头看身后的黎笙。

　　只见黎笙依旧还在后面闷闷不乐地走着，故意磨磨蹭蹭的，还时不时地抬眼看一下前面的两位哥哥。云澈笑着摇了摇头大声说道：
　　“殿下，我们从边塞带回来的马头琴...”

　　“在哪？”黎笙忽然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惊喜和期待。

　　“你不恼了？”云澈歪着头故意问道，黎笙忽然明白了云澈是故意逗他，佯装生气侧过身子。

　　“好了，黎笙，你从小就喜欢跟着我们，云澈哥哥自然知道你喜欢这些丝竹管弦，琴瑟吹笙之类的，到了边塞都不忘记给你带回来一个，马头琴我明日就差人送到侯府去，这可是让一个著名的草原琴师用上好的色木做成的，保证你喜欢。”云泽解释道。

　　一听说是真正的马头琴，黎笙开心的跑过来，要去抱云泽和云澈，二人本能将要闪躲，忽然听见梅林中咯吱咯吱踏雪的声音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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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上，落溪特意问了高汐蓁站在暖阁内的都有何人，高汐蓁便一一跟她说了，当高汐蓁说到，云澈也在的时候，还是心塞难解。

　　落溪很认真地听高汐蓁一一介绍，大致能够对号入座。倏忽一片梅林映入眼中，就忍不住一路小跑，身处其中，更觉不虚此行，忍不住感叹道：“好美啊，”

　　“那当然，我们的陛下总是提倡皇室百官节俭，但是对这雪园的修葺却异常上心。”高汐蓁说道。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很美，只是大雪如果没有梅花作陪，就相当孤单了。”落溪用手轻轻掸去眼前一株梅花上的雪，看上去更为清丽。

　　“是吗？”高汐蓁每年都会来这里看梅花，看见此景早已经没有什么感慨了，只是想不到落溪如此喜欢梅花。

　　“那当然。飞雪寒梅、若再加上些剑气就更好了，可惜，进入宫城不能随便携带长剑，要不然我一定要在这里舞一番了。”落溪依旧笑着，眼神像极了初融的雪山。

　　一提到练剑，高汐蓁也来了兴致，跑到围栏篱笆那里抽出来一根细细的竹竿，扔给落溪，落溪一个飞身不差分毫将竹竿握在手中，身轻如燕，英气逼人，似一只精灵穿梭于红梅飞雪之间，手中的“长剑”也在寒风中奏出不一样的声乐，关键是她这番在梅林折腾，却不曾将一朵梅花疏忽掉落入地。

　　梅林参差，大雪弥漫，但是缓坡之上的云澈三人都不曾出声，仿佛在看一幅美丽的画，黎笙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澈弟，你相信，她只是司徒府一个普通的侍女吗？”云泽想到暖阁中的情景，压低声音问到。

　　“年纪不大，心思机敏、出口成章、武功高强，你说呢？”云澈的嘴角挂起了一抹浅笑，他回来清王府以后，听逸风说起她的事情，猜想去司徒府的事情应该是偶然，但是她救高汐蓁两次的事情和她的身份却值得细察。

　　“不是，云澈哥哥，你说她读过书，练过武我知道，为什么还说她心思机敏呢？”黎笙听到他们二人的谈话，便随口问道。

　　云澈没有说话，眼睛只是盯着眼前的这只梅中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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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落溪，再来一个踏雪穿云。”高汐蓁高兴地喊着，一边折起旁边的几枝梅花向上空抛起。

　　落溪看见，一个盘旋飞身，而后轻踏梅梢，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一一将空中散落的梅枝依次握入手中，正要落入地面，看见站立在梅林缓坡上面的三人，心里猛然紧张一下，有些分神，本来要托采的树梢也偏了方向，心想看来这下要出糗了，稳稳落地估计不可能。

　　落溪没有如她想象一般踉跄入地，而是被一弯强有力的臂弯托举安全落地，盘旋而下间，她似乎嗅到了一种熟悉的熏香，只是缥缈的感觉太远，已经记不清楚了，再看着眼前这张清远俊逸的脸庞，完全不认识。

　　当密密的繁雪落入眼眶，落溪才发觉他们已经到地面一会了。

　　落溪赶紧回过神来，不知道面前的这几位是何许人也，又想到自己刚才自己的举止，赶紧直起身来，慌乱之间就干脆用江湖礼数行了个见面礼，也没有说一句话。

　　“二殿下、云世子、哦，现在是云将军了、虞公子。”高汐蓁依次向三位简单行礼，当说到云澈的时候，似乎刻意带些不情愿的语气。

　　高汐蓁经常随母出入宫城，所以很多王孙贵胄她都大致知晓，更何况是现下名动皇都的眼前两位，跟着他们的一定是他们的“小尾巴”——虞妃的侄子、虞侯府的虞黎笙。

　　云澈和云泽淡然一笑，黎笙也微微回了回礼，便都没有作声。

　　落溪认真听罢，便已知晓面前几位身份是何，安静淡然地立于高汐蓁身后，眼睛顺势打量了那天在大街上英武过市之人，那日的正午阳光照得他的粼粼铠甲耀眼夺目，背影英武又孤傲，今日漫天大雪中这般看来，倒是清雅斐然，俊秀温润，因为是宫宴，着的天青色常服，显出世家公子翩翩矜贵之气。

　　“高二姑娘也来赏梅啊？”黎笙第一个打破宁静。

　　“是，汐蓁不知道三位在此，不料想会打扰到三位，实在抱歉，我们先回去了。”高汐蓁道。

　　“没有，没有，汐蓁小姐言重了，只是...想不到，高二姑娘的身边侍女竟然是这般卧虎藏龙之人，剑法出神入化，实在精妙啊。”黎笙将赞赏的眼光转向高汐蓁身后的落溪。

　　“虞公子过誉了。而且，在云大将军面前，我们落溪的剑术真就黯然失色了。”高汐蓁故意扫视了一圈雪园，并且故意瞥了一眼云澈。

　　高汐蓁从打招呼到现在，似乎有意无意都有暗嘲云澈的意思，云澈当然也知道，在场的云泽和虞黎笙也听出来个中意味，只是不好深究什么。

　　而自从高汐蓁知道她老爹有意撮合云澈和自己，直来直往的高汐蓁恨不得见到云澈一次，就开口跟云澈说一次，云将军，我不喜欢你！我这么怼你，你看懂了吗？你知道我的意思吗？如果要是以后被撮合，千万记得拒绝啊千万不要留情啊。

　　不料云澈嘴角一抹浅笑，风采清雅，回话自然，甚至像是由衷的接纳高汐蓁的‘赞美’：“承蒙汐蓁姑娘夸赞。”

　　“那是，那是，云澈哥哥的武艺师承云雾山，白老前辈又是江湖上声名显赫、德高望重之人，不仅武艺超群，还对云...”黎笙听到云澈回话，也终于忍不住夸夸自己引以为傲的云澈哥哥，却不料想嘴巴突然被一个冬枣堵住了，香甜的果味瞬间吸引住了味蕾，也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你，你，”黎笙指着云澈，又看了看自己宽大的衣袖，嘴巴里还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将我私藏的冬枣...拿走了？”

　　在场的几人无不忍俊不禁，捧腹大笑，高汐蓁更是笑的直不起腰：“你的云澈哥哥确实厉害，这喂枣子的方式也与常人不同。”只有虞黎生一个人气急又败坏地快速咀嚼，想快点把枣子吃到肚子里。

　　待众人笑意平息，云泽却突然开腔：“汐蓁，你丝毫不吝对澈弟的赞溢之词，想必对澈弟也有仰慕。”如今朝堂之上，高照左右逢源，不可不小心司徒府的打算。

　　“我，我，只是..”高汐蓁被云泽这样一说，反倒像是打了自己的脸，此刻甚是难为情。接着非常不理智地转头对云澈道：“云澈，小时候天天在一处玩，你就很无趣的那个，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云澈浅笑，大雪弥漫，风吹的雪花凌乱如花，分不清他是真的在笑，还是玩味，“凤凰飞北海，非梧桐不栖，无竹石不食，非醴泉不饮。二姑娘，共勉。”此句话，出自《惠子相梁》，说明自己志存高远眼高于顶，看不上高汐蓁，狠狠地打脸了高汐蓁。

　　高汐蓁听不懂他所说何意，“什么凤凰，梧桐，就知道你这么大冰块如此无趣，说的话奇奇怪怪。”

　　看着高汐蓁的样子，已经吞下了枣子的虞黎生，这会忍不住抿嘴而笑，云泽也转身别看。

　　落溪见状，突然心疼高汐瑧的难堪，暗想不能让三个男人笑话高汐蓁，又突然感激姑姑让她学诸多东西，现下可以听出玩味之意。便从容上前行礼，说道：“二人皆为人中之龙凤，无奈汝非彼之梧桐，彼非汝之祥云。”话完仍觉不太妥当，便又福了一身，道：“早就听二姑娘说过，云将军聪慧过人，武艺超群，实乃国之栋梁，二姑娘只希望，落溪望有朝一日能够得云将军垂怜，向云将军学之一二，今日落溪在此班门弄斧，让三位见笑了。”

　　“对对对，落溪说的对，我只是想让落溪，就是我的侍女也多学学，免得以后被人欺负。”落溪的话成功的让高汐蓁脱离了“仰慕之情”，高汐蓁连忙附和说道。

　　“黎笙说的没错，你这位侍女的剑法确实出神入化。听说高二姑娘涉险，乃是被这位侍女所救。在下也想和你的这位侍女切磋一番，万万不好让高二姑娘失望。可否赏脸？”云澈依然浅笑立雪，似是画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