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棠之上》静之泽

12、前路未可知

　　欢呼声更大了，落溪收回思绪，随着大家的视线望去，旌旗蔽日，果真有气吞山河的气势，内心也随着人群的喧哗欢呼忍不住悸动，心潮腾涌起来，全身也似乎被细麻挑动，震撼无比，这才知道，人在大场面面前，哪怕没参与，都是会有莫名的感念和冲动的。

　　碧蓝的晴空万里无云，正午的太阳在天上发出金光，照在最前方威武战马上主帅的身上，只见他身着一套泛着粼粼银光的铁叶铠甲，金色兽面束带紧系腰间，前后护心青铜圆镜触碰正午阳光仿佛如日明月，照的让人晃不开眼，他身形挺拔如松，巍峨颀长，利落潇洒。

　　落溪突然想起了诗上那句“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骑马的人有很多，但是此时这个骑马的人似乎才最美好英俊而又毅武非凡。

　　人群中议论声四起：
　　“这么年轻的大将军...”
　　“切莫小看，这是清王府的王爷，清王府历代忠勇，上阵杀敌百战百胜，清王府培养出来的将军，都是常胜将军，还爱兵如子，这仗有把握...”
　　“后面的副将是二皇子，如果这仗赢了，立下战功，估计回来就...”
　　“听说这位小世子，和刚过世的云老将军一样，师从凌雾山，回来之后一直随父南征北战...”
　　“已经不是世子了，现在是大魏的清王，这一场仗下来，这征北大将军也实至名归了...”
　　“凌雾山...凌雾山上能观天下大势，听说南北朝都有人上山学艺，收弟子的门槛要求相当高，不过学成归来的人都智计过人，打仗如有神助....你我肯定这辈子没机会了。”
　　“听说凌雾山的长老非常喜欢这位小世子...”
　　“这仗妥了...”
　　“哎，这位小世子回来以后，连娘亲的面都没见着...也是实在可怜。”
　　“听说以前的清王妃是南朝的，朝臣历年来都会联名上奏，以前的清王爷没办法才娶当下这位...”
　　人们都是，聊着聊着，从国家大事，到最后，家长里短、七大姑八大姨都会被翻出来。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休要乱说...”
　　落溪站在这半个时辰，已经差不多将这位征北大将军的身世知道个大概了，长期避世的她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人们茶余饭后都是这样打发时间的，也不知道，人们希望出现一两件新鲜事件可以用来当做聊资，可拉近关系，亦可互相解闷。

　　她听完，也只觉这位将军家世显赫、血脉清高，至于有没有本事，且看这一仗战果如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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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散去，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了，跟客栈的老板打听了芳悦阁的消息。

　　这才知道，姑姑让她去寻的芳悦阁，在洛都城里相当有名，以经营胭脂水粉、成衣钗环为生，老板是位女子，她们里面还有几位姑娘是填词谱曲、笛箫琴瑟的好手，芳悦阁不仅仅是一般做生意的铜臭商家，更是用才情和雅致招揽客人，这两年的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所以也算颇有名气。

　　当客栈的人看一个清秀的少女去打听芳悦阁，还会用异样的眼神，但是落溪此刻是看不出来的。许是因为看她不像有钱的闺秀贵妇，许是看见她一身江湖气和那里格格不入。管他呢，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落溪堂而皇之、落落大方地问清楚了具体的位置，便退了客栈，准备出发，芳悦阁是在名门贵妇、郎君才子都爱采买和闲逛的西城芷兰街，从这里到西城需要半个多时辰的脚程，洛都城可真是大啊。

　　刚走出来客栈没多久，就发现深秋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袭来，落溪不禁打了个冷颤，习武之人的警觉让她总感觉背后像有人跟踪，有过被抢的经验，落溪全身处于戒备状态，回过头就要粉拳说话，一张可爱的笑脸如此可亲熟悉，让她赶紧收回戾气：“花姐姐！”

　　“子竹...”,落溪惊喜道：“你怎么会在这？”
　　“落溪姐姐，想我了吗？”花子竹可爱调皮的脸庞就在眼前，落溪突然内心百感交集，这才离开花棠居两日，却恍若隔年。
　　落溪忍不住轻轻地捏了下子竹圆润可爱的脸颊，眼睛里多了诸多柔情：“当然想你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忘看看四周，又看了看工整利落的花子竹，这才放心下来，毕竟路途遥远。

　　“因为想你了，”子竹朝落溪灿烂一笑，接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了落溪。落溪的脸被子竹的双臂勒的有些泛红，就要用双手解开子竹的手臂，子竹却毫无预防的松开了，落溪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便赶紧上前问道：
　　“子竹，你怎么出来找到我的？姑姑还好吗？花爷爷知道吗？”
　　子竹放开了落溪，眼睛却一直在探索这个陌生的地方，小脑袋瓜四处流转，就算听到落溪的问话，也心不在焉地回答：“姐姐，这个地方和我们家真是不一样啊！”

　　说罢，就赶紧将落溪的手腕抬起，仔仔细细切了一会子，又拉开落溪的眼睑，让她张开嘴巴，看了一会。估摸是确定落溪没有受伤，没有发烧风寒，这才停了手。

　　落溪尽量压制自己内心的焦急不安，迅速扳过子竹的双肩，让她面对着自己，双手扭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慌张急切的眼睛：“子竹，赶快告诉我，家里怎么样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两个少女就这样对峙着眼神。

　　子竹看到落溪如此慌张的神情，这才认真起来：“花姐姐，你放心，我跟爷爷说过的，是爷爷给我找的要进皇城的邻舍，他们带我来的。我还带了钱呢！”说罢还晃了晃手里的钱袋。

　　“姑姑如何？你见到了吗？”落溪急切地问道。
　　花子竹摇了摇头，嘟嘴道，“雪岚姑姑不在家，我过去的时候院里一片杂乱，还有血迹，我就跑遍屋里屋外找你和姑姑，但是没有找到，就想到了约定过的秘密小地方，海棠居外的那棵老海棠树根，再那里果然看到你留的消息，这才知道你来到洛都。花姐姐，我是不是很聪明？”

　　血迹？空无一人？就算是救人那晚，姑姑击杀了那么多人，第二日院落里都毫无痕迹，这次院落里还有血迹，莫非是姑姑受伤了？
　　自打那日离开花棠居，回望看到花棠树上有人翩跹而下，来相助姑姑，她才知道，姑姑没有骗她，花棠之上确实有仙子！
　　原来她们陪着她度过很多年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守护她，在她孤独无依的时候一直陪伴她，在姑姑离开的时候悉心保护她。此次更是护她离开，相助姑姑。

　　素日里的院落洒扫、一日三餐、姑姑带回来的各个师傅...应该都是她们的辛劳，落溪想到这些，内心的感动仿若暖流流经四肢百骸。

　　她们究竟是谁？姑姑究竟是何人？有多大能耐？自己又是谁？为何要一直被保护？为什么仙子们不能露面？姑姑究竟在忙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落溪的思绪应接不暇，只是她没有时间细想，因为脑海里全是对姑姑的担忧。看这情形，姑姑定然是受伤了，仙子们约莫是也受伤了。

　　当下，唯有找到芳悦阁，一切才会有答案。

　　落溪拉过花子竹，子竹笑嘻嘻地跟过来，落溪找了个地方带她吃了点东西，便将子竹的钱囊取过，从里面拿出来一些，子竹懵懵地看着落溪：“姐姐，你这是作甚，我又不和你分开，你拿着便是了。”说着将钱袋放在落溪的手中。

　　落溪认真道：“子竹，我给你找一辆马车，你现在就回去。出来这么久，爷爷会担心的。姐姐有事，如果太危险，就不能保护你，你乖啊。”

　　“落溪姐姐，爷爷已经答应我了的，同意我出来寻你，只要我和你在一起，爷爷就会放心的。”子竹焦急的语气像是在商量又像是在期许，嘴巴里还塞满了没有下咽的胡饼，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乞怜。

　　“不行，目前跟着我居无定所，而且说不准还会有性命之忧。我还有重要的事。”落溪坚定的说。

　　“求你了，姐姐，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可以保护我自己。好不好嘛姐姐”子竹赶忙咽下口中的食物，干脆将手里的胡饼一并扔掉，双手拉起落溪的手，左右摇摆起来。

　　“你怎么保护你自己？你的功夫还是我教的，在京城这个藏龙卧虎之地，我尚且都难得自保，何况是你这花拳绣腿呢？”落溪秀眉一低。想到昨日刚到这里遇到的叫花子都是骑马的好手，功夫估计也不可小觑，不免耐心解释。

　　子竹见这样终究不能打动落溪，杏眼机灵道：“姐姐，正因为你随时会有危险，未来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而我又略懂医术，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给姐姐帮上忙的，所以我才不能走。只要你不让我走，我绝对会听你的话。我保证。”子竹继续说道，手掌朝上向落溪保证。

　　落溪还想在继续劝她，花子竹在落溪鼻尖让手指一动，落溪顿感神清气爽，心里也没有那么烦躁。这是花子竹跟爷爷学的制药，手指有药，只需一点，让人闻得，便有让人昏迷不醒的，有让人心旷神怡的，落溪读书太困的时候，只要子竹在边上，就会立刻让她元气淋漓。

　　落溪想到此，内心有些动摇。

　　花子竹接着道：“姐姐，放心，爷爷还让我过来帮他看看洛都城的生意如何，我们还准备在这里开药铺呢。”

　　“既如此，此地事宜忙完，你赶紧回去。”